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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21 小鎮故事多

我的年代,鄧麗君的一首小城故事多,至今旋律都還牢牢嵌在我的腦海中。 不知為何,我們的小鎮故事也多,而且精彩。 夢莉,我的好友,女兒是宇眉的姊妹淘,帶著兒子喬治和失智的婆婆到超市採買。夢莉想著自己只是要進出一會兒,便把婆婆和十二歲的喬治留在車上。冬天的紐約相當冷,早已零下好幾度。夢莉體貼著留下汽車鑰匙、引擎,那是唯一留著暖氣的方法。 十分鐘後,夢莉提著大包小包走到停車場,赫然發現,車子已不在原來的位置。 她回到櫃檯疑惑的問,「你們停車場有派拖吊車把我的車拖走嗎?我找不到我的車子…」 監視器派上用場,一群人擠在螢幕前,找車、也找人。 和電視電影情節一模一樣,有一個陌生人上了夢莉的車,開走。好幾台警車幾分鐘內就到達停車場,恐懼念頭占據夢莉腦海,婆婆和喬治被綁架了! 喬治雖小但頗為鎮定,身上有手機的他,很容易讓家人警方定位,麥克,喬治的父親試著在電話這頭,了解情況,但也深怕激怒來者不善的陌生人。所以麥克負責問話,喬治只回答「是」或「不」。車子一下便上了開在往紐澤西方向的高速公路,失智的婆婆根本搞不清來者是誰,善意的和他聊起天來,是禍是福沒人知道,但這人精神狀有問題、沒有帶槍,其他武器不得而知,大家唯一知道的線索。 警察效率非常高,從夢莉發現車子不見到高速公路好幾台警車攔下他們,前後總共只花了一個多小時。 但,這為時一小時、直接在電視新聞上播出的驚魂記,已嚇的我們大家手足無措,驚嚇程度破表,從喬治、夢莉麥克到我們,無人不捏把冷汗。大概只有婆婆,從頭到尾不知道緊張害怕,說不定她的温暖問候,才是全身而退的關鍵。萬幸是無人受傷,有驚無險隨結束這場劫車記。 當這些故事從電視看來,雖然我一樣感到害怕,卻沒有這種臨場參與感。「小鎮故事多,充滿喜和樂…」這首歌是這樣唱的嗎?生活,不會全是美好面貌,當然還有著許多恐懼害怕、緊張、甚至生氣、無奈的故事交織而成。其實,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一本精彩的故事書,我的這本,是特別瘋狂,有沒有特別好看,我就不知道了。每個人自己的那本,要看自己怎麼去讀,甚至如何去走,能不能把故事帶到自己想要的結局,有些故事也許事在人為,但更多時候可能是無可奈何能、只能接受結果。 從小就自己睡覺的宇眉,光是聽這劫車故事便嚇的不輕,「為什麼美國瘋子這麼多啊…」她嘀咕著。晚上無人邀請,卻把小被被和巧虎全搬到我們房間,硬擠上親愛的老公和我那張小小的Queen size床上,我夾在中間,動彈不得。身為一個好媽媽,怎能開口趕走自己十五歲還願意和我們擠一張床的女兒呢?結果我一夜無眠!右一個鼾聲雷動,左一個拳打腳踢。大半夜睜著大眼,想著如何安慰自己左擁右抱的幸福?忽然半大不小的眉眉,翻起身、頭也不回,但沒忘她的小被被和巧虎,衝回自己舒適的房間…果然,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床真的擠不下三個大人吧! 二十五歲,我離開了自己生長的國家,台灣。四十三歲的我,不知不覺,已花了幾乎半輩子在這小鎮。我愛我的小鎮故事,愛我這稀奇古怪的小家庭, 不管它是喜樂或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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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5 週日流水帳

星期一,早晨六點半的鬧鐘,叫醒睡的香甜的我。睜開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天花板,我試著像平日伸伸懶腰再準備下床,結果發現全身酸痛,從抬不起肩膀、手臂、到舉步為艱的大小腿、甚至手指頭,像昨天扛了二十斤的行李跑了100公里一樣疲憊。這,就是我的週末後遺症。 十二月,一年最忙碌、歡樂的聖誕佳節,整個美國迷漫著濃厚的過節氣氛,我們小小的台灣家庭也因為數不清的派對邀請和雪片般的音樂會將近,無法置身事外。 為了完成這一星期天的行程,原本從早上九點得教到四點的課,我大費周章早早就把下午的課調到星期六。也因如此,這星期我得工作七天!光鮮亮麗背後週休零日的辛苦,誰看的見? 十二點半,優雅的向學生揮手道別,我轉過身,一步併兩步衝回房,梳妝打扮只能五分鐘,頭髮根本來不及捲成浪漫大波浪,除了咖啡滴水未進的我,現在只需要食物。一點前,我得進到音樂會場,那是個募款音樂會,與會人士不是條牛仔褲可以進場的。 從不施脂粉的我,望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幸好老天給了我這對清亮的眼睛,即使有了年紀、不懂任何化妝技巧、還加了眼角餘尾紋,這中年婦女還算有些韻味。我自我安慰了沒時間打扮的困境。刷了兩下又直又長、不怎麼起眼的黑髮,這大概可算是我在小鎮的註冊商標吧! 親愛的老公今天算是差強人意的隊友,平常少許多根筋,事情交到他手上總有意想不到的驚奇,例如昨天期待已久的「香蒜」塩酥雞最後變成「香辢」口味作罷。但,今天非常仔細且到位,我下樓覓食時飯菜已熱好在碗裡。真的只有時間扒上幾口,我催促著,得出門了,蹬著好幾吋高的鞋子等會兒我沒辦法跑步、甚至快走,這種場合不僅不能遲到還得優雅進場,意思是出門前的狼狽、和餓的要死的窘境,全得在下車那一刻秒變高貴女神! 真的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肚子餓的作響卻得表現出喝空氣就會飽之姿。 音樂會在宛如城堡的大房子中,美麗的前院除了小橋還有流水。零下好幾度的紐約,會冷!我打哆嗦,嘀咕要當個美女真違反人性,除了薄薄的禮服根本不保暖,雪地裡還得穿著高根鞋根本玩命。 身著西裝的男仕一關關引路,好不容易,我終於找到位置、舒適的坐下。已經習慣這種200個座位的場合不會有黃皮膚黑頭髮的面孔,我打量一圈,和幾個朋友點頭示意,在美國,不愛社交也得社交。 音樂會無懈可擊的完美,這也是我再匆忙、寧可喝空氣也願意坐在這裡的原因。過去,我覺得古典樂太過單調,現在,每場音樂會我都目不轉睛, 連個哈欠都捨不得打,怎麼也想不通以前聽半場睡半場的傻氣。四十二歲的我,愛極了安安靜靜、什麼都不能做的兩小時空白,和被音樂洗滌過後的靈魂。 音樂會結束後,接著的是宴會時間,與會人當然小飲,對許多人來說,這交際時間也許才是重點。台上好幾位音樂家,是我的好朋友。小聊過後,我靜靜的摸向電梯,準備趁無人時溜之大吉,眉眉三點的歌唱表演,我這母親也不能遲到太久。還沒到電梯口就給負責音樂會的朋友熱情攔下,「你不留下來嗎?」 我微微一笑,心裡的鬼臉和臉上的表情絕對無法合一。「你也知道我的行程總是馬不停蹄,一站接一站,請原諒我的提早離開…」外交詞彙我在美國人身上練就了更深的功力。 親愛的老公今天是完美戰友,已在大房子遠遠的大門車道前等我。 第二場是眉眉的畫廊音樂會,表演完一樣是充滿藝術氣息的社交場合。我的社交天賦和音樂性在這裡完全可以發揮的淋漓盡致! 五點,我看了手錶,「親愛的,我們得走了,還有下一場…」我的雙腳已給好幾吋高的靴子包的隱隱作痛,這不合人體功學的美麗都是血淚… 我鼓勵自己,最後一場了,再一小時的社交後我就可以回家了!多少人期盼的熱鬧活動、朋友相聚,在我的心裡就是一份「工作」,雖不喜歡但得完美演出。脫下這身華服和高根鞋,是我小小的大心願… 街頭巷尾的鄰居全是我們的好朋友,這對七十幾歲的高齡夫妻,最是大愛,每年聖誔節,會把大家齊聚一堂。這種只有大人出席的活動相對單純,大伙兒可有稍稍文明的對話,不用老圍著孩子打轉。我喝了點酒,面對一張又一張前來聊天的熱絡臉孔,報以微笑。親愛的老公對於我十多年來仍常叫不出鄰居的名字,卻擁有超高人氣非常不平。