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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老公和我，常常會有對話，「如果媽媽還在的話…」像照樣造句，永遠接不完。不過，他最常造的一句，是「如果媽媽還在的話，就有人可以和我一起罵你了！」不知在他倆的心中，我是個多麼欠罵的人？ （洛克斐勒中心的空中花園很美） 我的人生從來不是台灣好學生、好孩子、正常人路線。我堅持自己未曾因反對而反對、為叛逆而叛逆，多是遇上值得或沒得選擇的事情，只好接受挑戰。別以為我從不拒絕別人，親愛的老公至理名言，「你想做的事，沒人擋的住你；你不想做的事，沒人勉強的了你！」 過去曾對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的那個人，就是媽媽！ 是的！我的人生從不是別人勉強的來，可是，我有我的軟肋 – – 尋求協助的下一代！ 森林小鎮座落在紐約附近的一個非常白人區。這附近的學校非常重視雙語，宇眉從幼稚園開始，除了英文，西班牙語直接是學生的第二外國語。到了國中後，學生開始可以選擇自己的第二外語，大一點的學校當然可以提供多幾種不同語言課程，森林小鎮太小所以第二外語只剩西班牙語、法語和拉丁語可以選擇。眉眉畢業時，她拚了命給自己弄了一張「三語」畢業證書 – – 英語、西語和中文！雖然實質上看不到什麼用途，但聽起來確實神氣極了！ 雙胞胎是猶太和中國人的混血兒，六年級從香港搬到森林小鎮後，和我結下不解之緣。我覺得她們根本是天公伯直接塞到我手上給我當女兒的孩子，最特別的是她們和宇眉也親如姊妹，和晴晴和Ariel的程度不分軒輊。 好啦！都是我的孩子！那大女兒畢業證書上寫的是三語，兩個小兒會怎麼想呢？ 我發誓完全不是我去提醒她們的！我已給明明不該多忙還是天昏地暗的音樂會搞的天昏天暗。雙胞胎進來上課走大門，和學生進琴房的門也不同，因為有時她們會早點來，等上課前她們在我家舒適自在，做功課也好、一頭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也不太稀奇。 （女兒賊們不只很會給我找麻煩，還常從我這A東西走…） 看見我從琴房走到客廳，雙胞胎搶著說話，「怡茹！我們今天去問了學校老師，看看我們有沒有資格申請三語。學校說，如果我們可以完成這些…，我們就可以拿到三語畢業證書。你可以幫我們嗎？」 我心中的第一句話，絕對是，「我可以不要幫你們嗎？」然後心裡再倒抽好幾口氣，你倆不知天高地厚，這事最好這麼容易！ 首先，學校對雙語的要求是每兩天就要上一次課，得修四年，還要通過考試，證明學生有「流利」的程度，才能算真正雙語。當然，一定不是每個學生上完高中四年就有能力把第二外國語變成真正雙語，可是經過四年的訓練和密集學習，確實也會達到某種程度。雙胞胎一星期跟我上兩次中文，程度雖然不差，可是懶惰程度又更甚小麻雀。今天若不是我這中文老師逼的緊，她們哪裡有現在的程度？ 只是，僅管我嚴格、要求多，對於我老早提醒她們，大學先修課AP中文考試，早點去考一個成績出來這事，雙胞胎完全拋在腦後。一來當然是森林小鎮沒有提供中文課，所以這種全美通用的AP課程考試都得透過學校處理，不是自己在外面報名就可以的補教概念。她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沒有一個國家級考試成績證明她們的程度，我實在想不通學校怎麼可能讓她們申請「三語」畢業證書？ （紐約的高貴非常另人著迷） 可是，一個好媽媽就是不能偏心，我解釋了我的理解，「我們可以試看看，但後面事情會很多，而且你們得算好時間，每一件事都是有截止日期。我們三個人最近都這麼忙，你們確定要做嗎？」 我明明沒有說，「好！」但雙胞胎和別人通通一樣，好像只要有我的加持，一切都會成功！ 背後堆了起高高的鳥雲，又到了滿滿盤子繼續往上加菜的時間了嗎？我女兒明明已經去念大學了？我的清幽好日子八字沒一撇。 接下來，雙胞胎每週都帶回學校的要求，從要有聽、說、讀、寫四部份的報告開始，到還需要一份考試成績證明她們的程度，「我可以幫忙聽說讀寫的部份。但考試得請學校去找給你們考。」我說的保留，其實，我哪知道學校要看到學生做出怎樣的報告，才符合他們心中期待的，能夠證明流利雙語程度的聽、說、讀、寫？ 所以，我常說自己最討厭聽到別人跟我說，你的白天三點學生來以前，都是自己的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事實是如果生意想要做到像我這樣，眼睛睜開就得開始工作，哪一分鐘可以休息？我的上班時間其實是和大家一樣早，但我的下班時間是晚上九點十點！ 我把自己埋在書堆裡、上網找資料，寫作最容易發揮，我給她們找了十篇看圖說故事，讓她們各選一自由發揮，寫好後還要批改，再送教學校審核。