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小鎮覺得我是從台灣來的魔法師,身兼數職可是每一職都是專家,補教名師、心靈導師、中間人、水餃名廚…隨便大家喊。
好幾個家長說我是他們孩子的Mentor – – 心靈導師。我想,若出自小麻雀之口,我一定和這些家長一樣感謝萬分,希望那位正直到可以讓孩子這樣說的阿姨也好、老師也好、長輩也好,可以在她的人生道路上給幾盞明燈。
因為學生的關係,這些家庭自然將我延攬為「自己人」,家庭活動多會算我一份。比較特別的是,有情有義的森林小鎮家長,在孩子們長大離開後,依然保留那份對我的關愛和感謝。因此,我的單身森林生活一點也不寂寞。
(每日琴房照充滿創意)

好不容易排出一天,和畢業生媽媽喝咖啡。除了教學幾乎足不出戶的我,欠了不少咖啡約會債。這家人和我緣分特深,家裡根本不說中文的三個女兒都和我上過中文課。大姐美明畢業多年,現在人正在台灣學中文,計劃四月回美國工作。看著我的學生孩子一個接一個往台灣跑,我認為該是時候向台灣政府申請一張民間外交官證書。
「美旺最近很不好…」媽媽也把我當心靈導師了嗎?兩句問候便開始了憂慮分享。「美旺找過你嗎?」
「我們沒約成!開學前,本來美旺和我約了一起吃飯,結果她說身體不適取消了約會。不過,妹妹美贍有跟我略提了美旺的近況。」我依稀知道美旺的健康出了點狀況,但還沒機會她面對面好好聊過。實話實說,我還沒聽出媽媽需要什麼。
(青蛙與鋼琴)

若不是這些孩子回來找我的勤快,說實話我也沒空管到別人家的小孩去。小妹美贍最藏不住事,上回雖然美旺沒赴約,但在卡內基美隆唸建築的小妹還是來了。五歲便開始跟我上中文,後來連鋼琴課都找上我,一路到高中畢業,是每星期到百年老厝報到兩天的好學生,說是我半個女兒一點也不過分,家裡雞犬相鬥什麼都講…
「怎麼回事?」我正經的問,「美旺的皮膚從去年暑假開始,變得非常的差,最糟糕的是全部都長在臉上。半年下來,她幾乎得了憂鬱症,根本不願意出門,連從學校回家,都要我們專車接送,因為她不願意去搭乘大眾運輸工具。」
「那上學呢?」我問。媽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誰知道住校的大學生有沒有天天進教室上課?
(猶太傳統服)

「你們帶她看醫生了嗎?」皮膚問題應該要看醫生,不是看心靈導師。
「看了不少醫生,最近有一個醫生建議她打針,每兩週要自己注射一次,但美旺不願意。」媽媽自責過去教導孩子少用藥的觀念。
心靈導師最神奇的就是,你要什麼經驗?我都通有。「是用什麼藥?」聽到自己注射,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杜避炎!」
「這個針,我打了好一陣子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媽媽瞪大眼睛,像極了我是從月球下來的嫦娥,「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需要打針?」
(前後學生竟然有一模一樣的鞋子??!!)

我一輩子都說自己皮膚不好。可是,我知道沒人聽懂我在講什麼!我指向自己,「因為老天爺雖然給我了體無完膚的身體,卻給我一張正常無比的臉。」雖然我常常痛苦萬分,但對於老天留給我臉當淨土,我只有十二萬分的感謝。只是這完全不合邏輯的事,看起來就是故意說反話想得別人讚美 – – 哪裡?你皮膚真好!
「我無法想像你和美旺一樣嚴重?」媽媽不可置信的望著我那吹彈可破的臉,「你看起來比正常人還好…」
「我知道。但我想美旺經歷的每一份痛苦,我都可以感同身受!」
媽媽抓到浮木,「你可以和美旺聊一聊嗎?我們真的不知道怎麼幫她…」
我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幫她,但我可以用病友的身份經驗分享。「當然!但也要她願意出門。」
(補教名師整理出的麻將規則英文版)

終於到了美旺的春假,回來一週足不出戶的她,竟真的和我相約。心靈導師得換掉補教名師的身分,想辦法重新安排課表先輔導生病的學生。
美旺年輕的臉龐上,幾乎沒有任何笑容,兩小時的晚餐除了抓癢就是揉眼,我可以想像她的不舒服,難怪她完全不願意出門,更別說社交、見朋友,現在的她應該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美旺很高興世界上竟有我這個病友,「媽媽跟我說你的事了,所以我兩天前打了第一針。」
「太好了!我不敢說馬上就會看到效果,但第二針和第三針結束後,你應該可以感到明顯的改善,至少可以正常生活。」我給了幾乎絕望的她一線希望,心裡認真的祈禱希望杜避炎對她也那麼有效。
「你做的過敏檢測嗎?」我好奇。



「做了,但結果我並沒有對很多東西過敏。」她相當沮喪。
我懂,會需要杜避炎的我們都不是單一問題排除就可以解決問題。換個方法說,那麼容易治就不需要生物製劑。「事實是即使你都不吃不喝,皮膚也不會改善。我覺得你應該從現在開始正常的過生活,過多的拘束會讓你活得很痛苦,不如接受醫生的幫忙,做個配合的病人。」我把我想的到的建議,一股腦的告訴她。
今年暑假就要畢業她,在這樣的憂鬱基石上對未來更焦慮。「現在好難找工作,我只想趕快出來賺錢。」
雖然我是一個工作萬萬歲的長輩,但面對美旺我不得不阻止,「我認為你需要的是一個短暫的休息,沒有健康你什麼事都做不了。離開這裡,也許你第一件該做的事,是回去斯里蘭卡陪外婆三個月。」美旺看我的眼神讓我再次確定自己是來自月球的嫦娥。「我不想什麼事都不做,也不想讓父母擔心。」

老天爺!怎麼人家小孩都不像小麻雀那般頭腦簡單?從沒有人生需要取悅父母的煩惱?
雖然我不是個皮膚科醫生,但久病成良醫,新彊醫生自我診斷皮膚會變今天這樣,絕對有一部份原因是壓力引起。顧不得也許孩子父母期待好工作第一,美旺可以不用聽從我的建議,可是她得聽到世界上有不同的聲音和方法來過生活。人生的成功非得建立在健康基礎上,更何況成功定義千百種,誰說大學畢業立刻找到一份好工作才是成功?大蘋果雖吸引人,同時也讓人容易陷入高薪等於成功的危險價值觀中。「把身體顧好怎麼會是什麼都不做?你現在這樣父母更擔心。」我只差沒說,還把我拖下水調課來輔導你~~
飽受皮膚不好之苦數十年,我只能期待自身故事可以鼓勵美旺,趕快找回正常生活步調,重拾過去的笑容。

神奇魔法師,說穿了只是除了億外富翁之樂透中不了,其他什麼天方夜譚都可以遇上的奇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