我的黑髮辯識度像磁鐵,走到哪都吸來一群人。親愛的老公雖也一頭黑髮,卻是壞掉的磁鐵。我總安慰,沒關係,年輕人不懂你的好,但整條街的老人都愛你… 從一點到七點,我的腳指頭第一個豎起白旗。我仍然帶著甜甜的微笑,但切換中文聲道,「親愛的我的腳要斷掉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嗎?」我可憐兮兮,打斷他喜歡人群、仍然高昂的興致。 住在我們家好幾天的S和眉眉,正好吃完晚餐回到家裡。他們的高中生活相當美好,只要有錢,完全不需要父母。我坐在餐桌前,一面揉著痛的發紅的腳指頭、一面吃著今天的第一餐…S好笑的看著我,這位美麗的社交女王,回到家中竟是這般狼狽。 我的週日流水帳,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七點,每一分鐘都上緊發條、一刻不能喘息。雖然睡足整整八小時,我感覺自己像從台北跑到台中一樣,全身的骨頭都不聽使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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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09 心碎的道別

許多工作,是站在生命第一線,例如醫護人員、軍人。我覺得他們非常偉大,每天面對生死,是世界難度最高的工作。我自己還沒有辦法做到對生命的離去雲淡風輕。 人與人之間,只要親蜜,就會有分開、離去的悲傷。反之,如果生命單純,就小家庭幾人、少許親密朋友、和上下代關係疏離,這種椎心之痛自然少去許多。四十多歲的我,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和許多家人、朋友的關係緊密結合。 早晨送走親愛的老公和宇眉,到學生來之前的幾小時,我從不是個可以美容享受的少奶奶。滿桌的教材得在學生進教室前歸位,我七手八腳,學生的檔案夾一個個整理。美國的家長、學校與老師的連繫,以電子郵件為大宗,手機簡訊只傳緊急事件。不比台灣,沒有人期待用簡訊辦公。所以簡訊響起通當都是重要事項,例如當天的請假。在我們這,學生即使請假,學費仍然是要付給老師,因為老師的時間在學期初就保留給學生,沒能來上課是學生和家長的損失。 我既是家長又是老師,非常不喜歡這種不人道的付費方式,當然我認為邏輯上完全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我心疼自己的荷包,為什麼小孩生病請假我還是得付錢給老師?所以我總說自己,比起美國人,小氣許多。因此,我自創請假不用付錢的音樂教室守則,結果家長不但沒有得了便宜還賣乖,反而給我更多尊重。舉凡要請假的學生家長,態度向來客氣而且抱歉。 我騰出一隻手抓起舊款手機,意外發信人不是學生家長,而是宇眉的好姊妹S的媽媽。因為家中長輩辭世,所以週末他們得到匹茲堡一趟,不想影響孩子的學業,所以想問問S那幾天可以到我家借住嗎? 這種事,永遠是第一順位。我不僅立刻回了S媽媽簡訊,還抓起電話撥給親愛的老公,我們家的週末行程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像的混亂和瘋狂,說牽一髮而動全身是絕不誇張。要多照顧一個孩子需要全家調整每一個人的行程。最關鍵的當然還是宇眉。今天,宇眉正好到紐約市看聖誕樹的點燈,不到半夜十一點半是不會進家門。 我先給她留了言。因為S要來借住的第一天,宇眉和小一屆的一群朋友早約定了要到曼哈頓一日遊。我需要宇眉學會人生順序,和朋友的玩樂行程雖然先行約定,可是S家裡有人過世,需要幫忙,這種事是可以插隊的。沒有什麼事比生離死別的順位更高,即使只是陪伴在側。當然,我相信每個人的做事順序完全不同,一定有人會說,那和我們一點都沒有關係,為什麼我要為S改變自己的行程? 這不是我的做事原則,也不是我要給孩子的觀念,在人與人的關係和情感表達與支持上,我對宇眉的要求,是相當高的。 好不容易把S加入我們的週末行程、手上工作暫告一個段落,我沖了杯綠茶,端出那天師姐家拿回來一點都不好吃的蛋糕。眼角餘光發現電腦的line有未讀訊息的提示。 一位台灣的好姊妹,稍來簡短的一句人生道別,「我隨時要走…」 我呆了幾秒,緩了一下摒住的呼吸,「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時間是台灣的半夜,我不敢抓起電話就撥。我的手微顫,有些不知所措,這是第一次,有朋友這樣和我道別。她已虛弱的無力回話,簡短的告訴我她的無力,我默默的、在海的這端流下眼淚,不能自己的淚水模糊了螢幕,四十二歲的生命,就這樣要結束了嗎?腦袋一下空白,心頭像給鐵鎚打了一下般的疼痛,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要說什麼?怎麼回她?怎麼安慰她?我只知道自己記得說,愛她… 那很久很久都沒有的「已讀」,幾乎把我掐的窒息。 這些年,我的生命不知為何,深刻的經歷了許多死亡和陪伴,也許是時間到了?也許是親愛的老公參與了太多家庭的生活?我知道台灣的觀念是保護孩子、遠離死亡及喪葬禮,可是我不認為那是我想教給宇眉的想法。相反的,從她懵懵懂懂時,姊夫的告別式、九歲的她拜別父親大體、我帶著十歲的她參加表姊夫的喪禮… 那時的她,什麼也不懂。但緊緊抱著我,放聲大哭,我永遠記得她說,「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可是我看哥哥他們都哭的好傷心,我也好難過…」 是的!我要的就是她懂這份陪伴,有這份體貼。 沒有任何一件事可以化解失去親人的悲痛,但我們可以陪伴。 去年,朋友在安寧病房的那段時間,眉眉雖幫不上忙,可也常和我們一坐好幾小時;朋友過世後,阿姨以淚洗面幾個月,我們也是這樣靜靜的陪伴。親愛的老公另一個好友的太太也是這兩年過世,那段時間只要他飛來紐約工作,我們夫妻一定陪伴在他身邊,有時他還直接住在我們家。 這些陪伴,既傷痛又温暖。 今天,我坐在電腦前,陪伴著海的那端,用盡力氣和我道別的朋友。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那一端… 我放任自己想哭就哭,學生如往常一樣笑嘻嘻的跳進琴房,笑容凍結在看到紅著眼睛的我。我擦著鼻涕眼淚、低聲警告,今天老師心情很差,你們的工作是負責讓我開心。結果個個乖巧懂事,好認真練琴,大一點的孩子還會想辦法幽默一下逗我開心…我哭著上完一整天的課,心裡感謝著這群平常把我累的半條命都沒了的孩子。 生命就是這麼無常。才一個暑假沒有回台灣,我錯過大舅,也錯過好友。我沒有遺憾,因為,每一次的進出,我都努力見了想見的每一個人。父母的辭世,讓我很早便學會這一課,每一次的相聚,都可能是人生的最後一面。所以,我總把一天當兩天用,沒有要浪費和家人朋友相處的一分一秒。 有些人,和我們比較有緣,生命的交織會很深刻,我一直很珍惜擁有的一切、彼此,即使回憶不多、不長,但仍然美好。緣淺也不用遺憾,人生盡力便是,勉強不來… 我告訴朋友,也許,這一刻,我見不到你,但將來,我們都還是會相見…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那一刻,她的那句「捨不得」,心碎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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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04 主人與客人的學問