一點也不敢馬虎，絕不能讓學校覺得這位中文老師虛應一應故事。 說的部份，想半天我選擇面試的方法，錄下五到七分鐘的對話，證明她們可以不管我出什麼題，都有能力對答如流。閱讀也不算太難，我找了適合她們程度的幾篇文章，讓她們回答選擇題。 到閱讀部份送審時，我明顯感覺校方開始提高門檻，「不能用選擇題的方式，但因為學校沒有先說，所以勉強接受我們的報告成果。」聽的部份，學校這次在我之前送來考題，要能夠回答所有這份8張紙問題聽力測驗才算符合聽力資格。我只好又把自己埋進書堆，繼續找材料來滿足學校的要求。 說到這些做事的方法，說也奇妙，真的沒人教過我要怎麼和美國人工作？但我就是知道，絕不能拿台灣人常說的這句話，「你要告訴我，這事要怎麼做？」美國是個自由發揮的國家，沒人管你也沒人會告訴你，事情要怎麼做。如果我一開始就把問題丟給學校，「你們要告訴我怎麼做？」我保證這事就石沈大海，誰有那美國時間去幫你們雙胞胎搞這些？要做你們自己想辦法！這，就是美國！ 幾天過去，雙胞胎垂頭喪氣，「學校說我們一定要考過一個中高階的中文考試，他們會去找網路的考試給我們考，否則不能申請三語。可是坊間中高階的考試比AP更難，我們成績一定達不到標準的…」她們至少有自知之明，中文程度還沒好到那裡。「我們應該聽你的話把AP考起來，現在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全真抱著頭倒在沙發上哀號。 忙了好幾個星期，聽說讀寫全送給學校審過了，聽到這消息真的也讓我像洩了氣的皮球。 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我說，「眉眉和負責雙語這個老師關係非常好，能不能你們下次去找她的時候，不著痕跡帶一句，我們的中文老師是眉眉的媽媽。」我真的不知道有沒有用？也許學校知道這個中文老師的一些背景會給點寬容？希望眉眉的好名聲還可以用到下一屆？「但要怎麼帶才不會尷尬，你們要自己想辦法了。」我盡力了！真的！連攀關係都要拿出來試，因為我已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幫這兩個孩子！ 一星期後，雙胞胎衝進家門，「怡茹，我們跟學校說眉眉媽媽是我們的中文老師。講到最後，學校說她們會讓我們的考試成績，『放水』過去！」我們三個樂的一起尖叫，房子，只差沒翻過去。沒人知道，到底哪一點讓學校最後決定通關放行，我只知道，自己為了雙胞胎的拚命都值得了！ 四五月從來就是可以預知的忙碌季節，就像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的淡旺季。可是，我真的說不出口，「我太忙了，沒辦法幫你們申請三語畢業證書」這句話。最難的是，我其實一點都不知道，這事要怎麼處理！去年眉眉早早就考完AP，又和學校老師們交情甚篤，全校都知道她的中文是母語，三語畢業證書根本是學校自己幫她申請，我完全沒插上一腳，對眉眉來說整件事不費吹灰之力。 等到兩個小女兒時，除了音樂會迫在眉睫，三語畢業證書更把我燒的焦頭爛額。12年級學生花了一整年時間完成這份大報告加考試，換一份雙語畢業證書。雙胞胎想到要做這件事時，已經是春暖花開的三月，我們只剩兩個月的時間從無到有得完成這事。 三語畢業證書有什麼用？ 事實是，沒有什麼特別！只是，用這一段時間，把這些孩子的第二外語程度逼到最高，用這張證書滿足她們的學習成就感！整件事，只為了讓孩子感覺良好，我連一毛加班費都沒有。所以，我說，尋求協助的下一代就是我的軟肋！ 美贍是另一個12年級的中文學生，「怡茹！我想申請今天暑假去台灣學中文，你可以幫我嗎？」 … Continue reading →

今年度的健康檢查，我拿了漂亮了成績。除了膽固醇二百五是超標紅字，其他完全是個健康寶寶。我奇道美國醫生為何沒有叮囑飲食控制？她把電腦螢幕轉向我，解釋，「你的總膽固醇雖然很高，但好膽固醇的比例更高，放進資料庫試算結果，心血管疾病風險只有0.3%，完全不是一件需要膽心的事。」醫生大讚我身體健康，我揚揚得意終於追上一個紅字都沒有的親愛的老公！滿意極了醫生果然不是我們常人上網查查就可以學會的職業！ 美國診間總會貼一張疼痛指數，從零到十。不管看哪一科，醫生都會問，「你現在的身體疼痛指數是多少？」我的心裡總嘲笑美國人的吃不了半點苦，這是什麼問題？為什麼連家醫科都需要有這種疼痛指數？誰沒事身體會一直疼痛？ 但，五月，我自己身體的疼痛指數，就是十！ 這麼多年的工作和生活經驗下來，我診斷自己，是個精神比身體還能忍受壓力的人。親愛的老公說，「你可以記下來，每年五月到六月，自己的身體狀況，就會知道其實你的壓力都一樣大。可是，每一年你都會先安慰自己，今年應該不會那麼累，或者今年會好一點。其實，每年都一樣！」 他講的一點沒錯！我誇大口，「去年因為戶外音樂會，加上眉眉畢業音樂會和她的準備離家，我覺得自己完全就站在崩潰的懸崖。