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家

我喜歡聖誕節！雖然我真的不懂聖誕節的來由，但我非常享受聖誕節的氣氛、聖誕節的裝飾，還有那份傳遞愛與思念的傳統。用白話一點的說法，就在這個節日，每個愛你的人，都會出現，用各種不同的方法，卡片、電話、禮物、簡訊…，只是要說，我愛你！

今年，我們選擇到加拿大度假。相同的理由，家裡的女主人，我，需要安靜！婉謝了好友們的邀約，我們一家三口，把家當全塞上車，一路從outlet開始，北上幾小時，就可以抵達蒙特婁，我最愛的幾個城市之一。再往北幾小時，我們停留在蒙特婁近郊小鎮，親愛的老公和眉眉可以出門滑雪，而我，可以享受被孤獨包圍的假期！

很多人喜歡坐飛機。可是，親愛的老公和我，不知何時，已經愛上美國人管叫road trip的文化，意即開車長途旅遊的意思。和四周的朋友更交心後，我瞭解了一天即使得開上八至十二小時的車程，都算美國人可以接受的距離。而且我絕不誇張，很多女性，都是自己一個人完成一天八到十二小時的路途。為什麼我說的肯定？因為眉眉許多朋友，暑假需要到很遠的州上夏令營時，都是媽媽一個人，獨自駕駛，單程就要五、六小時的路途。我說，「要我，一定中間停一天才回來。」但她們沒有，全是當天來回！

在台灣總被評作獨立或強勢的我，在美國女性社會中，其實，就是個正常女性。這大概是我為什麼在這個文化裡，能夠被接受的主因，因為，我和他們比較像，除了長的不一樣…

而且，我做事很「自我」，這點也像美國人。

例如，許多人放假出遊喜歡結伴。我呢？我想結伴的時候我找伴，可我不想結伴的時候我是相當堅持不要伴。回想年輕時，我就常常自己一個人出門看電影、甚至旅行。喜歡熱鬧的老公和我完全相反，他愛人群，但有時，也是願意配合我的孤僻。

回頭聊聊我和美國人怎麼說比較像呢？

我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從小，媽媽就一直對我說同樣的話，你這個性，將來長大最好不要待在台灣。雖然我的英文是高中全班最爛的一個，考試從沒及格過，但媽媽毫不以為意，總說，有辦法就留在美國，你待在台灣不會快樂。我想，大概是我從小常非常有主見、又相當做自己，別人的指指點點或規矩教條，從沒被我放在心上過。就連交男朋友一事，我也是相當自我。例如我台面上的男朋友雖然不多，可我約會的對象真是手指頭加腳指頭都不夠算啊！親愛的老公每每聽到我的回憶錄，總笑，我們幸好遇在對的時間。眉眉也愛聽媽媽的年輕故事，我得意洋洋，你不知道媽媽「年輕的」時候，走在路上被多少男人搭訕過呢！

我鼓勵眉眉，將來你長大了，也要多交男朋友。男性朋友也好、男朋友也好，都一樣，女孩子千萬不要認識一個男人，就一輩子認定自己要跟著對方。一來人會改變，二十歲適合你的男人不見得四十歲還適合你。二來你根本還來不及認識自己和對方，就做了天大的決定，只是硬把彼此的未來綁在一起，並不代表你們的未來真的能夠同步。再來，我們人會在認識朋友的過程中認識自己，和各式各樣的人交朋友，對我們的人生都是一種「充實」。

從前，有一群朋友，我只要是要和他們出門，媽媽總是大爆走。因為，我回到家總全身煙味！是的，他們一群男男女女全都抽煙。他們是一個六合彩或簽賭公司的同事（我到現在還不很確定），我在一趟出國的旅途中認識他們。因為年紀相近，自然熟識。有一陣子，我們走的相當近。我很清楚，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人有「讀書」，擁有大學以上的學歷。而且，不論男女各個煙不離身，這在家書香世家的中哪能被接受？

再怎麼相信我，媽媽應該還是怕我被帶壞。所以超生氣、極討厭我和他們做朋友。可是，我哪裡管家人、管人家怎麼說呢？我仍然和他們玩在一起，直到時間久了，緣份盡了的那一天…

女生和很多男生交往就是很「隨便」的這種觀念，從小，就被我嗤之以鼻。我說，我們大家都是好朋友！現在回頭看，我覺得自己從小的觀念就很美國，打哪來這麼無邊無際，什麼規矩都沒有的想法？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我一直是這麼想的，而且，一直也這麼做！

親愛的老公和眉眉是滑雪粉絲，早上睡飽後，父女倆急著出門。我也愛死了他們快點出門的態度！在房間一個人滾夠了，換上衣服，雖然不滑雪，可是我很愛自己出門。

包包順手一抓，我想了一秒，需要研究地圖嗎？不然我要去哪？

甩上房門，我決定要回到過去，什麼都不懂也可以玩的年代，以前，不就是一直這麼做嗎？現在，我還是沒有i-phone，也沒拿地圖，有的，就是一個怎麼轉都不會迷路的腦，感謝老天，雖然英文不好、數學不好、地理也不好，可是就是不會迷路。就因我不會迷路也不怕迷路，所以我喜歡探險…走走逛逛，下午三點，決定坐下飽餐一頓。親愛的老公電話來了，「你還好嗎？我們要回來休息了…」

我不加思索，「這麼快，我都還沒吃到飯呢！」

這也是我和美國女性相似之處。我們不黏先生、也不黏孩子！不是說我們故意不要黏先生或孩子，是我們本來就是喜歡擁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即使他們都回到房間了，我還是執意要把自己的午餐吃完，才回頭和他們見面。

我喜歡工作，我的美國女性朋友，許多人都和我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都喜歡工作。但我們也努力持家、還關心家人和朋友，她們各個都是三頭六臂。真正在家全職帶小孩的白人女性，相較之下反而是少。不過，我說的，都只是我們這裡、非常紐約的女性…