寫日記,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家庭日記,不知不覺寫了超過十年,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稍緃即逝,最難的就是在百忙中得靜下心,兩小時的專注、空白、心無旁騖,才能專心整理思緒、照片,完整記下心情和生活流水帳。說真的,若不是這樣細水長流的寫,好多事、情緒,我們夫妻早已忘了一乾二淨。只是,生活已經三頭六臂都不足應付,還要擠出完全的兩小時, 這事真是比登天還難。 我坐在電腦前,正要執筆。手機簡訊響起… 我的生活,就像哥哥說的,常把煞車當油門,總是踩錯,拚命往前衝。已想好的題材又給手機傳來的訊息打亂,究竟該先下哪篇好呢? 讓我們從感恩節開始~~ 感恩節,在美國是一年最大的節日之一。在這已生根的我們,從不過感恩節,到現在一個感恩節要跑好幾場,過節氣氛不用言喻的濃厚。 我自己,在這個不屬於我的節日,絕不搶著當主人。跑了五個家庭的慶祝活動下來,我對主人和客人,有相當深刻的體會。 在台灣長大的我,自小看著媽媽張羅廚房,加上大家庭根本無法全員坐下才吃飯,我很習慣女主人是不上桌吃飯的習慣,客人來時,就是大家就坐聊天、媽媽和幾個大人忙進忙出,說真的,她們什麼時候吃飯我一點都不知道。 我的記憶,總覺得重要客人,父母就會宴請餐廳,往家裡帶的都是可以「居家式」客人。在這,我感覺自己還蠻常被邀請到朋友家吃飯,應該說,若是招待全家,多會在家用餐,而且吃的多是自己做的料理。只有大人的聚會,才會往餐廳跑。 美國人的居家晚餐相當有氣氛,從餐盤擺設、桌巾、蠟燭、到酒杯,一應俱全。上菜速度也非常講究,前菜和酒,大概會持續半小時至一小時,一開始我好不習慣,肚子都快餓死了仍只有幾道我不大喜歡的小菜,餅乾和味道極濃的Cheese可以配話…主菜上桌時前菜一定徹走,所以餐桌上永遠只留少許幾個大餐盤,和每個人自己的分食小盤。酒杯和蠟燭彷彿才是主角,永遠停留在桌上。主菜,通常大概二到三樣,這頓飯就算豐盛,當然還會有幾道簡單的沙拉或燙青菜做配菜。 所以到外國人家作客,我常有一種沒幾種東西吃的感覺! 美國人的吃飯習慣和我們也完全不同,每個人把要吃的食物盛到自己盤中,就像我們到吃到飽餐廳一樣,一人一份。我們台灣人吃飯,滿滿一桌菜餚,配著手上那小小的飯碗,感覺整桌都是自己的菜,我還是比較喜歡那種滿桌菜餚的幸福感! 但,現在我已很習慣到美國朋友家的吃飯習慣和步調,對我來說,這頓飯的重點在人,而不是在吃。所以蠟燭和酒才會那麼重要,因為心靈的交流遠遠大於酒足飯飽的感覺。 有意思的是,我的水餃已成為人見人愛的台灣料理,不管什麼節日、什麼聚會,主人總會客氣的詢問,是否我能帶點水餃做前菜?我最高興別人開口向我要水餃,至少確定自己可以吃一點我喜歡的食物,那隻看起來美味的火雞到現在還無法變成我的習慣料理!而且水餃的總是秒殺,也讓我感覺自己被這個森林小鎮完全接受。台灣這小島國,在我們這裡一點都不小! 話說回我們台灣朋友的感恩節晚餐。 這個邀請來的非常奇妙。 這是朋友的朋友,同是法鼓山的師姐。就說我特有佛緣,佛門人很是愛我!台灣人約吃飯不像美國人,提早一個月就邀請。這個電話我在感恩節兩天前接到,「怡茹,你們感恩節那天一起來我們家吃飯好嗎?」師姐的小孩和親愛的老公同大,意思就是她和先生是我們父母那輩的長者。 我心裡一陣莫名其妙,一來根本不認識這位師姐,二來我們一家感恩節已經接了三個邀請,從下午一點得忙到半夜,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塞行程? 但我很知道我們台灣人的熱情和習慣,心想反正一點不熟,推掉便是。想不到師姐好是堅持,「那不然你們早上就過來好了?」 「那也行不通,我家裡還有Boston來的客人在家做客…」我絞盡腦汁還是沒好主意。 「不然那星期五好了,我把我家的感恩節晚餐換成星期五…」師姐突發奇想。 電話這頭的我瞪大眼,所以感恩節晚餐還可以換天嗎?為了我這個不認識的人?原本想好要和眉眉到第五大道瘋狂採購,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說好,提早買完回家也不是太壞的事。心裡嘆了口氣… 眉眉氣鼓鼓,「為什麼我們得要趕回來去不認識的人家吃飯呢?」 現在的我已不愛違拗老人家美意,也不過就讓人家請吃一頓飯,何必這麼拿翹?眉眉畢竟年幼,人情事故尚有許多她還未能瞭解之處。師姐如此堅持,一定有原因。 這一頓感恩節大餐,滿桌菜餚完全台式,應該說菜色之多,桌子完全放不下。和美國人的三道主菜,天攘之別。我也帶了一份鳥魚子,可是見了滿桌菜色,我悄悄放到一側,如何當個好主人與好客人,都是學問。我喜歡這樣的菜,老實說,這就是我長大的味道。 只是,台式熱情反而讓我們夫妻吃不消,本來就小胃的我們一家,每道菜都吃上一小口,從第一道吃到最後一道,也就飽了,問題是桌上還是堆了滿滿的菜、完全不見減少,主人以為我們客氣,拚命往我兩碗盤裡夾菜,為了夾菜,還打翻酒杯。我們吃的好是緊張,明知對方好意,太多的推諉卻似拒絕。終於他們温和的小孩開口制止,「你們別再叫他們吃了,他們已經盡他們最大的努力在吃飯了…」 初次見面,我超想給這位國語都說不清的新朋友一個大擁抱!他,也就是師姐這麼堅持要把我們請來的目的。小留學生在美國長大,過程不中不西,一直不太有「好朋友」,師姐沒有明說,但我心裡雪亮,師姐大概希望他的生命中能有如我們夫妻這樣的朋友。 感恩節好不容易結束,我們享受了美國家庭的傳統火雞和台式的熱情火鍋。親愛的老公和我,再次見證東西方主人的不同。 記憶猶新,幾年前我第一次當女主人,張羅美國朋友到家做客,我理所當然把自小的那套習慣注入當天的晚餐,很快的我發現,這完全不是他們美國人的習慣。女主人沒有坐下,客人完全無法盡性享用。可是,我的佳餚還在廚房,我就是沒辦法坐下和大家同時聊天、用餐。 聰明如我,立刻學會了這重要的一課,宴請美國人,和我的台灣居家吃飯文化,實在天差地別。從此,我的宴客菜單大幅度調整,菜要先備好,不能客人坐在飯桌上才要起火大炒,這「現炒」、「趁熱」的台菜,無法在森林小鎮上桌。親愛的老公和我,一定維持至少一人坐在桌上和客人聊天,另一人立用空檔進出廚房備菜,兩人得默契十足,才能賓主盡歡。 後來我還發現,我的叫外賣宴客法在這算是奇葩,他們大家一開始全以後我自己做了滿漢全席,後來發現許多菜是外賣、只是我換到美麗的碗盤,讓大伙兒誤會一場,時間行之已久,我發現他們也開始學會我這招作弊晚餐,其實,大伙兒相聚,吃固然重要,但能夠好好坐下、說話,更是重要。 幾年下來,我知道,現在我們夫妻已經是人人稱讚的主人,上至七、八十歲的客人,下至宇眉朋友或我們朋友的小孩,人人都愛到我家做客。 我想,我自己融會了美國主人的禮儀,和我們台式主人的熱情,發展出一套亦中亦西的待客之道。其實不論客人是台灣人或美國人,最好能夠男女主人都和賓客同坐,食物不能太少是我的堅持,多沒有關係,但要適時收走,否則會給客人極大的壓力,再好吃的食物吃到最後也食之無味。還有,也不用為客人夾菜,因為每個人想吃愛吃的東西都大不相同。隨意和隨性最能自在! 當客人也是一門學問。我的烏魚子不用喧賓奪主,我跟師姐說若他們不敢吃我可以帶走。或者可以冷凍起來,改天再吃。師姐開心極了,她們下週還有客人,可以留著請客! 另一台灣家庭,我做了甜米糕、蒸了鹼粽、和幾個鼎泰豐的包子。不能空手到別人家作客,是我的左右銘。但也不能給人家添麻煩,變成滿冰箱剩菜。過猶不及、如何拿捏,全是學問。一個感恩節,我忙了五個家庭的聚會,準備了不同的前菜、點心到每個家庭。看起來我們真的是好受歡迎的移民家庭,台灣、美國人通通愛我們。誰知道我背後用了多少心思在準備當一個好客人? 我們台灣文化和美國文化本來就大不相同,隔了半個地球、一個太平洋,當然不同!我不覺得哪邊一定好?或哪邊一定不好?去蕪存菁,大概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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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30 快樂自由的長大?