今年只是教堂音樂會，輕鬆很多！」 結果，五月開始，先是為了抗戰到晚上十點的課，我塞了兩顆鼎泰豐巧克力小籠包，鹹蛋超人在一小時後小小上身。急性過敏從眼鼻開始，到好不容易照顧到稍微沒有傷疤的皮膚全毀於一旦。「類固醇吃三天！趕快把它壓下去！」專用御醫馬上開藥。可是，我自作聰明，抗組織胺就行，讓它自己好！大過敏發一次，身體要足足兩星期才會開始平復。 接下來，換我最自豪的牙齒開始出問題！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吃東西完全沒力氣，因為一咬合就痛。這是什麼怪狀況？不用看醫生我都知道，壓力太大了！其實每個人到中年，都是同樣雙肩扛一百件事，家中老小加上中年危機，和身體走下坡，誰不累？問題只在我的完美主義而且超高標準。而且，年紀大了！從一個痛點開始，疼痛感順著淋巴往兩側跑，幾天後，變成下顎加齒顎接近耳朵的地方都會痛，每天和一群精力過盛的孩子奮戰後還不能進食，人生根本失去色彩，睡再多體力也不夠。 （我家的五月，很美） 我不愛吃藥，總覺得沒什麼皮肉痛是不能忍的！但過敏完元氣大傷，加上不能進食的復原太慢，我乖乖的吞了兩顆普拿疼止痛。「你要吃消炎藥！」御醫處方箋來了！這次我可不敢假會，半條命都去了。 過去，身體微恙睡個兩天，起來就是一尾活龍。五十雖知天命，身體卻大不如前。才歡呼完終於可以享受美食，左肩在某個晚上睡醒後就不能動了。這次的疼痛來的又兇又猛，我哀號自己被巨大的疼痛感籠罩，「十十十！」我現在就是十。就像當初要生小孩一樣，麻藥一退醫生問疼痛指數，我猛指，十！親愛的老公完全是個沒有同理心的好人，當時他用一種現在才剛開始，你就指著十，等下要生小孩時你要指哪裡的臉看著我… 想不到醫生立刻把我推進產房，小麻雀沒多久就順利出生。 我責怪他，「你一點都沒有同理心！我明明說十，你那表情就是滿臉不信！」 （窗外給盛開的花包圍著） 他委屈，「因為人家都說第一胎很慢，隨便也要痛24小時啊…」 「那你為什麼要聽別人的呢？」我最討厭聽別人的。「明明我從痛到生就只有四小時啊！」但真的也不能怪親愛的老公，從相識到宇眉出生不到兩年，他真不認識我。而且一到九的疼痛我完全可以忍受，一喊痛就是十，真的讓人不能理解也來不及準備。 可能是小動作拉傷？可能是五十肩發作？我比楊過幸運，還好不是慣用右手，雖然兩天痛到無法入眠，但至少生活自理不受影響。學生沒一個人知道老師快痛死了還拿命在和他們練琴！ 「你要吃肌肉鬆馳劑。」御醫姊姊叮嚀。有時我也不懂自己在堅持什麼？隨便敷衍她兩句，怎麼可以給五十肩打敗？這樣就要吃藥我一個五月不就天天都在吃藥？ 第三天，疼痛終於退到十以下…不過，牙齦太久沒能好好進食加深入睡眠都全腫起來了。我開心的只差沒跳起來，只要不是疼痛指數十，都可以正常生活！ 這，就是我的五月！說穿了，也不過就是三十多個孩子要上台表演，加小麻雀的準備回家，和我自己的又要回台灣。十個講話還有娃娃音的低年級生，和七個根本沒時間練琴的高中生，就是他們，送了我一個大大的「十」！ （調皮搗蛋的學生） 和偶爾出現在門口，迎接學生主人回家的狗，畫面實在很療愈！ 明年，這個時間，我不會再騙自己了！一樣累！

25歲前，我的生活在台灣。那裡的每一件事，對我來說就是這麼理所當然。 （我的小提琴家好友） 高中以後，因為地利之便，我成了國家音樂廳的常客。其實興趣這件事到現在這年紀回頭看，會覺得原來自己從小到大都是同一個人。我就喜歡音樂廳，國家劇院明明在音樂廳對面，可我一次都沒去過。有朋友正好想聽同一場表演，我們會結伴同行；但更多時候，我看到自己想聽的表演曲目，會買最便宜、最後一排的票，即使什麼都看不清我也聽一清二楚，音樂的面貌。那年代，要讀取、找尋想要的樂譜、曲名，每件事都和現在上網Google兩秒便有答案完全不同。我的書桌上有一台收錄音機，裡面放著一張空白卡帶，電台隨時放著的是古典鋼琴樂台。如果不小心聽到我想要學的歌，要不從床上跳起來、或者從廁所衝進來，就為了按下錄音鍵。最完美的情況是正好坐在桌前寫功課，蕭邦夜曲可以錄的完整，但貝多芬的悲創第三樂章硬生生的少了前面好幾小節… 但，那個年代，聊勝於無。這就是我一直喜歡音樂、自學音樂的方法。 當時，我對於台灣音樂會的安可文化，沒有懷疑過。那麼多年來，只有賴英里一人的那場長笛表演給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曲目表上十三首歌，表演結束觀眾掌聲和安可聲不願停止。一般古典音樂表演是不會有人拿麥克風說話的，音樂就是音樂，從開始到結束不需語言。那天，賴英里意外的拿起麥克風，向觀眾致歉，她沒有準備安可曲。所以她和指揮商量結果，決定最後一首大黃蜂再奏一次，做安可曲！ 這件事二十多年來仍記憶猶新，因為，她是第一位我在台灣看到的表演者，沒有準備安可曲。當然，葉綠娜的小星星變奏曲我也永生難忘，她的小星星曾是我的目標！ 