而且，我還注意到一點，許多媽媽看似在家帶小孩，她們非常在意，其實自己是在家「工作」的女性，只是不用天天進辦公室。而且，她們會很認真強調，自己在家「工作」的身分，例如她們是作家、或兼職工作…。後來，我就懂了，紐約女性沒有不工作等於少奶奶的觀念；相反的，她們有工作是證明自己能力的觀念。我呢？曾試著做過全職媽媽，但很短的時間，我就知道這人人稱羡的少奶奶生活，根本不是我要的日子，對我來說，那是牢籠，我看不到自己在那樣的生活中，有的「自己」在哪裡？所以，放著少奶奶日子不過，我非常努力，打開自己的另一個世界…

看著親愛的老公和眉眉，在零下十幾度的戶外泡湯和游泳，我想著，這應該是人生很特別的經驗吧！

就連要換湯時的狼狽模樣也很可愛…

我抱著電腦、抱著書、抱著漫畫、抱著自己的枕頭和小被被…是的，我什麼都搬來度假了！對我來說，這種沒人打擾、什麼都不要做的日子，最是享受。

但我也愛在安靜了一天之後，摸回電腦前，看看朋友傳來的問候。

「我們好想你們一家啊…」朋友寄上他們的照片，和對我們的思念…

「你在嗎？我們做了餅乾，可以送過來嗎？」鎮上另一好友問。

「我們在加拿大度假。幫我們把餅乾吃掉吧…」我回。

聖誕節快樂！

端看外表，我猜，不認識我的人會以為，我是個隨和、好相處、沒有意見的小女人。

有個現任高位、擔總經理職的女性朋友，從小，我兩就是閨中密友、無話不談。這朋友總笑說，我兩在一起，外人老以為我全是聽話，而她是出意見的那個人，看起來她好強勢，所以大家不怎麼喜歡和她親近；而我看來和藹可親，每個人都愛和我做朋友。殊不知事實根本不是如此！她小姐強勢聰明是真的，倒不怎麼有意見；反觀我，意見多、要求高，什麼事都想照自己的想法…

我這個性從小到大都沒變過。今天，專心教導一群孩子時，我不只自我要求高、也對這群孩子的要求相當高。在這不是那麼嚴厲對待孩子的白人社會裡，黃皮膚黑頭髮的我，仍然難以降低自己的標準，來迎合這個社會。奇妙的是，這高標準帶給我與這群孩子、和父母之間，不僅是師生的學習關係，更像親蜜的朋友和家人。

聖誕節將近，我愛極了孩子們大包小包跳近琴房。「現在就打開禮物好嗎？這是我和媽媽一起準備給你的東西…」

禮物大小不等，有的是一張卡片、一盆花、禮卷、甚或是一瓶紅酒…

滿滿全是孩子與家長的心意！

親愛的老公與我，完全是相反的人。結婚十多年，我仍沒能瞭解這種不太努力、好似躺著就考進台大的人，他們的自我要求，到底是什麼？我的一天，總是精疲力盡，從眼睛睜開工作到眼睛閉上，所以沾了床一秒就睡著，不是因為我太好睡，而是真的累壞了。親愛的老公的一天，從眼睛睜開就是一種平和幸福，別說早餐，在我們家是一天必備的開始，就連梳洗完畢、今天要怎麼搭配出門的衣服都已備妥，老爺大腦動也不動就可以清爽出門。中餐，他是辦公室出了名天天有便當吃的大爺。晚上回到家，我雖然得工作到八、九點，可晚飯一定準備好，只要送進微波爐一分鐘後這對父女就可以愉快享用。

是我慣壞老爺嗎？我覺得，他的天性就是輕鬆度日、沒煩沒惱，即使我沒有做的這般完美，他仍然可以享受生活。

眉眉呢？她的血液裡流著一個自我要求極高的我，和一個完全沒有要求的親愛的老公血液。她是什麼樣的人？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她和我一模一樣！

這天，我們興高采烈的前來聆聽她的唱歌表演。

我們夫妻迎上前，我正要說，眉眉你今天表演的真好…話沒來的及出口，她小姐不知為何，小嘴一扁，「我今天唱不好！」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整把火立刻被點燃，「你的表情很自然、聲音很甜美生動…一切都很好，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對自己的要求那麼高？」我壓著聲音壓著怒火，警告著，「林宇眉，你再一次因為表演完哭我就要禁止你參加這種活動了。」我很少連名帶姓的喊她。

我想，這些外國人一定想，這媽媽真是瘋了，小孩表演那麼好，唱完還要把她罵哭耶！中國女人全是虎媽，全是瘋子！

天地良心，我說了一百次，我絕對是嚴格的母親，但我嚴格要求的是「過程」，我從不在意我女兒的「結果」。可是，為什麼外表看起來，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虎媽呢？

好不容易到了只有我們三個人的時間，我把她的唱歌表演、連同半年前她彈完一曲也哭的梨花帶淚的鋼琴演奏播放出來，我說，「你自己看，你覺得這兩場的表演哪裡不好？為什麼你要哭？」

她冷靜多了，想了想，她說，「因為我還可以做的更好，那裡我平常不彈錯的。」

我鄭重的再對宇眉解釋一次，「我們不是鋼琴家、也不是聲樂家，你是學生、是孩子，這些表演，只是把你最近的努力成果拿出來和大家分享。一個完美的演出，表演者需要每天好幾個小時的練習，不眠不休。你雖然很棒，可是，還離那個境界很遠很遠…。」