宇眉在我的朋友、同學群裡,不管走到哪,幾乎都是排行老大。實在是我太早結婚、又太早生小孩…當然,我的早婚,和阿嬤那年代的早婚,絕對不同。我這年代,早就沒人二十多歲結婚生子。讀書觀念盛行,念完碩博士的我們,男男女女每個都二十好幾、甚至將近三十,沒幾年的交往尋覓,哪會走上婚姻這條路?所以,直到現在,朋友的孩子多仍在國小、幼稚園階段,相較之下,已經高二的宇眉顯然是另一個世紀的孩子! 一路走來,我雖然主張讓小孩順性發展、快樂長大,可是,我這媽對於快樂和自由的定義,一點也不自由、快樂。 這話實在太矛盾! 讓我們從小小孩說起。在這主張不體罰的年代,我承認,宇眉小時候我打的超兇,關廁所打更是兵家常事,愛心手掌得放在我隨手可得之處,否則打小孩之前還要先找棍子就輸了氣勢。管它美國台灣,照打不誤!每一個大人都警告我,不要打小孩;也有人說,我們家是不打小孩的,言下之意,你看我小孩現在和你一樣大了,他這麼好?我一個字都不信,什麼心靈創傷、將來她會以暴制暴? 我是教育小孩、打她幾下之前我先打自己幾下,她多疼我就多痛,又不是虐待小孩。如果用嘴講小孩就聽的進去,誰要動手? 偏偏大部份人主張愛的教育,小孩不能打罵、要用疼愛的方法管教,我看到的只是滿街滿場不受控制的小孩,行為舉止不僅沒有家教、也不討人喜歡,父母卻滿嘴大道理,反而指責別人不愛他們的孩子。若孩子行為合宜,為什麼別人會不喜歡你的孩子呢?所以我早已不愛請朋友到家裡,破壞力太強,我完全不享受善後工作。 家教這事,不會因為孩子長大,就忽然變的有家教、自己吾道一以貫通。例如宇眉現在十五歲了,學校同學、老師,大伙兒聊起天來,都是大讚她家教肯定甚嚴,為什麼呢?因為她坐有坐像、站有站像、吃飯有規矩、行為舉止都是可圈可點的模範生。坐椅子,你以為她天生就知道背要打直嗎?我從小提醒,吃飯不是讓你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享受,坐好! 多少次我輕拍她背,提醒她腰打直?抬頭挺胸難道生來就會嗎?那是多少的提醒、不要駝背才有的結果?還有吃飯不要出聲!現在的宇眉,常背後指指點點,誰吃飯、咀嚼聲音超響,幾歲都一樣,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吃飯看起來優雅,其實照個鏡子或錄個音,才會知道原來照妖鏡下的結果如此嚇人。真的不是大人吃飯就不會出聲音,大人吃飯最是嚇死人的大聲! 所以,自由長大的結果,可能是吃飯超大聲,每個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自知;可能彎腰駝背,看起來不優雅也不自信,或者挺個大肚子走路、人人退避三舍還自以為舒適。這些動作、行為,說真的,沒有不行,只是完全沒有加分效果,第一印象就讓人決定保持距離,真的有可能找到好工作,或把自己人生帶往金字塔頂端嗎? 行為舉止的修正和教養,是需要花多少力氣才會有的結果?高呼小孩自由成長的父母,完全高估了小孩的能力。等到孩子大到一個年紀,想改也改不過來,更不用說成人後才知道自己既有的壞習實,後悔也來不及。 再來,因為要讓孩子自由快樂的長大,所以不能強迫小孩,得讓他們做喜歡的事。這件事對我來說更是荒謬至極。大人小孩、幾歲都一樣,最喜歡做的事,街頭巷尾訪問一下,絕對是吃飯看電視加睡覺…如果不強迫小孩學習,誰要看書?誰要讀書?誰要上學?誰要運動?誰要社交?誰要學音樂?所有的學習,都是努力過後、得到成果時才會快樂,學習的過程一定是痛苦萬分。高打不能逼小孩旗幟的父母,不知是自己懶散、不願負起「教育」小孩的責任,還是真的天真以為,小孩我什麼事都不用做,他們就會自己「教育」自己? 或學校教育就足夠?將來他們個個都會是孝順父母、事業成功的孩子? 還有許多父母說的大聲,因為我們都要工作,所以沒空教小孩。說的合情合理,好像因為工作就不用教育小孩是人之常情。誰不用工作?在這裡,我看到多是雙薪家庭。台灣人最愛瞎子摸象,說美國人五六點就可以下班回到家,好像在美國工作就是天堂。可是你知道隔壁Gayle,她是一位老師,每天幾點起床嗎?五點以前,六點多出門。所以,她下午三點半就可以回家。Burt是一位律師,每天六點多起床、七點出門,晚上七點多回家,有時週末也得工作。Tim在金融業工作,每天五點多起來為小孩做中餐,六點多出門,所以他可以晚上七點回到家。 是的,這群人聽起來都是六、七點就回到家,我倒鮮少聽到台灣家人朋友五、六點就起床出門工作。所以,為什麼要羨慕美國人六、七點就可以下班回家? 這些父母,每個都和我一樣,有一份全職工作,每個人也都和我一樣,負責張羅飯菜、洗衣打掃、還兼教育小孩。我是當然的冠軍,合著我們台灣上一代女性的堅韌,和美國現代女性的平權、熱愛職場,我的準備三餐奪冠,一般人一天準備一餐就力氣用盡。 但我必須承認,這裡的父母,多和我一樣,認真教養小孩,例如猶太人一週二次的希伯來文課,三點下課後每個孩子滿滿的運動、音樂、才藝活動,若不是父母蠟燭多頭燒的結果,孩子哪有辦法十八般舞藝樣樣精通?我們這些做到死的父母也不是為了要讓孩子什麼都會,我們只是要讓小孩在長大的過程有機會有「自由」選擇興趣的權利。 許多人說,我小孩不喜歡游泳,帶了他游一期,頭都無法放到水裡。宇眉的游泳課,我帶了三年,她都只能在游泳池畔踢水,最後半年我耐心告磬,問了教練的結果完全碰了個大釘子,「她就還沒ready,你要她去哪裡?」第三年的下半年,宇眉終於開始在游泳池移動,接下來,我這媽媽就給她了游泳的自由度,因為她終於知道游泳是怎麼回事。學會了各式各樣的游泳方式,她大可告訴我她最終不喜歡游泳,我絕不勉強,可是,沒有學會之前,怎麼能告訴我你不喜歡,因為你根本還不知道游泳是怎麼回事? 滑雪也是!第一個冬天,我們每週都在冰天雪地的雪場,和她周旋一整天,哭了一季,第二個冬天終於知道再哭也無用,還是會被媽媽送到雪場,不如像冰雪奇緣的Elsa,好好享受雪地吧! 若要讓宇眉選,最好在家看電視吃餅乾,為什麼五歲就要送她去游泳?為什麼五歲就要強迫她滑雪?為什麼五歲就要讓她去打網球?連姊姊都要一起被帶去打網球更是奇怪! 在美國,五歲這階段,沒有老師、教練會強迫孩子做高難度或沒有人性的動作,多只讓孩子開始接觸第一階段。每個學習的第一階段都是痛苦的,因為他們還沒有能力「享受」。所以,我認為的自由度,是等到孩子學會以為,有自由去選擇他們的要與不要,那才叫做自由。而不是根本沒有機會做一件事,只好去做其他不用付出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例如到公園玩、路上閒晃,叫做「自由」。 可可是宇眉從小長大的玩伴,媽媽是日本人,爸爸是猶太人。從小做事完全不努力、父母主打自由發展,學琴到十三歲結束完全不會讀譜,因為她從不練習。我費了千方百計終於讓她停止在我這裡的鋼琴學習。為什麼呢?因為長大了的她,開始無法接受自己「彈錯」,不練習又不彈錯,這事到底要如何才有辦法做到?只要稍彈錯一個音,她就從頭來過,根本不願去修正錯誤,再多錯幾次,開始發脾氣、哭泣、敲打鋼琴…我沒有告訴父母,其實你們從小沒有教會她回家要養成練琴的習慣,就是一件不應該的事。哪個小孩會自動自發的練習?提醒小孩工作本來就是父母的責任,不然為什麼他們是「小孩」?你們是「父母」?可惜現在父母多把教育工作推的一乾二淨,彷彿學校要負全責,或者請了老師、家教,家長就無事一身輕。稍稍檢視、回憶,你就會知道如果自己完全沒有興趣、或你的小孩完全沒有興趣,很大的可能是父母沒有花精神、力氣、心思培養小孩的結果。真的不是小孩自己就沒興趣的結果! 最近,可可的日文是家庭教師在家指導。這天,上完日文課,她哭了。非常傷心自己的日文為何不像宇眉的中文,這般流利、人人稱羨?可可的媽告訴她,你得像宇眉那般努力,才會有那樣的結果。 是的,宇眉的努力,誰看見了?還有,不是宇眉一個人努力就會有這樣的結果,可可的媽永遠不會知道,我花了多少努力在建立宇眉的中文自信,教育她說中文的重要,和中文背後的文化意義。不是小孩自己一個人努力、上日文學校、日文家教,就會有像宇眉一樣的結果。 可可是我看到最好的例子,從小開心、不用工作、努力、自由快樂長大的孩子。現在,她十五歲,和宇眉一樣,仍然不是太努力,我想,她從來不知道「努力」,是怎麼一回事?或者怎樣的努力,才是「很努力」?在我們這家連飯都沒時間好好坐下吃的日常生活裡,只要能夠,我一定強迫宇眉加入我一週兩堂的中文課,多學一個字算一個字,若能順便幫她準備應付中文SAT的考試,像台灣的大學聯考,算我這媽太過厲害。 做到哪算到哪!這份努力後的快樂,絕不是自由、快樂長大的孩子,能夠得到的。我這個母親,對於孩子的學習成果沒有目標,完全只想她打開人生的廣度。至於這些小時自由快樂長大的孩子,我非常期待他們的將來,是否仍然能夠如此這般繼續的快樂自由!也許他們能夠!我會真心為他們開心。如果,結果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而失去自由度,我也不會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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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3 身教