森林小鎮住了二十年，我又地利之便的迷上紐約音樂表演。成人後的我喜歡的表演更加多元，百老匯、管弦樂、鋼琴、爵士樂…我知道自己就是喜歡那份此時無「人」聲勝有聲的感覺，我喜歡被關在音樂廳裡動也不能動的放空，我也學會美國人對音樂的欣賞和對表演者的尊重。 多年來進出林肯中心和卡內基音樂廳，我沒有見過任何一場表現結束後，有安可曲出現。演唱會、搖滾樂或現代音樂當然另當別論。表演者和指揮最多進出三次、鞠躬致謝，觀眾表達最高敬意的方式是全場起立鼓掌。每一場表演，永遠像節目表上所述，準時結束。就連有沒有中場休息，節目表都會詳載。所以，我很自然也習慣了，這樣的方式。 某一年暑假在台灣，我買了一張鋼琴獨奏會的票，自己前往欣賞。表演者一共彈了五首安可曲，每一次敬禮，進到後台，我感覺她狂奔再次出場，深怕現場觀眾開始離席，她彈不完自己準備的五首安可曲。第一首還好，我可以了解，她練的辛苦，很想回饋給觀眾的心情。但到第三、第四首，我這愛好鋼琴的音樂老師，也有些不耐，這樣是有完沒完？要彈到哪一首我們才能走？ 第五次她很想表現不疾不徐，可是明明是在觀眾稀疏的掌聲中再次衝出場。我的心裡，對整件事充滿了同情。這事我也印象極深，因為我開始認真思考，台灣文化對音樂這件事的觀念。 一直以來，我對亞洲人學音樂是相當不與置評。或者說，一評就是負評。我認為台灣人沒有真正了解，音樂。可是，每一個父母，都對孩子的音樂學習有著不可思議的嚴格要求，所以每一個小孩都在年紀很小時就會彈難度超高的樂曲。直到現在，我仍認為，這只是一種不能「輸」的社會風氣，家長沒有了解，音樂其實不是拿來炫耀和比賽的工具；音樂只是陶冶心性、自娛娛人的興趣。 （紐約可看的大小表演不計其數） 台灣大概從我們這一代開始，音樂學習普及化，因為有了錢淹腳目的上一代，開始有餘力栽培孩子除了課業以外的才藝。本意全是好！但，整個社會氛圍把音樂弄的相當走味。 一個無意，我發現台灣愛樂要來林肯中心表演。 我愛音樂更愛台灣，調了課、買了票，當晚準時出現在林肯中心。 我錯覺自己回到國家音樂廳，所以這場在紐約林肯中心的表演沒有美國人或外國人要來看嗎？我心裡默默先小小傷心一番。 大廳閃了燈，觀眾給了掌聲。結果音樂會還沒開始，台灣在美辦事處的官員先上台了，致詞的致詞、穿插了我根本不知她是誰的人遠從觀眾席上台致謝。我馬上了有一模一樣的感覺，台灣人，你們是來表演音樂給美國人聽？還是難得有舞台所以官員們要趕快來搶表現？ 官員的致詞內容是，我們台灣很漂亮，希望你們大家來台灣玩。 內心百味雜陳。在座，全是台灣人！如果，你們想外國人來台灣玩，那麼，你們搞錯對象。如果，你們想外國人來聽台灣愛樂，那麼，你們用錯方式，人家是來聽音樂、不是來聽演講。 上半場，小提琴獨奏完，我看著年輕音樂家，進去不到幾秒就又衝回舞台，完全沒有音樂家與世無爭的穩重，只有深怕觀眾離場的匆忙。令我瞠目結舌的是他竟然拿起小提琴，在上半場結束前就來一首安可曲。 （我的鋼琴家好友） 他的琴藝完全沒問題，技巧高超、表演動人。後半場是台灣愛樂的表演，曲目結束後果然又是一首又一首的安可。也許，台灣愛樂達到了讓在美國的台灣觀眾物超所值的感覺，但，我的心中只有感傷… 二十年來，我沒有看過任何一場表演，是這樣與眾不同。當然，我們可以高打旗幟，台灣文化和全世界都不同！但我心裡想的是，這真的是台灣愛樂大老遠來紐約，想要傳遞的文化嗎？還是，我們台灣人從來沒有搞懂過，怎麼把自己的好東西，展現給「別人」看？ 如果，我們就是一個美麗島國，一切可以自己自足，那麼，當然台灣很可以，做自己，完全不用和世界接軌、不用了解外國、也不用試著努力被國外了解和認同。 但，今天我看到的，是台灣其實很希望被世界看到我們的好，也希望被世界保護不被旁邊的大國侵略。我們當然可以做自己，但是，我們要做可以被別人接受的自己，到別人的土地上也必須學習別人的文化，而不是到哪裡都閉著眼睛，不去看自己和別人的不同；關上耳朵，不聽世界的聲音。 我想到的是，台灣朋友在美國的生活，就是關上大門過著小小台灣幾十年前的生活，永遠怨懟美國的種族歧視，或者不滿著別人的欺負。沒有人吃飽沒事整天想找我們台灣人麻煩！對於太不一樣的文化，大家最多一走了之。就像疫情期間台灣買了不知多少廣告打在美國，「台灣可以幫忙！Taiwan can help！」我看了也是傷心！台灣人好像永遠不知道，怎麼和世界接軌！ （紐約） 昨天，我又到林肯中心報到。因為，音樂界最近的醜聞是紐約愛樂挖來了加州愛樂的指揮。第一場表演，紐約客興奮不已，平日早上十點的音樂會，已全場滿座。我從二樓包廂往下看，一樓觀眾和舞台一清二楚，我必須說，全場幾千人，長的和我一樣黃皮膚黑頭髮的觀眾，實在是手指頭數的出來。我不禁要問，台灣人，你們真的喜歡音樂嗎？為什麼如此瘋狂執著下一代奇怪的音樂學習法？如果你們真的喜歡音樂，這種音樂盛會怎麼只有我和零星幾個亞洲人？ 如果我們想和外界接軌，其實，音樂確實是很好的一個語言。不過，這音樂從學習和表演開始，都得重新來過。