「我是你的母親，我從沒有覺得你需要有一個完美的演出，所以我從不送你去比賽，甚至我禁止你參加比賽。不管你的老師怎麼跟我說，我都不會讓你去做那些事。每個人都說比賽怎樣好又怎樣重要，可是我一個字也不信。比賽除了給我孩子壓力，什麼也帶不給我們這個家庭。我不需要你從比賽的結果、成績來證明你鋼琴彈的多好、多會唱歌。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彈琴彈的很高興、唱歌唱的很開心，和同學一起拉小提琴的時候嘻嘻哈哈、吹長笛時覺得很有趣。所以我不讓你去參加無關緊要的演出，從以前到現在，每一個表演都是你想要、你覺得好玩、可以在你認識的人面前愛現一下，媽媽才讓你去。這樣很好，因為，你的音樂充滿了活力和快樂。如果，你覺得你自己的表演不夠好，那你下次就要努力一點，把時間安排的更好，而不是出門前沒有發聲、沒有暖身；或者每天早上拖拖拉拉，把半小時的鋼琴練習時間，摸到只剩20分鐘。最後，你表演的不如你自己期待，再來哭…我覺得你哭的莫名奇妙，我一點都不想安慰你。」

「然後，你表演的那麼好，還哭，就好像你說你朋友想參加小飛俠百老匯的演出，結果沒拿到彼得潘，只拿到溫蒂，她就哭了！其他人告訴她，你已經拿到最好的角色了，想想別人，你沒什麼好哭的…」

那時，眉眉回來說給我聽這個故事，講的頭頭是道。我拿這故事說她，「你自己這兩次的表演，也都很好，那你哭什麼？那些比你彈的不好、唱的更不好的人，他們心裡怎麼想？」

我很不喜歡父母把音樂學習金錢化與目標化。例如，學音樂是為了將來要申請學校。學音樂一點都不會幫助小孩進入長春籐名校，強迫的結果只會讓孩子一到大學就再也不碰觸音樂，那麼父母全部的投資就真正化作流水，孩子們幾年的努力也全都白費。或者，父母覺得花了錢讓孩子學音樂，所以孩子得去參加檢定考，來證明他們是有進步的，這樣才看的到父母的「投資結果」。我的主張非常不符合人性，親愛的老公如是說。我主張音樂學習是怡情養性，培養孩子的興趣、自娛娛人就好。

所以，我對於宇眉的每一項學習，要求的全都是同一件事，請對過程負責。「眉眉，媽媽跟你說最後一次，每一場表演，你的準備工作都在踏出這個家門之前，一旦你出了這個門，結果不論是好與壞，我們都盡力了。表演，是會打折的。所以準備的過程，一定得準備到我們覺得可以的百分之百，因為我們要預留會緊張、會出錯的折扣。準備了一百分，通常表演時只會剩下八十分的成績。那樣還是很好，是正常的，你要學會不是每場表演你都有辦法有一百分的演出。有時候，準備了一百分，也會跑出一百二十分的成績。也因如此，絕對不能準備八十分就出門，因為，最後只會剩六十分的結果，你不會喜歡那個結果，漸漸的你就不會再喜歡這件事…」

說來說去，準備，就是最重要的工作。表演，只是一個讓我們準備更充份的理由、只是一個學音樂的目標。

眉眉點了點頭！

我的自我要求很高，眉眉也是。但，我希望她學會，是要對「過程」的要求高，而不是要對「結果」的要求高。一旦對過程的要求很高，結果絕對差不到哪裡去。可惜，大部份父母、孩子對學習過程要求不高，卻要求學習結果很好。對我而言，這無疑只是教會孩子，在乎表象、無需關注自己對事情的喜好，最終，沒人真的學會音樂、也沒人真的愛上音樂…

三個人的小家庭，聽起來確實是人丁有些單薄；四十五坪大的房子，在美國確實是間小房子。可是，我從不覺得我家人丁單薄，相反的，我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四十五坪大的房子裡，常擠滿了- – 人！

我家，一樓有兩個門可以進出。一是大門，一般我們都用此門進出。

另一是側門，直接通往琴房，所以學生完全不需經過我家客廳，就可以直接進到琴房上課。空間上一點不影響我們這小家庭生活。

這一學年，我的學生繼續增加，一天，平均我得教上八到十個孩子。眉眉常說，「媽媽，你後面門開開關關，我都搞不清你到底在教誰了？」我笑，「你前面門不也開開關關，我都搞不清我們家到底塞了多少人了？」

眉眉的活動很多，有趣的是，只要有活動，我家就像公共場所，小朋友進進出出，換衣服的換衣服、做頭髮的做頭髮，一群女孩子就愛往我家擠。

這天，我正好結束一對姊妹的鋼琴課，趁學生打包收拾的時候，我從琴房走到客廳，和正準備出門的眉眉道別。眉眉和好友坐在門前地上穿鞋，「嗨！我們要出門了…」

我正要開口，「那為什麼樓上還有腳步聲？」

「嗨…」另一個女孩從樓上衝了下來。

我們家還真熱鬧呢！光是前門，就擠了3個孩子和一個正要帶走她們的媽。後門還有一對姊妹花的學生準備離開。

「加油！祝你們表演順利。」我向這一群女孩揮了揮手，走回琴房。不知何時，下一個學生已笑盈盈的站在門口，等著上課！

我喜歡我們這個擠在小小房子裡的小家庭。

要說我們生活中的旺季，十二月絕對是大旺季。

當我正要細數十二月的旺季活動時，我的腦袋不禁飛轉，那麼，我們家哪個月才不是旺季呢？

嗯~~我沒有答案~~

言歸正傳。聖誕節，無庸置疑，絕對是美國人最重要的節日之一。我最喜歡的一個部份，就是大紐約地區，會有各式各樣的音樂活動，温馨又感人，慶祝這即將要到來的佳節。

眉眉像個小歌手，隨著她的唱歌老師，到處表演。

這是在髮廊！髮廊的表演有電子琴伴奏，所以表演的孩子年紀從國中到高中不等。這群孩子一直在學習，如何在人前表演，我也看到他們的進步。

這是在畫廊！畫廊的表演完全沒有樂器伴奏，所以參與的全是高中生。老師只送了眉眉和她的好友，兩位國中生出場。

不知是老師對眉眉太有把握？還是對我這個母親太有把握？這個畫廊的演出，老師在表演前幾天才通知眉眉和朋友。所以，好友的母親立刻回絕，她說，她女兒沒有辦法唱沒有伴奏的表演。我說，我覺得她們年紀太小，如果要上場，我建議一起表演，可以壯膽又比較活潑。眉眉的好友也是我的鋼琴學生，媽媽和女兒一聽我這麼建議，立刻表示讚同。好好好，就這樣…