我一直說,自己是一個小愛之人,我的愛僅限於送上眼前的家人朋友,對於宗教團體或慈善團體向來興趣缺缺。但我沒有覺得宗教或慈善團體有任何不妥,我相信他們對社會有一定的貢獻,只是我的愛無法延伸到那麼無形之處。 這小愛,帶到我的日常生活,最精典的例子就是每年一度的封街派對。時間、季節差不多到來前,我便開始期待,最好今年不要再辦,或來場雷陣雨縮短時間、最好掃的大家都沒興快點回家。可是天不從人願,每年選的派對時間都豔陽高照、再合適辦戶外活動不過! 我家座落在整條巷弄的最中間,再加地勢平坦的草皮,和我精湛演技,每年主辦團體總興沖沖的找上門,我們可以再像往年一樣、借你們家的烤肉爐嗎?言下之意就是順便借你親愛的老公顧烤肉。 「當然!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一定要告訴我們!」 世界上最表裡不一的人一定是我。這件事,我從做孩子、還沒出社會就知道。我心裡想的、真實的感覺,「絕對」不會告訴別人,我手寫我口、刀子口豆腐心…這些試圖解釋話講的不好但有一顆善良的心,是一件直率的事,在我的邏輯裡從來不通。行走江湖的要件就是與人為善,我心不善絕不用招告天下。即使要講,也得美化詞句。 還有,像這封街派對,好幾條街的人都興致勃勃,怎樣我都不能開口,「可以不要來我家嗎?」「你們明明不是住我們這條街,為何不在你們街上辦派對呢?」或者「要不要輪流到別人家做主場?」 這些論點看起來若要吵架,我是絕對會贏的。可是,贏得未來再也別在我家前辦這一年一度、三小時的活動,我要輪掉多少東西呢? 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我絕對不做。我就是用點施點小慧、換來那張、我的臉就是無往不利、去到哪人家都要對我這外國人禮讓三分的通行證。只是背後用中文念的厲害,白眼翻的眼睛都要掉出來了! 眉眉全看在眼裡,不知不覺,她也莫明奇妙的和我一起不喜歡封街派對,跟著我碎念。C和D是雙胞胎,住在我們隔壁的隔壁,和眉眉是死黨姊妹。嚴格說來,我們就是住在旁邊,可封街派對時,她們一定把給小孩的彩繪臉攤位置放我家。 熱食區在我家、攤位也在我家,人潮當然集中在我家前院?不然人要去哪裡去?加上我的鋼琴學生,每個對我家瞭如指掌,不時帶朋友往後院亂竄,要不是我兇的要死,罵人不分語言,怎治的住這群小惡魔?不過我也不是見人亂罵,我只挑那些「我自己的孩子」念,把他們全趕出去,至少有些喝阻作用。 雙胞胎和眉眉情同姊妹,所以她們忙不過來時自然把眉眉算進幫忙人手。熟料眉眉比她們道高一尺,她在派對開始前就邀約了朋友,一起在家裡開起派對,小姐完全沒把街上這活動放在眼裡。我自己雖不喜歡封街派對,但我「演」成很喜歡,對眉眉這種不好好演的態度,我相當不以為然。但我忙的沒時間說教她,心裡盤算等會兒人潮散去得好好管教一翻。 這時,我心裡更深處的感覺,是身教真的是在每日點點滴滴。今天眉眉會這樣,全是自我而來。同樣一個派對,好幾條街的鄰居朋友全玩的不亦樂乎,親愛的老公也和他們一樣、興致高昂,有問題的只有我一人,結果,最後來我女兒變成有問題的那一個人。比起這裡的美國人,我一直知道自己非常小愛、小氣或者小心眼,不知是不是這裡地就是廣闊,怎麼人家心胸就是這般寬大?和我這島國出生的婦人之仁完全不同! 雙胞胎生意太好根本忙不過來,向我求救可以請眉眉出來幫忙嗎? 我二話不說進家門把眉眉和同學們全趕出門,「要嘛去幫忙!要嘛去吃、和大家聊天!我全幫你們付好錢了…一個小時後才能再進來!」眉眉的同學從小在我們家長大,我的話每個人奉為聖旨,敢擺臭臉的只有眉眉大小姐一人。 從臭臉到笑臉,也不需要花很久的時間。 當人開始專心做一件事,其實很快就可以體會到其中的樂趣,更何況面對的全是這群三五歲的孩子,他們純真的笑臉很快樂融化了眉眉。 做父母最難的地方,就在無論自己再不喜歡一件事,可還是得教育孩子「是非對錯」。例如我就是不大愛,可是這樣小氣和小鼻子小眼睛,不是一件「好」的事。我的身教無形教給宇眉這等小氣,所以我得花更多力氣去糾正她的氣度。換個角度,若我就是這麼小心小氣,將來我的孩子肯定就是這麼小心小氣,絕對不可能忽然之間變的心胸寬大。 我最喜歡森林小鎮的主要因素,其實也就在這份大愛,他們的愛之大,籠罩了他們「全家」,甚至還分享給我。從小處說起,例如,許多長輩在年輕時和獨立成家的孩子生活相距甚遠,有時分隔東西兩岸,一趟飛機要五、六小時。這些七、八十歲長輩多身體硬朗、活動自如,孫子出世長大後,他們反而搬近,理由相當特別,不想錯過孫子的成長過程。所以,他們搬近,不是需要照料,相反的,他們想要參與。 自助餐邏輯是我聽過最美妙的家庭觀。我們做長輩的,就是要提供免費又多樣、自助餐式的愛,孩子孫子需要多少、需要什麼全可以自取,這樣他們可以既得到協助又不受干擾。老一輩說… 與和我們年紀相仿的美國朋友、同是上有父母下有小孩的這一世代聊起,大伙兒不約而同、說笑每年的家庭旅遊都是從頭吵到尾,可是兄弟姊妹仍然全員到齊,反正父母出錢、去哪或吵架都無傷大雅。結果一家三、四代果真同堂,雖然他們不住在一起。 這些長輩,展現了最大氣的身教,七老八十還願意搬到新地方展開新生活,所以他們的子孫,多願意花時間、力氣,守在彼此身邊。就連我們這一家奇怪的外來者,也常分享到他們的大愛,例如一年一度的感恩節,街坊鄰居從未忘記我們。 不論是大愛、小愛,身教,就是不容易。我的結論是,父母得先改變自己、付出給孩子看,什麼是對的事,否則這是非對錯的觀念,根本無法傳遞給下一代,未來,怎麼會更好?大部份的情況,人們最是計較自己的付出,卻用放大鏡檢視別人的付出,最好,我都不用付出,大家還是好喜歡我!我驚覺自己的好惡深深影響孩子,不得不提醒自己,要更小心處理對與不對、喜歡與不喜歡的生活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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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14 回憶

泛黃的中國時報被翻出,細讀自己十多年前的文章,埋在心裡最深處、最痛苦傷心的記憶,像被電風扇吹開的書,一頁又一頁、瞬間湧上心頭。那個還有報紙的年代,鄰居朋友,不約而同的都讀了這篇文章。我記得,自己接了好幾通電話… 十五年前的事了! 我楞楞地發起呆,不得不感嘆時間流逝之快。 十五年前,我二十八歲。那個年代,沒人這麼早婚生子,在我抱著剛出生的宇眉、焦頭爛額忙著餵奶換尿布時,我的朋友還沒人有小孩,多數仍享受著黃金單身,也有許多正喜悅的忙著籌備婚禮。三十歲,人生正值美麗! 而我的人生路程,婚姻帶我離開了台灣、孩子的報到也讓我遠離了朋友,不是故意疏離,而是隻身照顧小孩的辛苦,和遠在異國、連英文都說不出聽不懂的生活困境,光是如何活下去的念頭便占據了我生命的全部,哪來的精力時間和朋友吃喝玩樂? 天真爛漫的我選擇親餵,一歲七個月的母奶生活,我的二十四小時點滴就是餵飽小孩、餵飽自己、換尿布、洗衣服…美國不比台灣,走出門有的只是松鼠兔子,光是大人自己要吃飽就是一門課題。飯菜不會自動自發的出現在餐桌上,如果不出門採購。 光是新生兒和美國新生活,就足夠讓一個人患得憂鬱症,我猜。 老天爺給我的挑戰遠大於此… 媽媽在我家、宇眉出生滿月時,發病、確診肺癌末期。