它不是個要去和別人拚高下的工具，也不是拿來政治宣傳的手段，音樂家更不用貶低自己，為什麼我們要買一送好幾？明明我練一首歌很辛苦，你想多聽幾首那你得多付很多錢才行！其實台灣最該學的，可能是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 我很尊重美國文化，儘可能在的森林小鎮做一個不要被討厭的外國人。例如我後來結交了外國人朋友後，才知道他們會說，有些新來的移民家庭會穿錯衣服！我才明白，原來只是愛美的我，無意之間跟上了美國文化。他們其實是有穿對和穿錯衣服的觀念！但，沒有人會來「教」我這件事，如果我不是他們的朋友。到別人的土地上生活，只有在先不孤立的基礎後，我們才能展現自己，讓別人對我的台灣文化充滿興趣！ 親愛的老公沒和我前往每一場音樂會，但他總會在音樂會結束後等候在街角。我坐上車，滔滔不絕今晚滿滿全是台灣人的林肯中心音樂會之感~~

如果我只有眉眉一個小孩，我真的不會知道，別人的小孩和她有什麼不同？更不會知道，養她這個小孩和養別的小孩，有什麼差異。我想所有的父母應該都是這樣的感覺，不是不想而是沒機會了解，別人的小孩或別家的狀況。 常聽美國台灣朋友說，大家的小孩都一樣啊！因為眉眉年紀比大部份朋友小孩大，所以，我也常聽到這種對話，例如我們在聊猶太成人禮，朋友會說，等他們小孩到那個年紀，自然就會有成年禮的邀請。意思是，他們不會沒有只是時候未到… 或者，我孩子現在還小，所以沒有太多和朋友playdate、一起玩的機會，長大自然就會有了！ 好像，你家小孩會的，我家小孩一定也會。你家小孩有的，我家小孩也會有。因為，我們大家都一樣！ 事實是，親愛的老公和我不是獨樹一格，但我們養出了一個和台灣美國小孩不同，也和美國的美國小孩不同，更和我兩自己也不一樣的小孩。 （覺得念大學後運動不夠的小麻雀，每週竟會找兩天跑步健身！） 十五年來，每天我接觸的小孩，十個手指常數不完。用家長的說法，我幫他們一起養小孩！這句話很有意思，因為這些家長都知道。這老師整天幫他們罵小孩，可能，比他們自己罵的還兇！他們把小孩當成另一個人，所以非常尊重；我也把小孩當成另一個人來尊重，但保留一些台灣傳統，不趁未成年把孩子教會，將來就教不動了！ 就這樣，我的每日生活，從小麻雀、到雙胞胎、一家又一家的中文學生、到一個接一個的鋼琴學生，雖然不是每一個，不過為數不少都變成了我的孩子！12年級雙胞胎跟眉眉告狀，「今天挨怡茹老師罵，因為全慧沒有自己的行事曆。」上課中，我讓孩子們拿出行事曆，要核對接下來兩個月的課表，馬上要進入大學的她們，和去年這時的眉眉一樣，行程破表。 （和同學自己安排了晚上滑雪的多彩多姿大學生活） 全慧比全真早幾秒出生，兩人行影不離，對大部份的來說，兩姊妹長的一個模子印出來。全真翻出行事曆，全慧則擠到她身邊。「為什麼你要看別人的行事曆，你的呢？」我問。 全慧指指自己的大腦，「我的行事曆在這…」 我當眉眉罵，「為什麼你可以沒有自己的行事曆？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一份。」罵全慧得中英夾雜，不然她只聽一半懂不是浪費了我的精髓。「你最好這兩個月趕快學會怎麼用行事曆，否則到大學怎麼生活？」 眉眉的每週行事曆！這樣忙碌是要如何用腦袋來記住每一個細節？ 全慧解釋，「可是學校的事已有學校行事曆為什麼還需要自己的另一份？」「因為學校只是你生活的一半，那另一半的事情怎麼辦？我們記一半忘一半嗎？」罵人從小無需草稿，「而且不只要有行事曆，每天你都要一看再看才不會忘記今天還有多少事要做。」全慧大學申請的很不好，沒多少選擇最後決定到康州念書。全真這半年對自己的事非常認真，有沒有行事曆馬上比個高下。會這麼斗膽下結論是因為光這幾個月，我就聽了不下幾次，全慧又錯過哪件事的截止日期…即使旁人又氣又急也幫不上她的忙。 今天，雙胞胎從大門進來客廳準備上中文課時，8年級的查理還在上最後幾分鐘的鋼琴。從琴房門離開的查理沒有和雙胞胎打照面。 我走進客廳，雙胞胎摀著嘴大驚小怪，「你把他罵哭了嗎？」 「你們耳朵怎麼這麼好？我不是把麥克風關了嗎？」把學生罵哭很稀奇嗎？ 「還是聽的到你在講什麼啊！」雙胞胎像眉眉一樣，不管我怎麼罵還是愛我，當然，被罵那時每一定很氣，絕對想奪門而出。 「因為他整星期沒練琴，今天當然彈不好。彈不好又生自己的氣！」我解釋發生了什麼事。「音樂會快到了，這些大孩子我寧可你們現在哭也不要當天哭。」罵人，是我的家常便飯。 小麻雀，就是我這樣十八年罵出來的產物！ 許多人說，我很幸運生到她這樣的孩子！天知道親愛的老公和我，比誰都知道她的個性疏懶，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五歲數學算不出來會倒在沙發，我長大就會了！個性和天生的智商、腦袋改不了，但做事的態度和標準，卻是可以訓練的。