那，要唱什麼歌呢？

唱歌老師說，什麼都可以，你們兩個可以討論一下！

怎麼讓小朋友討論一下？她們怎麼知道要唱什麼好呢？我為了要讓這兩個女孩，嚐試一次沒有伴奏的演出，只好在忙碌的一天、送走全部的鋼琴學生後，繼續工作，我坐在床上，一首又一首、一遍又一遍聽著音樂，試著找出適合她們的歌曲，還要來的及練好、上場。

我總開玩笑，美國人最愛和我一組，因為我能點石成金。雖然是簡單的歌曲，可是這兩個小孩孩著實讓大家眼睛一亮！

我很喜歡我們的美國生活！主因是我們三人，直到現在，都還在學習、體驗各種不同的經驗與文化階段。生活多彩多姿，沒空喊無聊！

紐約是猶太人的天下，我們身邊不乏親蜜的猶太朋友。

這張邀請卡非常特別，是一個初生兒的命名儀式。

宇眉和我，只要是要出席美國人的場合，一律打扮的非常認真。男人的界線比較難抓，這種週六早上的教堂儀式，要穿到多正式呢？我為親愛的老公準備了西裝，搭配毛料西裝外套。九點半，我們準時抵達會場！

環視四週，除了我們三人，長的非常不同、很像走錯場地，我感覺，現場每個人都彼此相識，有的是當地親友，有的遠道而來，驅車幾小時前來的大有人在，有些可能前一晚就得飛到附近，住在旅館等著今天的儀式。我個人非常佩服美國人，常常為了家庭活動，全家大小坐飛機到某處相聚的精神。與會每位男士都西裝筆挺，女性幾乎清一色裙裝，看的出美國人出席正式場合的「正式」。我對親愛的老公充滿抱歉，下次知道了，一定要全套西裝…穿不穿是一回事，絕不能少帶。已經和大家長的夠不同了，最好別再有更多格格不入的感覺。

朋友一家從父母到孩子、甚至親朋好友，都對我們相當友善，我想，我們三人一臉就是無所措其手足的模樣，那，我們也要戴小帽子嗎？「要啊！」我趕忙幫親愛的老公固定頭髮上夾子，以免帽子掉了。不能照相和使用3C產品，最讓我印象深刻。特別的是幾小時的儀式下來，真的沒有一點手機的聲音，也沒人拿手機出來使用，好像手機這工具不存在他們的世界般。

就像一般教堂般，但猶太人的教堂，感覺界於我們的寺廟和白人的教堂之中。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我們三人坐了下來。我常說這些美國人非常體貼，過了一會兒，好友的孩子，小宇眉好幾歲的一個女孩，邀請宇眉，「到前面和我們坐在一起好嗎？」宇眉楞了一秒，我輕推她，「去吧！他們不想讓我們覺得太突兀，也想讓大家知道我們是他們的家人，不是走錯的路人。」全場至少二百個猶太人，我知道朋友想讓我們「感覺」自在…

二個半小時的儀式，他們唱歌、讀經書、為孩子命名…。我一點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因為有一半的時間，他們講的、唱的全是猶太文。旅居美國的這段時間，我最感動、喜歡的，就是這塊土地上的人，無論是白人或是猶太人，把音樂融入生活的文化，婚喪喜慶，一定唱歌。所以，他們聚在一起的時間，不太無聊，光是唱歌跳舞就占掉許多時間，剩下的一點時間，大伙兒彼此問候、填飽肚子都嫌不夠，活動永遠結束在意猶未盡的情緒中。不會總是一大群人聊到沒有話題、最後冷場、或者變成大伙兒一齊溜小孩、殺時間的居家室內活動。

儀式時間很長，但每個人看起來都很自在，不管是老人、或是我們這個年紀的青壯年，甚至青少年，不太有人露出疲態或者厭煩的表情。小孩不用關在教堂大廳整整兩小時，他們可以在外廳玩、或者看書。儀式結束後，全部的人再移至另一個大廳用餐。我不知道是誰負責張羅食物，但宴會廳的規模相當驚人，食物看起來也非常美味。

我的鋼琴學生和家長更是貼心，他們不儘會過來和我噓寒問暖，連同親愛的老公，也絕對不會被冷落，還有家長帶著路都走不穩的阿嬤，前來跟我打招呼。我只有一種不敢當的感覺，立刻站起來握手回禮。在台灣，我是個孩子，成人後，我就離開了。所以，我沒有被「阿嬤」大老遠過來「問好」的經驗！我笑，這也太正式了吧…不可否認，感覺非常被尊重和愛戴！

一場命名活動，帶給我們一家全新的體驗。雖然眉眉在會場枯坐了快三小時，她也覺得相當特別，尤其和他們一家坐在最前排，感動更是不同。她說，「媽媽，雖然他們在台上念的文我都聽不懂，可是他們把Miriam抱在前面的時候，我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不得不順帶一提，我也熱愛我的工作！我喜歡的不是教琴本身，而是看著孩子們專心的練習、努力想要把一首不會的曲子，練成真的會彈的態度；我更喜歡，和孩子之間的情感交流。我覺得，要做一個鋼琴老師，人人都會。但要做一個很兇卻讓孩子不會怯步的老師，真的不容易。我喜歡孩子和我分享生活點滴的過程！我更喜歡，這些媽媽和我的情感交流，當他們真正明瞭，他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的那瞬間開始，我覺得，他們也就把我當成「家人」。這份情感與尊重，都是金錢買不到、換不來的財富。