眼淚怎麼也流不乾、心像被挖空般的無助、孩子抱在身上的真實…親愛的老公和我從天堂掉到地獄,孩子出生的喜悅一掃而空,死亡的陰霾像一張大網,從天而降,把我們全家緊緊箍住。 首先,才剛安頓好準備在紐約念書的妹妹,決定放棄學位回台灣照顧媽媽。真的沒有幾天的時間,我們的工作卻成山,做從醫院帶回媽媽、退公寓、賣家俱,把媽媽送回台灣、辦護照,我們夫妻抱著那一點點大的宇眉,也奔回台灣。 媽媽幾乎直接進了台大,那個全台灣最棒的醫院,變成我們第二個家! 宇眉滿月後,我們夫妻就沒有擁有新生命的喜悅,只有來回奔波和說不出的疲倦。我先把宇眉帶回台灣,那時,全家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和我們姊妹一樣,只在待在媽媽身邊。親愛的老公隨後也回到台灣。 很快的我們就知道,其實沒有人幫的上忙,沒有人能改變生命的即將結束。 我們夫妻從新婚到新生兒,無憂無慮的生活沒有幾個月。短暫的相聚後,他別無選擇、還是得坐上飛機回紐約工作,生活,得繼續下去,不論我們多麼悲傷。 老天爺給我的磨練相當深刻。抱起娃娃般小的宇眉,從不溢奶的她忽然吐了一口咖啡色的血。我呆了、傻了…沒有尖叫沒有眼淚沒有任何感覺,像一個木頭人,我沒有思考、下意識抱起孩子,出門。 媽媽那天正好在家,正準備等下到台大辦理住院,「你要去哪?」 「眉眉好像吐血了,我帶她去樓下診所。」醫生和我們相識許久,知道我們一家都是醫生,看了我走進診所和宇眉衣上的血,比我還慌亂,「不要帶來這裡,送去大醫院。」我前腳才踏進診所,立刻轉身、腳步完全沒有停止,腦袋仍是一片空白,但我聽到了,要去大醫院。此時,我親愛的老公正在飛機上,回紐約的路上。醫生隨後追出診所,大喊,「不要去長庚,去台大或馬偕醫院…」我真的聽到了每一個字,而且牢牢記了十五年。 媽媽向來比我不鎮定,轉頭回家的路上,我遇上媽媽,我想,她一定和我一樣一片空白,「現在怎麼辦?」她問。 「我帶宇眉去台大!」簡短的丟下一句話,我把宇眉送到台大急診。短短兩個月,這孩子造訪了美國急診室、和台大加護病房。我像沒了魂的木偶,聽著醫生的旨令,他們得給她禁食24小時,一天探訪時間只有三次,我的工作就是在家擠奶。 二十幾歲的我看起來一定非常無助,「你家人呢?」護理人員問道。 我沒有接話,沒有什麼需要多說的,親愛的老公正在飛機上,媽媽等會兒也要辦台大住院、開始化療,公婆正好在紐西蘭旅遊。我記得那份感覺,空洞… 親愛的老公也沒得閒,下了飛機就到對面櫃台買張機票,再飛回台灣。只是,台北紐約相距半個地球,來回就是要幾十個小時。 台大醫院,那時,就是我們第二個家。樓上病房陪媽媽、時間到下樓小兒科看女兒… 師父說,生活逆境,我們需要面對、處理、接受然後放下。 那時的我,每天要面對處理的事,排山倒樹而來。同時正在享受生命美好的朋友,與我像住在不同星球般的遙遠。我宛如渾身是刺的刺蝟,直接關上與朋友間的大門,只想與世隔絕。仔細想來,就是生命的經驗忽然走到完全不同的道路上。三十歲的活力、美好,和六十歲的死亡氣息,我感覺自己從二十八歲,直接變成六十歲。 對於好意的安慰電話,我有的只是憤怒和無力。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媽媽不會好了。而我,最常聽到的,就是朋友的安慰,「不要想太多,她會好起來的!」我想尖叫,她不會好起來,她要死了!我想摔電話,怎麼不要想太多,那要安葬在哪?告別式怎麼辦?骨灰怎麼辦?最痛苦的,就是我還得回頭安慰這些搞不清狀況的朋友。其實,真的不是他們的錯,二、三十歲,大家都不知道如何面對死亡。我也不懂!但,我從我的生活故事,紥紥實實的學了這一課。 最諷刺的,就是台灣禮數。即使現在平靜無波的回憶,我仍記得那些畫面… 媽媽的生命盡頭,正值我許多朋友的大喜之日。我接了電話,朋友不知如何開口,告訴我不能請我參加婚禮,因為台灣古禮,這樣觸霉頭。接下來換她的母親,告訴我她們多麼抱歉,希望我的體諒。 電話這頭,我笑的諷刺,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所以,我這喪家,應該要體諒你們的喜悅?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禮數」?我永遠不能了解,台灣這些不合理、過時也不近人情的傳統。但,真的不重要,那時的我,根本沒心情。只是,「不想」與「不能」,仍是天大的差別。 還有,新婚的朋友,不能來參加媽媽的告別式。這也是好友的母親給我電話,訴說他們的抱歉。我一樣得體諒大家的處境,識大體的回應「沒關係!」 那時,才三十歲。我抱著二歲的孩子,經歷這一切。 現在回想,仍無法自己眼前的迷朦。我不喜歡憤世嫉俗,相反的,在這當中,我學會了用自己的方式、不盲從,生命確實需要許多愛與體諒,才會更美好。對我來說,人生似乎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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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07 高中生的小秘密

高中生活第二年,我們家的生活起了極大的變化,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卻什麼都變了。 說穿了,就是孩子長大了。 我們的生活一樣忙碌。我呢?一週五十堂課,得工作六天。有時加上補課,七天都在工作。學生還沒來之前,備課與備餐占掉大部份時間,宇眉願意吃學校中餐,但天天吃可就敬謝不敏。親愛的老公明明在全紐約最豪華的地段之一工作,數不清的餐廳,偏偏最愛「我家食堂」。身為母親加上親愛的老婆,我只好摸摸鼻子,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一路忙到晚上十點才能躺下來休息!四十二歲的我,明顯感動體力不足以支持這樣的工作量! 眉眉的高二課業變重,舒服的秋天正是完美的網球季節,劇團生活緊接在球季結束後即將展開,音樂學習和往年一樣,沒有增多但也沒有減少。和朋友的社交生活仍然活絡!最大的改變,我說是PAD森林裡的夜派對和男孩的出現! 有一個數不清交了多少男朋友的媽媽,是女兒最大的福氣! 親愛的老公和十五歲的女兒,仍然親蜜,每天八、九點下班的我,反而留給這對父女一片自己的天地。這天,他兩上完宇眉的鋼琴課回來,我埋頭享用晚餐,親愛的老公沒由來的丟出一顆震撼彈,「眉眉很想告訴我們,她生活裡其實去年就開始有男孩子出現,一整年了,但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一口飯吞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眉眉靜靜的讓親愛的老公說完,眼淚像關不緊的水龍頭。我說,「你為什麼要哭呢?沒有一個人需要對父母說每一件事,我也不用你告訴我和男生發生的每一件事啊!我自己才不會對我父母說這些呢!你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哭?」 「可是我想告訴你們!」眉眉吸了吸鼻子,「我現在沒有男朋友,而且我現在也不想交男朋友…」她開始了這一年的心路歷程、和青少女美好的異性小故事。「我一直想說,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就變成沒有告訴你們。」 我想,她需要有勇氣有個「說的開始」。怎麼也沒想到,道貌岸然的親愛的老公,竟是她的橋樑。 一旦打開了這青少女小秘密的大門,故事讓我們夫妻聽的心臟少跳好幾拍。 我認真的聽、仔細的聽…讓她從自己的故事說起,可是,我的重點還是在,人與人之間不需要沒有秘密。「眉眉,沒有一個人,需要對另一個人完全坦白。即使是夫妻之間。每個人有自己的一道保護線,我和爸爸,選擇完全分享,不代表我們的方法就是對的,適用於將來你和你的另一半,或者適用別對夫妻。所以,你和我們,你的父母之間,也不需『每一件事』都分享。你只需要分享你覺得想分享的事就好。只是,不要欺騙!一旦開啟的了第一個謊言,會需要100個謊言去圓滿第一個謊,那樣,人生太累了…」 眉眉雖然不是讀書資優生的料,但她絕對是好人緣好朋友好聽眾的資優生。