拿著行事曆追著她跑，十多年；每天飯桌上一改再改她講話的方式，這句話該這樣講；遇到那件事應該那樣處理…從小時候「教育」她要怎麼做，到青少年「建議」她可以怎麼做，大學後我們夫妻看著她這樣做…現在的她，有自己的生活、想法，看的見台灣土生土長我們的影子，也看的見美國森林小鎮白到不行的文化。 兄弟會、姊妹會就是一個超越我能力和知識的團體。只從電視上看見、學到，我根本不知它是什麼就先入為主的，不喜歡。 眉眉從入學後，和我們聊了許多兄弟、姊妹會的事。例如華大有二十個兄弟會，十五個姊妹會。每一個「會」，有一間自己的「房子」，有些房子大如城堡，有些房子比較平實但一整棟樓可以容納數十到上百個學生。所以我終於了解，原來要進這些兄弟、姊妹會，就像在找工作一樣。從想去哪一會，自己得先研究，每一個會的「社會階層」和財富、要求在校成績GPA標準都不一樣。眉眉說，「社會地位排名第一的姊妹會，要求申請者坐在洗衣機上，如果轉動時身上有會晃動的贅肉，得先減掉才有機會進的去。她們要的每一個都得是模特兒般又瘦又美、成績好的成員。」 我開了眼界，這是怎樣的殘酷舞台？可也反應出我一直說的美國，是個不能說出來、但明明只打造精英的現實國家，從種族、外型到成績、成就，通通算在內。 眉眉挑了自己比較有興趣的幾個姊妹會，從遞送申請表開始，到層層面試，一關又一關，整個過程花了好幾個月，終於在最近，三個姊妹會都走到最後一關。殘酷舞台同時已刷掉她大部份的朋友，我這時才學到，原來姊妹會不是任何學生想進就可以進的了。就像蘋果和台積電這種公司，是大家的夢想卻不是人人能進。 「我拿到三間offer，現在要想一下，哪一間姊妹會是我最想去的？還有，要怎麼拒絕另外兩間？」 我們都很好奇，小麻雀要怎麼選？ 「我選這個姊妹會的房子非常舒服，她們的社會地位雖然不是第一，但排的夠前面了。畢業生在業界的表現應該很好，所以會捐很多錢把房子越蓋越大、整理的更舒服。」原來，姊妹會就是要找同質性接近的一群人，一起生活、變成姊妹，希望，將來的這些關係，可以用在未來的人生和工作上。說來說去，美國人、猶太人，全都在做一樣的事，這個國家太大、人口太多，所以他們用各種方式，找出「自己人」，希望能夠在人生道路上，團結合作。遊戲規則很清楚，能不能進美國社交圈，各憑本事。 四萬多人的學校，大家全都要搶這根本沒幾個的位置。看著孩子們擠破頭，親愛的老公和我，慢慢的更加了解，成人後美國社會的現實。

這不是一篇公審日記！因為我們這一家三人已經審完、結案！ 我們夫妻神仙眷侶，你濃我濃、相親相愛。但是，我們從談戀愛開始，到現在二十二年後，還在為同一件事吵架！ 親愛的老公愛喝湯，每次我煮飯，他會為了要多喝幾口湯，拚命加水。我好言阻止，這樣加水湯會變淡！誰不知道加一點點當然沒關係，但加太多，湯會走味成沒味沒素。為了不傷男人自尊，我常曉以大義，搬出廚神媽媽的名言。「做菜時一次加一點水，加不夠都還有救，再加就好。一旦加太多水就沒有救了！整鍋毀掉！」這道理聰明如他，號稱當年分數可以勉強擠進第一志願台大電機的他，難道不懂？ （紐約的春天和秋天都很美） 夫妻這麼久，我哪裡不知他什麼做的好什麼做不好？大部份時候，他做的不稱我心我也不太在意，而且自己做菜，本來就沒有規定要什麼味道才是對的，好吃就好！ 不過，泡麵，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二十多年前，我們剛從冰天雪地的雪場回來，兩人又餓又累。那時，我是個手不動三寶的公主，他還是那個儘可能想討我歡心的男朋友。「煮泡麵當晚餐可以嗎？」他這主廚問。 「可以！」我回。見他動手打開兩種不同的泡麵，一個是我喜歡的統一牛肉麵，另一包忘了是什麼牛肉麵，我說，「分開煮，它們是不同口味的牛肉麵。」那時我們還在他的單身租屋處。親愛的男友發現我直接把裝有白飯的大同電鍋內鍋，放進微波爐加熱後，老天同情我沒釀出人命，廚房就再不歸我管。 熱騰騰的湯麵上桌，我吃了一口，眉頭一定像包子般皺，「這是什麼？你把它們混煮了嗎？」 「對啊！不都是牛肉麵嗎？」親愛的男友完全沒在意，也完全沒在聽我的兩包分開煮旨令。當然，那時我們非親非故、彼此不熟，他堅持要一起煮、堅持兩種牛肉麵都是牛肉麵我也沒什麼好講的。又不是我家憑什麼我下旨令他就要聽？但我不喜歡混泡麵！因為，吃泡麵對我來說，就是要吃那份從小到大的台灣家鄉味，怎麼可以把兩種不同的泡麵混在一起煮？ 我就，不吃了！ 他就，怒了！ 我們吵了很大一架！他覺得我是世界上最難搞的女人。我覺得他才莫名其妙！明明我說的那麼清楚，不要混在一起煮，為什麼你堅持自己的方法然後要勉強我吃不喜歡的東西？ 這事，直到今天，他還是覺得，他對！我更覺得，我才沒有難搞！是你們男人，為什麼連女人的小小心聲，都聽不見？ （已在大學念書的中文學生放假回來） 二十多年後，我們從陌生人變成最恩愛的夫妻。我說，「今天我教到八點，晚上簡單吃好嗎？泡麵可以嗎？」 親愛的老公很隨和！「沒問題！」 滿漢全席牛肉泡麵，在台灣一點都不稀奇。