所以，我的音樂室書本越堆越高…

因為家長總愛把他們家裡的琴譜，全搬給我，連同阿嬤年代就留下來的舊書。「不用還我們，我的孩子是學不到這麼難的曲子，可是你可以留著教別的孩子…」

就是這種感動，讓我們全家到現在都還很享受這過忙卻充滿愛的美國生活！

許多朋友對我們這個家，每個人都這麼忙碌卻仍然可以保留自己的繼續前進，相當好奇。這部份，我有獨到的見解。

大部份的人，婚後，就轉換身份，變成爸爸或媽媽，或者先生或太太。然後，就用「這一個」身份，生活。我總鼓勵親愛的老公，你當然需要是好爸爸，可是你不能只是好爸爸，你還得偶爾當一個好老公，而且，你也不能忘了，你還是你自己，別忘了你是單身男人的時候，會做的那些事…

所以，我們一家三口，最喜歡星期五，三人相約在餐廳用餐。相信嗎？我們可以直接約在餐廳，親愛的老公從火車站直接走去，眉眉結束她的課也是直接到餐廳，我送走最後的學生，再火速衝到餐廳…所以，我們有好多話可以分享！

週末，眉眉一下不見人影，親愛的老公愛運用難得的週末，和朋友相約出門運動。我喜歡哪也別去，最好你們大家都出門，給我一個安靜的星期六下午~~

所以，我們可以是三個非常獨立的個人，也可以是一個緊密結合的家庭，但，我們從不綁在一起。因為，我們一家三口都有自己的目標！

挫敗之後的眉眉，沒有多少時間讓她傷心，擦掉眼淚，她的下個目標- – 鋼琴表演，就在十二月初。眉眉熱愛彈琴，對於音樂，她對自己有相當高的要求。今年，左鄰右舍都聽見了，眉眉早上七點起床練琴，才出門上課。

今天，她的表演驚豔全場！我坐在觀眾席，看她自信滿滿、一鼓作氣的模樣，我感動的眼淚幾乎流下。我知道許多人會說，我們做父母也有功勞。可是，今天，我不這麼覺得，孩子小一點的時候，我完全同意，她的行為舉止，反應出父母的教育。十二歲的孩子，她要不要做一件事，已經完全是她「自己」的事，她也得為自己負責，也有權利對自己的成功，享受百分之百的喝采。如果，她今天就是不願意早上六十四十五起床，我們做父母的，能拿她如何？如果，她週末就是一定要和同學黏在一起四十八小時，我們做父母的，又能如何？

我把孩子小一點時候的個性養成、興趣培養，歸功我們夫妻。但，十二歲的宇眉，對於自己的成功，她有權接受全部的喝彩！

挫敗之後的成果，特別甜美，眉眉對於自己的努力和表現，非常滿意，喜孜孜的整晚睡不著…

今年的感恩節，眉眉得到了一份非常難得的禮物，挫敗。

對我來說，這一點一點不是挫敗，但我知道，眉眉確實花了一些力氣才接受了這件事。

七、八年級的學校戲劇表演，是兩個年級合而為一的一場音樂劇，同學們各各摩拳擦掌，眉眉也不例外，雖然知道機會不大，因為高年級生一般有較大的機會拿到比較大的角色。但人人還是抱著期待，希望自己拿到理想角色。

時間回到感恩節，眉眉今天和好友到Hershey的巧克力工廠度假，兩個女孩從三歲半就認識，像姊妹般一起長大。

假期結束後，我們夫妻接了眉眉，繼續南下，前往DC。眉眉從一年級就相當親近的另一姊妹淘L，今天九月搬離我們小鎮，眉眉為此哭了幾天。計劃了好一陣子的拜訪，終於在感恩節的假期成行。

好巧不巧，角色公布的那天，我們在DC，眉眉好友家。

殘酷的事實是，Lily，也在場的另一位鎮上朋友，拿到了非常大的角色，可是，眉眉今年只是合聲之一，完全沒有台詞。Lily有著比宇眉還出色的歌喉，對於她的勝出，眉眉沒有太大的傷心。她難過的是，其他也有拿到不錯角色的同學，沒有一個有她會唱歌。

當晚，原本的計劃是親愛的老公和我，要到附近的飯店休息，但眉眉和好友們，要在朋友家過夜。我上樓和孩子們道別時，用中文問候一下看似鎮定的眉眉，「你還好嗎？」

她向我招招手，進廁所。

大眼眨了兩下，眼淚就像珍珠般滾了滿臉，只差沒那「哇…」的一聲。

我問，「你有跟Lily恭喜了嗎？」她點點頭，「我有！」

我緊緊抱著她，安慰道，「你有完全的權利傷心，要是我也會這麼傷心。哭一哭就好了！角色的分配本來就不是證明你好與不好的全部，你可以很好，但還是拿不到很大的角色，因為永遠有人比我們更好，這就是人生…將來，你還有很多機會，要面對這些，雖然你很棒，可是我們還是會失去很多機會的事實。」

她哭的像淚人兒，我說，「那，你要和我們回飯店睡覺嗎？」她點點頭。

我再接口，「可是，你和我們回去，只會更傷心，因為我們沒有別的事做。但你在這，可以和朋友玩，也許你會忘掉一些傷心的感覺。我歡迎你和我們回去，可是我覺得你留下來會更開心一點。」

她想了一下，「那我留下來。」

眉眉和我小時候一樣，哭，不要別人看到。她在廁所擦乾眼淚，確定自己看起來沒事，才要出去。

一個母親的工作，不是要和孩子一樣生氣導演，也不是要和孩子一樣覺得世界不公平，更不是要和孩子一樣，哭的梨花帶淚。我說實在，一點沒有可惜她沒拿到大角色的心情，但是，我很不捨宇眉需要經歷這個過程。話說回來，我更感謝她有機會在十二歲這年，開始學習「處理」自己的挫敗。心情會逐漸變好，時間會沖淡一切，道理，人人都懂。難就難在，這些挫敗和經驗，是不是教會我的孩子一些人生哲學？她不需要學會的是，因為我不如人、或者導演有眼不識泰山，所以我再也不要做這件事了。我知道，真有父母會讓孩子這麼做，我就收到同學媽媽的e-mail，問道眉眉還要演這部戲嗎？