「我知道!你們是什麼都可以的爸媽,我知道你們對我交男朋友也不反對,我也沒有任何想要騙你們的事,只是不知怎麼開始講這些事…」說著說著,大眼裡又蓄滿淚水… 我猜,她不習慣和我們夫妻有秘密。這些沒有說出口的故事,讓她覺得有強大的罪惡感和距離感。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處理,卻不喜歡這份「不能分享」的感覺。大概是那天我一針見血的問道,克里是不是交男朋友,讓她覺得分享的時間就是現在! 「克里和奧斯丁交往超過一年了!而且,奧斯丁常常半夜一點多走去她家,或她父母不在時去她家…」森林小故事果然精采,和電視劇演的一模一樣。小男生半夜一點走到小女生家,丟石頭喊醒小女孩,然後兩人偷偷約會…我聽的眉毛都在笑。「但是克里什麼都沒有告訴她爸媽。」 我皺了下眉頭,「這樣好嗎?她得講很多很多謊吧!不然怎麼瞞的住她父母?而且, 人都去她家了耶!」教育小孩就是在生活的每分每秒,「如果你有和克里聊天,可以建議她,如果她不想告訴爸媽「全部」,至少可以說一點點…」我提醒道。「如果你帶朋友來家裡,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有一天我忽然知道會超極傷心。」我總是用我的感覺來教宇眉。 「安娜和她男朋友有sex了!」眉眉繼續…「其實很多人都有了!」 所以,電視真的不是亂演。高中生就開始有性生活,絕對是美國生活的一部份。父母不知道,不代表沒有,只是孩子沒有告訴他們而已。 「十五歲耶!眉眉,這件事,媽媽覺得有點太早…」我覺得,我這母親也太難做,為什麼這麼難的話題全是衝著我來?「那,你的第一次是什麼時候?」眉眉問道。 我們母女開始了非常私密的對話,我從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和「女兒」這般親蜜。 除了分享,我當然還得扛起教育的責任。之前,好幾次我也想要帶到「性教育」話題,但我知道宇眉還沒有準備好,總坐立難安。所以我只點到為止,不想讓她那麼難堪。這次,我覺得她完全準備好了,不只有許多疑問,我想她心中也有定見。 我只能告訴孩子,誰都不能左右你的身體,如果你覺得你想、你也準備好了,我不能跟你說,「你不准!」說了也沒用,做不做在你。所以,我們就省去這些准與不准、我說的話你得聽的假道德標準吧!但我能告訴你,從健康的角度去看,十五歲還沒有發育完成,你們的身體還沒有準備好要孕育下一代,所以,一定要三思,只要有性行為,就有機會懷孕。你們準備好要當媽媽了嗎? 我沒有反對性行為,我只是覺得自己有義務要把正確的觀念教給下一代!同時腦筋飛轉,那以前是誰來教我這些呢?為什麼我是現在的我? 「還有一點很重要!」我知道,宇眉的生活中,開始出現異性!這些事此時不說更待何時?「如果有一天,你想和任何人發生關係,你都有完全的決定權,可是,那必需是你『想』,而不是你不想讓對方失望或難堪,任何一刻,你都可以清楚告訴對方,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我還沒有準備好!這件事,你必須是為了自己而做,而不是為別人而做。還有,一定要請對方使用保險套…」 我盡力了!真的!我好想知道別的家庭都是怎麼進行性教育對話? 眉眉沒有露出絲毫不自在,所以,我更加確信她聽進去了我的每一個字。怎麼也沒想過,我的數不清情史也可以拿來教育小孩! 比起一般人,我可能是個「不正常」母親。那天,我們夫妻和一對同是台灣人、育有兩國小兒女的夫妻談論到森林小鎮的高中生活,朋友對這些劇情只有瞠目結舌四字可形容,爸爸搖了搖頭,「我的心臟無法負荷…我們生活中,幾十個台灣來的家庭每週五團契,從未聽過這樣精彩的故事。學業壓力太大自殺的倒是不少…」 我笑,「我確定這些都不是只發生在我們森林小鎮。但,我們亞洲人和美國人養出來的小孩,確實是非常不同。面對的問題真的完全不同。即使同在一國家、同一學校,他們可能也是完全不同生活方式、不同群體的活動。正巧我家的劇情比較接近電視,所以聽起來有種生活電影版的刺激感。別說你們心臟無法負荷,鎮定如我,常在第一現場都不知如何反應?」 森林小鎮的高中小故事,男女情事若不是媽媽身經百戰,我既不知父母要如何面對這群等不及長大的青少年?更不知這些無知懞懂的青少年要去哪裡找尋協助? 我很慶幸眉眉深信,我這母親的立場和價值觀,是她與朋友可以信賴和詢問的!如果,今天我不是我,我不敢想像,我的孩子要怎麼面對這複雜、混亂、大家都還在學習的電子社群新世界? 什麼都沒變,也什麼都變了!我是個「不擁有孩子」觀念的母親,她,就是她自己!高中二年級才兩個月,我很清楚知道,十五歲,我的孩子,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她自己」了! 恭喜你!宇眉!你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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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30 外向內向與社交能力的關係

這天,我們一家三口的晚餐飯桌話題,是外向與內向。親愛的老公最愛演講,若宇眉和我不用心聽講或插嘴太多,他會氣的跳腳,還會耍小脾氣「不講了…」我們母女得苦苦哀求,「繼續嘛!我們好想聽…」其實他的故事常常不算太差,只是他說故事技巧和速度有待加強,常常好好一件事給他糟蹋了,所以我兩忍不住插起嘴來…今天,他分享了白天上班摸魚時看的一篇演說,外向、內向和社交能力之關係。 大有心得的他,口沫橫飛。「小時候我們以為內向就是安靜、文靜、話比較少,但其實內向應該是喜歡獨處,不需一直有人陪伴。外向想當然爾就是相反。很多人以為內向的人一定社交能力不好,其實內向和社交是沒有正相關的兩件事。」意思就是,內向的人可以超會社交,外向的人可以不怎麼會社交。因為,社交是一種能力,它是可以訓練的。 這結論很有意思,大大引起我的興趣。 親愛的老公對宇眉解釋,「像你的媽媽,她就是最喜歡自己一個人,可是她人緣超好、社交超強,每個人都想和她在一起,看起來她絕對是外向的人,可是其實我覺得媽媽是內向的。誰像你的媽媽喜歡自己吃飯、看電視和逛街?」 我接口,「完全同意!親愛的你絕對外向,你最愛和人在一起,只是偏愛裝作和我一樣不喜歡Party。」我取笑道。「明明你每次去party都好開心,講話超大聲、也笑的超愉快。而且,就你喜歡整天在院子晃來晃去,看到鄰居每個都要小聊片刻。這條巷子住了十年,我雖然每個人的臉大概都看過,但我可沒和每個人都聊過天。親愛的老公你是從街頭到巷尾,挨家挨戶叫的出名字…而且,你就是對別人的動態很有興趣,不管是臉書、IG,或者鄰居誰和誰走一起…」 眉眉想了想,「我在你們兩的中間。我沒有像媽媽那麼喜歡自己一個人,可我也不用一直和朋友在一起。」 我們一家完全認同主講者的觀點,內向和社交不是正相關。 我的煩惱向來與眾不同。當大家想著如何進人群時,我想的是如何把手上的邀請函完美處理完。例如,最近讓我接近抓狂的就是宇眉的度假行程。我的夢想度假,最好是自己旅行,有人把我接送到一個風光明湄、吃穿全包的舒適飯店,再來就讓我與世隔絕吧!這夢想不是不能實現,只是現在時候未到。因為,我還在努力養兒育女階段。所以,時間與金錢的分配,我以寶貝女兒和親愛的老公優先。我自己可以有雖不滿意但能接受的另類在家度假,前題是獨自一人。這夢想蠻容易實現,只要同時把另外兩人送走即可。 諷刺的就是,雖然我常想把女兒送走,但我對她的出門度假也是有要求的,時間和金錢總是要花在刀口上。她的好友家庭又邀請她聖誕節一同遠遊,最初給了我的幾個地點,聽起來像是多明尼加之類的島國之旅。全是我們沒去過的地方,所以,對向父親電話來時,我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裝錢的信封都已雙手捧上給同學的父母。熟料他們地點尚未選定,多拖了幾週…這我也覺得好是奇怪。為什麼別人父親的電話也是要打到我這?打去親愛的老公那不行嗎?媽媽們已全打到我這來了不是嗎? 幾週後接到e-mail確認他們的度假行程,怎麼目的地忽然髮夾彎變成墨西哥?不是去年才去過墨西哥嗎?這家美國人究竟發生什麼事?全世界美好度假聖誕都訂滿了嗎? 