但在美國可是有錢也買不到，比Peter Luger的牛排珍貴許多！這些年來為了吃它，就是一個偷字，偷運、偷寄、偷帶…說有多稀罕就有多稀罕，過期了也沒關係。 我放了一包泡麵在瓦斯爐旁，還放好鍋子，甚至裝了剛剛好的水、燒熱。等一下老爺只要開火、把泡麵丟進去、加一顆蛋，這樣，絕對不會再走味了吧！太了解我那隨和和隨便不太會分的老公，把可以做的前置作業都弄好，留了言，我才認真去搶錢！ 八點，打發學生出門後，我看了那一鍋怎麼變成好高的湯，心裡先有不祥預感。親愛的老公好開心，把麵通通夾給我！ 我吃了一口，已經知道自己吃了滿嘴的沒味沒素。心裡好生失望！到底為什麼？我已經做成這樣給他，老爺煮一鍋泡麵也煮不出我要的味道呢？ （馬上要去念大學已經不學琴舊生，竟想到回來琴房走走！） 真心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明明那完全不是我要的味道，我還是很努力、也真的很餓，把超大一碗麵吃到只還給老爺兩口。至於湯，我試著喝了兩湯匙，完全沒味道，只好放棄。其實我失望極了，完全不能明白，為什麼我算好好的水，應該要是香噴噴的滿漢全席，最後變成一大鍋沒味沒素的奇怪蛋花湯？ 親愛的老公只是不計較，不是笨蛋。他當然發現我對那鍋湯完全沒有興趣， 平日的隨和完全不見，「你真的很會讓我覺得不舒服！你一口都沒不喝湯？」 我才是滿肚委屈，「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連不喜歡的東西都要勉強對方吃才是愛嗎？」 「我不過多加了一點水，你就這麼難搞！」他不滿道。 騙孝…我心裡罵！你加成一大鍋湯，根本沒味道好嘛！但我忍著滿肚惡言，解釋，「你知道泡麵調味料無法讓你煮這一大鍋水嗎？我們愛喝湯你可以慢慢加水啊！但你加成這麼大鍋就是會變成沒味道…」這種時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吵架時誰要聽對方的？ 他沒好氣，「我再也不要給你煮泡麵了！」料下狠話。 寫到這裡，我自己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是怎樣的夫妻會為泡麵吵了二十多年還在吵？ 但，當時的我可笑不出來，超想把整碗無味麵倒回他碗裡，覺得你愛了我一輩子，為什麼煮不出我要的一包泡麵呢？為了不讓自己太難搞，我還先把所有的工作、水都量好給你，最愛說科學家什麼都要精準，我就讓你精準個夠！偏偏你要照自己的意思，從科學家變藝術家，硬把滿漢全席煮成你要的口味，再來責怪我不喜歡新口味？我不要新口味啊！我只要從小到大都一樣味道的滿漢全席！ 他咬著我就是難搞，不喜歡吃的東西一口都不碰…我其實很會吵架的，只是要不要伶牙俐齒而已，「我不吃羊、鴨、鵝也是一樣啊…我可以吃別的東西但你不能勉強我吃不喜歡的食物！為什麼你做不好的事變成是要勉強我全盤接受？」 超討厭！浪費了我辛苦運來的一包滿漢全席，明天中午，一定要再自己煮一包來吃！我心裡罵道。他一個人要把整鍋蛋花湯喝光一定飽到更氣。其實可以留給我明天中午再煮一次，可是我不想告訴他有這個方法。幼稚不已的兩個人怒氣沖沖，一人往二樓去，一人往地下室去。 小麻雀的晚上，通常會找一下爸媽。今天，在小麻雀之前，我姊不知怎麼的，忽然問我，「過年時我買了一個北一女小禮物請明宗帶回美國給我朋友，你給她了嗎？」 我做人超負責，從不做壞別人的交代，但我老公和我完全不同，從不記得別人的交代。雖然氣的要命，可是在拆伙前我們還是一個團隊。從二樓衝到地下室，我的口氣完全不撒嬌，「林明宗！」連名帶姓我叫他，「我姊叫你拿給她朋友東西，你給人家了嗎？」本來還火冒三丈的他，從第一秒的一臉狐疑到第二秒的死定了，我已經知道答案。本來好生氣的兩人馬上團結起來，快點去把它找出來！ 小麻雀來的剛好，親愛的老公開始怪她，「沒有收好爸爸台灣帶回來的東西。」小麻雀聽完我說的 泡麵故事， 開始取笑平日的好好先生，「自己弄不見別人的東西怎麼怪起我來？」我大器道，「親愛的你也可以發言，才不會說我一個人在背後罵你。」 他擠到電話邊，「我不過加了一點點水到鍋裡；然後料包裡還有一點料所以我又加了一點水把它們沖出來；打兩顆蛋因為我想做成很漂亮的蛋花所以又再加一點水…」終於解釋了為什麼那鍋泡麵會變成高高一碗沒味道的湯，根本就是他平常不表現，偏要選在我最在意的東西上表現自我，把我惹怒再怪我不捧場他的表現。 … Continue reading →