導演也發了e-mail，因為許多家長責怪她，自己的孩子沒有拿到好角色，也真的有些孩子就退出這次的戲。這些事情，每年，都在上映。

我告訴眉眉，當你決定要加入一場戲劇演出的時候，就要知道自己不能因為角色大小而中途退出。我覺得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態度，所以，你只要演大角色，不唱合聲，那誰活該倒楣永遠應該做你的合聲、當你的配角呢？

但，許多父母說的更大聲，只演合聲浪費我孩子的時間和天份，他們不需要被這樣對待。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大家都為了孩子，而發聲，只是，聲音不同。我告訴眉眉，人生會有許多挫折，你已經是個青少女，要慢慢學會，接受這些挫敗。這些挫敗不會打倒我們，可是絕對會讓我們傷心。每個人都有權利傷心、可以哭，但眼淚擦乾後，我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前進，因為，我們永遠都有下個目標，等著我們非常努力去達成。下一個成功會讓你知道，前一個挫敗真的沒有什麼，它只是一個過程。

朋友，也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份。即使遠到DC，這些女孩們還是相約到音樂廳看表演。

還可以一起運動。

眉眉真的了解，生命，就如同媽媽說的，眼淚擦乾，明天，仍是快樂的開始。

七年級生的社交生活，需要被導正。

眉眉對於自己的人生，向來非常滿意。

她有許多不同群的好朋友…

當我看著這群七年級女孩，為著朋友事傷透腦筋，用一種非常不健康的態度經營人際關係時，我慶幸我的女兒得到媽媽的真傳，用一種抽離的態度生活。

怎麼說這一事呢？

青春期，孩子本就把心思花在同儕，遠過於家庭。不幸的是，手機、通訊軟體的普及，更惡化、擾亂這個正在長大、摸索人生的孩子。群組聊天，絕對是夢魘一場！我自己不和朋友群組聊天，有事，我們可以私底下、一對一、好好坐下來說話、敘舊；沒事，更別想我花時間在通訊軟體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問好。對我來說，這是一種非常不真實的交友方式，所以我選擇仍然用孩子口中的古董，傳統手機。

眉眉雖然一直拿著最新的手機，可是在媽媽不停的耳提面命下，對手機的使用，並不重度。她有一群又一群的群組朋友，可是，她並不熱中群組聊天。怎麼說這是場夢魘？有了群組聊天後，對話變的相當容易，所以這群孩子，只要週五、每逢週末、假日，「每一天」，總有人丟出，我們今天要做什麼呢？

所以，一群人七嘴八舌，「天天」得要討論出她們的今日行程。我不能理解的是，每天在學校，大家都已經在一起了，為什麼每一個週末、假日，還要聚在一起？這就是我女兒和別人不同之處，她說，「大家在一起很好玩，可是其實沒有在做什麼。而且，因為她們就是除了我們這一群，沒有別的朋友了，所以每個人都很害怕自己不小心沒參加到團體活動…」

「那，大家都不用做功課？不用讀書嗎？」雖然我不主張把全部的時間花在學業上，可是不能否認的是七年級的課業變的更加繁重。眉眉是要花力氣，才有辦法把成績顧在「中上」，還不是優等生的位置。我不能理解，那大家是怎麼有時間讀書，或是閱讀課外書呢？

「沒有在讀書啊！我覺得其實除了幾個朋友，大家的成績是有退步的…而且，她們也沒有真的那麼愛看書。」眉眉非常了解她的朋友，她解釋道。

我不解，「那她們的父母都在做什麼？我覺得孩子這樣的人際生活非常不健康。」

換親愛的老公發言了，「我今天去接眉眉，和另外兩個媽媽聊了一陣子，其實她們也是煩惱、而且並不是太認同這樣的方式，我感覺的出來她們有試著要擋孩子週末每天都要出門、或者到同學家過夜。可是，孩子自己就約好了，要不是父母很強勢，你很難跟她們說不要出門，沒有理由…。」

「怎麼會沒有理由？那我們都不用家庭生活了嗎？孩子要讀書、課後活動，學音樂的人要練習、運動的人有球賽，而且，我們也會想要出門走走吧…」我雖然不黏孩子，可是，我們一家三口總有我們自己喜歡的事，每個週末都和朋友在一起，我們什麼時候自己去享受生活？

「媽媽，可是我同學早就不喜歡和她們的爸爸媽媽出門啦…」眉眉說。「她們寧可和同學去逛街、吃飯，也不要和她們的爸爸媽媽去。」

我不以為然，「當然可以和朋友去逛街啦，那你呢？你有喜歡和我們出門嗎？」

眉眉笑的很賊，「我喜歡和你去逛街，可以買很多漂亮的衣服。我同學去買的衣服和去逛的店，我都不喜歡…而且和你們出門可以去吃好好吃的飯…」

在宇眉和同學的眼裡，聽說，我們是很酷的年輕父母。所以，當眉眉同學每個週末都要出門過夜時，我的女兒寧可和我們夫妻窩在家中。她不愛找朋友來家裡過夜，因為她愛睡覺勝過愛朋友，只是，她的同學很愛來我們家過夜…時不時，我們家都有小客人，比較常是眉眉的閨蜜，但偶爾也是會有三、四個人的團體過夜。