親愛的老公和我騎虎難下,總不好對朋友說,因為你們又要去重覆的地方,所以我們不想讓我女兒和你們一家同行。下次選個好地點再來問我!我唉聲嘆氣,「怎麼我的煩惱這麼奇怪?」 「媽媽我可以不要去沒關係。」眉眉非常懂事,「可是,如果我們那時間沒事,你們也有錢可以讓我去,我還是會很高興的跟他們去。」 我白了她一眼。「若我是你我當然也可以再去一次…」 「你知道你從墨西哥飛回來,我們得立刻出發到西岸。因為媽媽好朋友有一個滑雪小木屋要請我們去住一星期。你確定這樣你不會太累?」我提醒著。「而且,你的行李很難收,要先去温暖的海邊,再去冷的要命的滑雪。」 「再來,二月媽媽還有朋友在問,你要不要和他們家去西班牙?你不覺得這樣你玩太多了嗎?七月你還要去義大利上音樂課喔!」 親愛的老公和我的重點向來劃的完全不同,「光機票我是要花多少錢?」 眉眉大讚,「媽媽你人緣真的好好!你另個朋友才剛請我們去海邊的度假小屋,現在又有人要請我們去滑雪小木屋?」 是的,你兩就是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而且,在我們已忙碌到連飯都沒時間好好吃的情況下,許多好朋的生日蛋糕,仍然都是在我們家切的! 更別說那些散佈在各地的朋友!我們森林小鎮的美國人對於我這外國人,芝加哥、密西根都有朋友可去探訪的好人緣嘖嘖稱奇! 話說回宇眉。她肯定是個旅遊好咖,所以每個朋友家庭出門,如果需要玩伴時很容易想到她。只是,我自認我的超高段社交手腕和付錢之乾脆才是背後的主因。所以喜歡獨處、屬於內向的我,一天到晚、從日初到日落,都和人在一起,e-mail也好、簡訊也好、工作也好,我的生活,全都是人。永遠有排不完的行程、跑不完的飯局、參加不完的party,接不完的電話加上教不完的學生。 任何人看見這樣的我,絕對下標「外向的party女王」,可是,我其實是不折不扣的內向性格。這應該是一個很顯而易見的例子,外向、內向,與社交能力完全不是絕對相關的佐證。更有意思的是,在我們這小家庭裡,最外向的親愛的老公,才是那個外交墊底、需要去上說話藝術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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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1 森林小故事續集

人物介紹 瑪麗:幾年前轉來的新學生,媽媽是個知名演員 克里:眉眉最好的朋友之一 週六,瑪麗打算在她家舉辦一場open house party。意思是誰都可以參加,不用邀請函!負責收取五塊酒水錢的人是克里。愛森和瑪麗張羅場地與飲料。她們三人今年開始是一個全新的朋友組合。 眉眉和誰都是朋友,瑪麗本意可能只想舉辦「多一點人」的派對,所以幾天前開了一個手機群組發送邀請給幾個朋友,眉眉也在其中。沒想到這事在我們森林小鎮傳開的速度比三個主辦孩子預期的快上許多,一下失控成整屆都想去的大型活動。 怎會演成如此呢?瑪麗在鎮上從沒好名聲,但要舉辦派對這事卻引起每個孩子的興趣。多數人和她不熟,可是沒人想錯過這難得的派對。眉眉明明只是賓客之一,卻莫名奇妙被捲入風暴中心,從星期六睜開眼睛,手機簡訊就沒有停止過。每一群朋友都發簡訊尋問眉眉派對時間、細節。 同時,瑪麗和克里也感受到情況的逐漸失控,開始試圖補救孩子摩拳擦掌、家長們戰戰兢兢混亂。對於詢問細節的電話簡訊,瑪麗明說拒絕,「太多人計劃要來,所以不再歡迎。」或者對某些瑪麗不喜歡的朋友挑明,「十點後再來」希望用拖延政策解決一些不速之客。 被婉拒的孩子,全轉向眉眉這,或者傷心自己的被拒絕;或者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想知道眉眉幾點要去。 眉眉對瑪麗的飲酒用藥雖然不甚喜歡,但她覺得瑪麗不是一個真正的壞人。從頭到尾她都知道,派對是八點開始,但pre game更早就開始。什麼是pre game?我瞪大眼!「意思就是還沒開始之前的暖身啊!」眉眉耐著性子解釋給我她們青少年的一堆專有名詞。 就是這群學生在每場派對前,會開始大喝伏特加等各式烈酒暖身、而且是人手一瓶,他們就是要喝到很「醉」! 眉眉對於每件事自有一套她的辦法,她說,我和賽賓約好九點才要去,我沒有要像他們大家那麼瘋…不過賽賨七點半就會先來我們家。我兩可以有一點自己的時間。 如果,我只要處理我自己的這一個孩子,我的日子真是非常輕鬆。眉眉聰明又懂事,想去參加派對也緊守自己的分寸。 問題就是,我一個人得處理一群孩子,所以我的日子從沒好過! 首先,克里問眉眉,「晚上我可以請你父母送我回家嗎?我沒有告訴我父母今晚是一個派對,他們只知道我要去朋友家玩。我不想讓他們去瑪麗家接我…」克里的父母對瑪麗這一家向來持非常保留的態度。從克里口中我猜,她父母並不認同克里和瑪麗的交往。 眉眉不喜歡麻煩,一口就想回絕!「我可以說我和別人約好了,叫克里自己去想辦法嗎?她最近用我當擋箭牌太多次了…」 我比較温和,因為我是一個母親。我知道孩子需要幫忙時會找她們信賴的人。 我說「問問她有沒有別人可以拜託…」 「克里說沒有人可以拜託…」眉眉翻了個大白眼。「我雖然和克里很好,可是我不喜歡她這樣每次都用我。她知道她爸媽會放心,只要她和我在一起。」 我覺得自己對於「對」的事,有種莫名的堅持。我說,「你告訴克里,她得讓父母知道今晚是一個派對,問清楚她的門禁,如果她都交代清楚,我們當然可以送她回家。」我知道克里想要自己清醒一點的時間再回到家… 沒一會兒,克里的爸簡訊就來了。他好意的想幫忙,我今晚可以載孩子回家… 克里急著跳腳,「怎麼辦?我爸超煩。我不想他來接我!他們每次都讓我在同學面前很沒面子…」 我知道克里講了,所以她爸找上門了。「沒問題!讓媽媽來處理!」宇眉覺得克里是個大麻煩,「我媽會說她得載別人回家,沒差多送你一個。」 克里高興極了!YES!!!! Louise!!!!(這是我的英文名…) 沒一會兒,孩子圈裡又沸騰了起來,「有人的父母e-mail瑪麗父母關於晚上派對的事…」現在大人小孩全不高興了,紛紛找尋告狀的兇手。愛森幽幽的說,「希望不是我媽。」 我看著這片混亂,和親愛的老公警告眉眉,今晚,應該會有警察上門,你要確定自己不要喝太多,一有狀況就先離開,再打電話給我們,我們可以在任何地方接你,千萬不要在現場等!記著要走時帶著和你一起的朋友… 我千叮嚀萬交代。 同個晚上,我自己也是主人,家裡有家人難得來訪,我們四個大人加兩個孩子在一樓吃著火鍋。眉眉時不時走下樓,「噢媽媽,可可說她也想來我們家,和我一起去,可以嗎?」又過一會兒,「洛伊也要來,我們四個人一起去沒問題吧?」 小小房子裡,全是笑聲。一樓是我們温暖的火鍋派對,二樓是一群梳妝打扮的大女孩準備出門。電話響個不停,那些被分配到十點後到的朋友非常不滿,「我們應該幾點去呢?」眉眉回,「主人叫你們幾點到你們就幾點去…」朋友不依,「可是別人好像都去了,我們怕晚點去就結束了。」 「我都還在家!」眉眉也給煩透了… 九點多,我們送了一車女孩前往派對。 十點半,親愛的老公和我也送走了我們自己的客人。 以為可以坐下喝口水,電話聲在寧靜的夜晚顯的特別響亮!眉眉有點焦急的口氣,「警察來了!」 我們夫妻對看了一眼,「你們往外走,爸爸現在就來。」 親愛的老公馬上出門,是最早到的父母之一,眉眉和一群朋友已走到馬路、離開瑪麗家一段距離,路上,至少有100個孩子,可惜我們的車只塞的下6個孩子。親愛的老公載滿一車,一個個送回家。克里也在車上,她還先到其中一個朋友家換掉衣服,我想肯定是小露性感不被允許的衣服,親愛的老公才把她平安送達。 眉眉看似平靜,但我想心裡應該有些緊張。「我和克里正好在外面散步,因為屋裡實在太多人,一點都不舒服。我們聽到人家說警察來了,我就打電話了。」眉眉回憶著剛才的混亂,「大家都對我很好,因為每個朋友都在不同的地方,賽賓沒和我一起,但她立刻打電話給我,我們分頭離開,我有問她需不需要去接她?她說沒關係,她和她那群朋友在一起,會先去其中一個人家等父母。克里從頭到尾都抓著我的手…可可和洛伊都有傳簡訊給我…」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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