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身經百戰,但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經歷,還是讓我筋疲力竭。
到底那二十四小時跑三次醫院的故事,又是怎麼回事呢?我竟然要在半個月後,才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回憶這段時間的不可思議事件簿!
六月十號星期四,早上八點多,我接到了衛生處的簡訊、來電,當下,絲毫沒有猶豫,立刻打給原本檢驗的醫院,預約了「等一下」的門診,我還要再來做一次檢測。
當然,醫院全副武裝,迎接我這個確診患者的回診。我解釋,因為我三月就打完第二針輝瑞,所以我想再做一次,也許上次檢查其實是偽陽性。我還提到自己兩天後的音樂會,這份陽性報告影響很多學生和家庭。
醫生護士完全了解我在想什麼,也尊重我的決定,護士都開好一瓶試劑拿在手上只差沒把棉棒深入我的鼻子裡。醫生溫和但我聽懂他的建議,「即使你現在再做一次陰性結果,還是得完成上一次陽性的10天隔離;萬一不小心今天又做出陽性報告,那你的隔離得從今天開始算起。」
這些規定白紙黑字,沒什麼好爭辯。而且醫生講的每一個點我都同意,「我想,兩天後的音樂會無論如何你一定得取消…」醫生說到了我的痛。
第一次求診非常很容易,雖然兩下就被勸退,但這醫院離我家不遠,即使白跑一趟也不覺得痛苦。只是,我打給自己的醫生,報告被勸退的結果,反倒是被醫生再次央求,「你可以再去做一次嗎?我覺得你就是偽陽性。做完你自己不用說那麼多,生活就可以自由,沒有隔離也沒關係的!」
我的醫生相當自由派,比起來我這台灣人中規中矩,人家規定怎麼說,我就打算乖乖聽話完成隔離。直接反應中西對「指令」的接受度和遵守度完全不同!
我自己隔離哪有關係?天上掉下來把我關起來的時間,高興都來不及。但,我非常在意那群被我影響得要跟著隔離的學生們…
星期五一大早,一個在紐約市衛生局工作的朋友關心問候,早起的我還沒開工,先撥了電話過去道謝。想不到,這朋友正好是負責新冠檢測的實驗室,一面和我聊天同時,一面直接幫我預約了今天十點的門診。「其實還有更早的,但我怕你到紐約市來做檢查太趕…我覺得你再來做一次,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報告結果偽陽性比偽陰性高很多。而且,美國報告上雖然不談CT值,但其實他們是CT45以下都稱陽性。這些都是舊制,CDC還沒空改到那裡…」台灣早期CT值34以上就放行回家,意思是病毒量到那裡已低到不足以傳染,最近降改為CT值30就放回家。我一直是個幸運的人,身邊的朋友家人一路相挺照顧,遇到大事更是感受到滿出來的溫暖、支持和幫助。
我不知道美國CT45還算確診!這個確診算是給我自己上了一課,對新冠病毒的更加認識!
醫生和朋友全是科學家,這些看數字說話的人個性都非常堅持!再去做一次!
許多事我有自己的堅持,但更多事我聽從專家建議。包包收一收,和親愛的老公跳上車,直接往紐約市前去。
平常我們這一家超愛去市區,吃喝玩樂、五花八門的紐約真是好玩極了。但,這趟前往的過程,我還拚命打著電話,繼續沒完成的確診者接觸通知…
這十五個月我做了六、七次PCR、核酸檢查,每次都要過五關,好不容易完成層層關卡,進到診間,一模一樣的故事又上演一次,護士知道我是確診者後,開始了一連串的勸退,這次我稍有堅持,但彼此都好言討論,一陣溫和攻防後,最後連上級都被請出來,「如果你今天再是確診,你連下星期六的音樂會都不能辦了…」
這一句話敲到我的心坎裡去!包包收一收,我第二次被勸回!
車子駛進家裡的停車道,我和親愛的老公鬆了口氣,回家休息吧!朋友電話來了!「你是不是有告訴他們你有驗出確診?」
「有啊!我應該不要講嗎?我以為我要誠實講人家才能全套配備迎接我!」我心虛了…好像應該不要講對嗎?