我鼓勵眉眉，交不同的朋友，生活重心要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朋友」身上。不是人家做什麼，我們就要做什麼；也不是整天和朋友黏在一起，就表示有很多好朋友；更不是天天和朋友傳簡訊，就是親蜜的朋友。我說，你想看看以前沒有手機的年代，我們怎麼交朋友？會交到什麼朋友？會以什麼方式和他們做朋友？那就是真的能夠、也應該花在人際關係上的時間，其他，看似很容易的手機、網路臉書朋友，不一定，是「真」的朋友。登高一呼的朋友很多，真的是朋友的，仍然只是那屈指可數的幾個。所以，要用心、花力氣交朋友，而不是把時間，天天用在群組談話。

眉眉懂的。她搖頭嘆氣，「媽媽，我不懂為什麼大家要一直轉發網路上的影片給大家？你自己看就好，不用一直傳給我們…」

這就是我說，七年級的社交生活。

真的，他們需要被導正，這是學習、交朋友、成長的黃金時期，就連睡覺，都比這種不健康的虛擬社交生活，來的值得。

我不知道別人的美國生活是怎麼過？但，我的美國生活，從來與「輕鬆」兩字，沾不上邊。

親愛的老公說，因為你閒不下來，才會有忙不完的事。我不否認，「我的工作」，真的是我自找的。但更多時候，我覺得是事情來找我，並不是我找事，特別是家事。我心裡的美夢最好是家事都有人幫我做，飯也有人幫我煮，最好衣服也幫我洗掉…其實，我也真的把大部份家事外包出去，例如每週兩次的打掃阿姨，確實幫我把家裡維持的相當乾淨。每週一次的煮飯阿桑，也幫我省下不少工作。

但，我最不喜歡的母親一職就外包不了，即使我非常想…

宇眉一轉眼已是個七年級生，在台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國一青少女。我對她小姐明明是獨生女，但東西卻遠比她同學三姊弟還多的狀況向來不滿。

老早發下豪語，眉眉，你念國中後媽媽一定要重新整理你的房間。一個好母親就是要在孩子成長前，給她準備好工具和環境 – – 我認為，至於剩下的努力，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你需要有一間書房，可以好好定心讀書。宇眉對我的提議相當欣喜，但親愛的老公對我的行動超級能力就非常無力，我們不能晚一點再整理房子嗎？他絕對是標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爸爸…可惜，家裡這等小事是我說了算，所以，我們一家三口約定了一個週末，說好都不能有事、也不能出門，還請了一壯丁朋友老遠來幫忙，我們需要重新安排家裡的家俱。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搬家俱這事上是一點幫不了忙。

不行…我一口回絕。「你知道你女兒會在這房子讀書，也不過剩六年的時間了。你要到最後一年才整理嗎？」我雖然幫不上忙，但意見非常強，這是親愛的老公的結論。

孩子的成長，快的讓人措手不及。我也在這一眨眼的工夫，學會了一件事。家俱和房子的擺設，都是階段性的。小一點時候，我們家像個幼稚園，到處是孩子的玩具、無障礙空間。等到她開始念書，書桌變成是房間的重點。到了青少年時期，衣服、打扮也變成另一個重點，所以，我們把衣服、玩具和睡房全整理到一間，隨你要和朋友在那裡怎麼玩、怎麼打扮都沒人管你。鏡子、捲髮器、床、懶骨頭…一應俱全。

書房和樂器全在「工作室」，顧名思義，這間就是小姐和朋友工作的地方。家俱重新擺好後，內容物就得靠眉眉自己慢慢放回去了。以前，小一點的時候，我會幫她、陪她整理抽屜、櫃子。現在，她全靠自己，從書房到更衣間、到廁所，不自己放怎麼找的到東西？

好不容易把眉眉的部份，整理到一個段落，以為可以休息了嗎？就說我和輕鬆兩字無緣。換我房間的暖氣漏水，最要緊的，就是下面正是我的琴房。

工人週六非常認真的前來，打開天花板，順利找到漏水之處，可惜要等到下星期才有空再來，再幫我們重新接管、確認暖氣沒有問題後，就能把天花板裝回去了。說的容易，誰知他哪天才能來？這工人對我們家瞭若指掌，六、七年內家裡大大小小的工程全是他們包辦，排水系統除外，其實是非常值得信賴的一組人。之所以會週末前來開洞，也是因為我們一通電話，否則誰要假日來幫我們看房子。但再怎麼友好，他也等得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有辦法來進行我們的工程。

我說，親愛的老公最是好命！老早就和朋友約定要飛到大峽谷度假一週，誰知會在這時間點遇上漏水事呢？意志力堅強如我，老爺果然不知擔心兩字怎麼寫。我說，「你當然還是要去玩，只是要請工人儘快過來完工，除了我很難工作，這天花板撐不住水的。」

打燈籠也找不到我這種老婆的好嗎？我一個人要工作、忙小孩，還要搞房子…

就是我太能幹，所以親愛的老公永遠搞不懂這間房子的底線。水不會下來的啦…他總覺得我很愛演災難片。

是嗎？

事實證明，我只要一坐上馬桶，立刻就會有事把我叫起來…啪的一聲…褲子都來不及穿，我從舒服的主臥室連滾帶跑的衝下琴房，水，果然如瀑布般，由天而降…

我知道，沒有人的錯，可是，一口惡氣不發出來怎麼行？哪管自己仍光著身子，電話抓起來就打給親愛的老公，「你們都不相信我，水下來了吧！我的印表機、書桌、地毯、鞋子、書…全打溼了！」

真的，沒有人的錯，可是，我得默默收拾殘局，我嘆口氣，為什麼我這麼勞碌命？反觀這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藍天、美景、好友…

機場貴賓室…雖然食物看起來不怎麼樣…

也絕對比我這打掃完，還沒能坐下、就得開門迎接學生的老師好命許多。

也難怪親愛的老公對我疼愛有加。只看「外表」，大家都說，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照片看來，是這樣嗎????

因為接了女演員的鋼琴老師一職，所以，拍戲的兩天，我都得在場。

一來要幫忙聽，她彈的如何？二來她們要錄我彈的音樂。再來，朋友說，你這麼會照相，相機也帶來幫我們拍些宣傳照好了。

我想，我人都要在場了，幫忙拍點照有什麼問題，滿口答應。

劇組租了一個場地，專拍這場戲用，裡面應有盡有…

還顧四周，除了導演，一大群人我一個也不認得。導演當然忙的連和我點頭的時間都沒有，我也不會白目到這種場合還要找人聊天。默默的放下身上的包包和外套，我得研究一下要怎麼工作。製作人眼睛倒尖，立刻走向我，除了自我介紹，非常認真的立刻要我簽下文件，其中當然包含了薪水和智慧財產權問題等事項。接著，他的問題難倒了我，「你是今天的攝影師嗎？」

我一下不知要怎麼回答。但反應快向來是我的強項，我找了個自己比較舒服的名稱，「我是鋼琴老師，來教女主角彈鋼琴。」

「攝影師？」我心想，最好不要，這頭銜對我來說太重了點。除了會按快門，我什麼設定都不會…最好不要叫我當攝影師。

可是，「鋼琴老師」這頭銜，完全不夠解釋為何我要背一台相機在場的~~~

攝影棚的工作比我想像的要緊張許多。現場每個人各司其職，燈光、音效、攝影機、化妝師…那些聽都沒聽過的專業述語，我花了一點時間搞懂他們在幹嘛。例如，rehearsal，就是要開始採排。這時所有的機器會上線、攝影機當然也會開拍，只是不用前面的打卡，說是第幾場第幾幕。音效會在聽到任何一點雜音時喊cut，重新錄過，包括車聲、火車聲…。所以我立刻明白，我不能在拍戲的過程攝影，不然會有快門的聲音。另外，Rolling就是攝影機要推上前開拍的意思。還會有一個人喊extra quite，那時就是全場要屏住呼息，連一根針都不能掉到地上。action是演員開始演戲，cut是這幕戲拍到此…

搞懂了大家在幹嘛後，下個工作就是，我得找出我可以按快門的時間和角度。這時我有一種，根本沒有那個「時間點」，容得攝影師的存在的認知。在rehearsal之前，演員在化妝室準備；開始採排時，我也不能猛按快門干擾；extra quite後，根本不能走路；action後，連呼吸都要控制；cut後，所有的人一擁而上，補妝的補妝、換場景的換場景、搬燈光的搬燈光。

誰來告訴我，我要什麼時候拍照？

在我非常困惑的時候，肚子偏偏不聽使喚的咕咕作響。平常我可沒覺得肚子叫有什麼問題，但絕不是今天。我很快了理解解擺了滿桌食物的意義，囫圇吞棗從不在我的字典裡，可也不是今天。隨便塞了幾口東西，確定我的肚子不會讓我變成cut的理由，便速速溜回現場，找尋可以把自己塞進去且不會影響別人的位置。

我一面閃著人群，一面躲著機器，心裡順便旁白了一下，親愛的，雖然你的技術很好，可是這份工作你絕對沒辦法做。

你會一下絆倒人家的電燈、一下勾到電線、一下踢到機器…

而且，根本沒有時間調整相機設定，演員也不會坐在那、動也不動讓你拍照。

所以，攝影師要眼明手快，快門速度得比演員移動速度還快。角度就要憑本事了！每個人都躲在自己的角落，等著待會兒蜂擁而上。瞭解了這一點後，我也努力找出每場戲可以塞下我和相機的角落，我只有一個時間可以拍到沒有閒雜人等的照片，就是在人群蜂擁而上之前…

電影故事很灰暗，女主角原先彈了美麗的曲子，後來和鄰居發生糾紛，最後拿了斧頭砍壞鋼琴、還吃了老鼠藥自殺…

本來我完全不知劇情，跟了兩天，當然知道他們在幹嘛。不過，一天拍照下來，全身除了腰酸背痛，我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來說明這舉步維艱的感覺。因為，手腳常常得呈現一個奇怪的姿勢接著就得停格，直到這幾分鐘的劇拍完後，才能「動」。

這錢也太難賺了吧！我心裡嘀咕…

忽然，導演喊，pianist！相機一扔，我坐上鋼琴前，立刻得彈出他們要的音樂，一遍又一遍，直到cut…

這身份切換說的容易，可我覺得自己好像連呼吸的時間都沒有，下一秒立刻又要拿起相機，繼續追著女主角跑。而且，大家講話速度不知因為是分秒必爭還是片場習慣，超級快，我感覺自己只聽到一聲，「攝影師，請你拍下這個角度！」我還沒搞清楚是誰下的旨令，更別說知道他的「這個角度」是哪個角度，人就不見了。我只好接受自己今天是攝影師的事實，他一定是在叫我。「請問是要拍哪個角度？」我問…

我很感謝眉眉上學後，她的世界給了我好好練習英文的機會，否則，我一個字都聽不懂這些美國人今天在講什麼…

回到家後，打開門是學生一張張笑嘻嘻的臉，我的疲倦感並沒有消失，但至少，我可以坐下…

身兼數職，我莫明奇妙自己的忙碌和疲倦。親愛的老公笑，「人家一定以為你這人好可憐啊，不知是多需要錢，這麼認真工作。」

真的！片場每個人都用蘋果手機，只有我一個人，拿著古老手機，拚命傳簡訊。真是難用的要命，要不是因為眉眉這幾天也忙的不可開交，我才不用手機發簡訊張羅她的接送。外表看起來，我真的是窮死了的鋼琴老師，還要兼攝影師來貼補家用…

最是好命的就是親愛的老公，我們母女忙的昏天暗日，他老爺開心的又是騎車環紐約，又是騎車爬山！

別以為我永遠都是笑咪咪的面對每一天。這幾天又是拍片又是教琴，我也是累出眼淚，哭著對親愛的老公大發一頓脾氣，我太累了，不要做了…

只是，明天起來，一切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