「忘記交代你了!紐約衛生局白紙黑字規定,90天內確診都我們不再重驗,因為之前確診者太多,醫療資源不要浪費,這些檢驗處是儘可能不要重新檢查病人,90天內都算同一個病毒…而且,隔離的部份也沒關係,既然是同一個病毒,從第一次報告結果開始隔離就好,不用延長隔離也沒關係。」每個人對隔離的解釋都不同。好就好在美國不像台灣,根本是自由隔離,沒人管你!但,這堆白紙黑字的規定,麻煩死了…
「你再回醫院一次,跟他們說醫生叫你重做,這些人不會堅持的。他們只是照紙本做事…」朋友很懂也很確定。
那你怎麼不早點講…我都回到家了!像小丸子,臉上好多條線…心裡想著卻不敢說出,大家真是一番好意,誰想到我這呆子誠實為上,一走進醫院就大聲報告,確診者來了大家快逃!
包包再收一收,親愛的老公第三次陪我到醫院。 這時,我不禁要讚美他,「你真是世上最好的男人!遇到這些事就你願意陪著我三顧茅廬還沒半句怨言。而且,這一大齣戲說穿了和你一點沒關係,全是我自己的事,結果你被我搞的一團亂,班都沒法好好上了…」更何況開車來回的全是他,紐約市說近不近,塞起車來隨便都要一小時,而我,只要坐在那負責被挖鼻子和講電話就好…
嬉皮笑臉的我走進醫院,「我又回來了!」護士們非常專業,馬上起身,「沒問題的!我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一次苦而已…」
第三次,終於順利完全檢查。陰性報告也在兩小時後立刻出來!
那幾天,家裡已亂的不知如何形容,為什麼髒襪子和內褲會出現在廚房的檯面上?沒人沒空也沒手,收拾…
搖頭看著眼前的凌亂,動手收拾前我靈光乍現,等等,這難得的畫面一定要留作紀念。
從科學上、醫學上,我的結果和不同天的檢測對於是不是偽陽性一點都不重要。這件事,我怎麼會不懂?但,事實是這份陰性報告,讓我那一大班學生,最後只有兩個孩子需要隔離。
很多時候,我做了許多選擇,都不見得是自己想做的事,而是我腦海裡覺得正確的事。為了這些對的事,我給生活增加許多麻煩與不便,當然有更多的疲倦。看起來好像多此一舉,乖乖隔離就好,管他那幾十個學生要不要隔離,全不是我的事!真的!我大可以這麼大聲的說,也不會有人責怪我一句。這事,從星期四確診報告出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可以躺下,養病!
但,我一路奔波到星期五,光是週五早上,親愛的老公和我,來回紐約市 – – 兩趟,就為了拿到那份對我自己一點都沒有幫助的陰性報告!
回到那句大家最常講的經典名句,我們這一家在異鄉異國認識這麼多人、生活豐富多樣,因為我教鋼琴啊、因為我們在那住好久了啊…
真的不是!一個學生家長說,幫她做指甲的小姐是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畢業的鋼琴演奏者,後來還去波士頓王力宏念的音樂學院拿了一個碩士,結果最後從事美甲業。我不覺得從事美甲業有什麼不對?我的重點只是在,不是
會彈鋼琴=鋼琴老師=很多學生=融入美國社會
家長和護士們真的愛死我了!哪一個確診者像我一樣,自己都要隔離了,還拚了命的為大家的解隔離而奮鬥!其實,學校䕶士真的也沒有要刁難,大家都是按規矩做事,學校比我還需要一套說的過去的邏輯來放行學生,否則這事就真的「不公平」,最後被拿出來講大家吃不完兜著走。我只能說,學校也幫我一個大忙,反正都已公告這群學生要隔離了,根本不用多此一舉還通知上級、衛生處,這些孩子符合解隔離的條件、可以回學校上課。大家都看到了我的盡心盡力,所以每個環結都願意多給一些通融,最後事情雖然繞了一大圈,可是結果圓滿又美好,每個人都開心。
美國生活多年,我覺得天助自助者。真心覺得大家都看到我的努力,然後也願意跳進來和我一起努力。看起來好像我們所到之處,都特別幸運,什麼事都可以解決,其實這事換發生在別人身上,一定不是這樣的結果。誰會有這麼多的關係,正好有朋友在紐約市衛生局工作?誰會有這麼多醫生朋友,一路相挺?連護士都站在我這邊,硬是幫忙讓學生回到學校,上完最後一星期的課?
朋友聽完我的故事,哈哈大笑!「幸好你這麼樂觀,不然,人生總遇到這些奇怪的事,而且每一個橋段都可以寫成小說喔!早就憂鬱症了吧…」
音樂會過後,我開始演這部躺著演就好的戲,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床上滾的時間遠超過十二小時!終於,可以細細品味,這怎麼也想不通、會發展成這樣發展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