眉眉離家後，生活終於可以有更多自己的時間。我從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女人，星期五下班只要可以，我就是慾望城市女主角，曼哈頓是場景，聽音樂會、看百老匯、打牙祭…，有人陪我很開心，自己一人也自在。森林小鎮的朋友笑，「露薏絲不用去空巢媽媽互助會，她根本太開心，人家會把她踢出去。」 「你帶我的手機，裡有火車月票。」親愛的老公把從不離身的手機遞給我。 「可是，我得在火車上用我的手機，我欠了好多簡訊沒回。」來回曼哈頓和森林小鎮離峰時間的火車單和要50分鐘，除了欣賞沿河美麗風景，我可以在車上完成許多工作。「你沒有電話可以嗎？」我再問一次。 （小麻雀的大學生活真是美的不真實） 親愛的老公怎麼不懂，我沒日沒夜工作，睡覺時間都不夠了，根本沒空傳簡訊。「沒關係！我有電腦。真的需要時可以叫眉眉FaceTime我！」 我們夫妻現在的生活除了需要第一時間被小麻雀找到，完全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需被找到、沒有電話真的完全不影響生活。「來回就6小時而已，沒問題的！」 「我送你去車站！」親愛的老公寵妻無極限。「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我自己開車去就好啦！你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在家休息，不用這樣跑來跑去！」和小麻雀完全相反，小時候不只是個不麻煩的小孩，現在的我也是個不麻煩人妻。「沒關係！你可以跳上車就走」他堅持。 其實真的差五分鐘而已！我笑著看向像太陽一樣永遠溫暖的他，沒說出心裡話，我點點頭！ 曼哈頓是個只要你願意花錢，有吃不盡美食的好地方。和朋友聊天的時間特別快，一下晚上八點。雖然已留言給小麻雀，兩隻手機都在媽媽身上，有急事可以打給我，或Facetime爸爸，我還是非常小心的把手機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有段時間，我知道手機振個不停，一下子也分不出是親愛的老公手機在響，還是我的手機有人狂叩。從來沒有手機病的我，看了兩眼知道是小麻雀在找我們，心想親愛的老公應該會處理，直到快九點我才把手機拿起來。 不看不知還好，一看到這照片我的心完全漏跳兩拍。 我拿起一隻手機狂刷留言，發生什麼事？另一隻手機試著連絡小麻雀和親愛的老公。 沒有任何人比眼前這朋友貼心，她馬上翻出耳機給我，「用這個講…」 罪惡感像黑洞襲捲而來，我內疚自己是怎樣自私的母親？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竟然沒接到小麻雀焦急萬分和不知多恐懼的電話。 親愛的老公接起電話，「人沒事！小擦撞而已。」 我鬆了一口氣，「你到現在才看到？我現在正在打電話給保險公司。」他笑。 「對不起！都是我把兩隻手機帶出來，你這樣有辦法做事嗎？」我充滿內疚，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外享樂，把問題全丟給他一人，連好工具也不留。 「沒問題！你去吃你的飯。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一下有這件事，但沒大事。」我常說，我的人生做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嫁給我親愛的老公。 「我來打給眉眉。」掛上他電話，換打給還在現場的孩子。 「你還好嗎？」我這種母親真的很累人，一顆心永遠掛在孩子身上，明明是她出事，我的心就是有種要從嘴裡跳出來的感覺。 她已經平靜許多，至少我聽的懂她每一個字。根據親愛的老公說法，事發當時他接通小麻雀，她哭的連話都講不清… 「我們現在在這裡等警察，不過那個阿姨已經走了。我和Aden和Mia還在這…」不想把她綁在電話上，我簡單的告訴她，「人沒事就好，等你有空一點再打給我。」 最倒楣的就是和我出來吃飯的朋友！整個給眉眉的小擦撞搞的我兩心神不寧，好好一頓飯我連吃了多少錢都不知道？帳單就給她拿走付掉，還打包了一大袋讓我帶回家。 「我們趕上鬱金香園的入場時間。」小麻雀傳來簡訊。 我人已回到森林小鎮，10點多的火車開的特快，比表訂時間早了5分鐘。雨下的不小，站在月台我自責到底為何偷懶不開車出門？非得讓親愛的老公出門淋雨、只為接我回家？ 有心情傳簡訊，應該有能力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打給肇事者。 「大家排隊要上高速公路，我在看左邊的車，沒注意到前面的車…那個阿姨下來的時候很兇，她看起來可能是35歲左右？開一台卡車，然後身上好多刺青，看起來好恐怖。應該是下來看到被電動車無緣無故撞上更生氣吧！我把所有的證件拿給她，告訴她我們有保險，我們兩也都打了電話報警。」這時小麻雀已可以把故事說的精彩。「她看我哭的很傷心，後來就開始安慰我，說沒關係，這就是我們為什麼需要保險的原因，保險公司會處理後面的事。」 「她還問我你爸媽會來嗎？我說他們在紐約。她拍了照，說不等警察了，要離開前還過來抱我，跟我說不要讓這件事破壞我的週末。其實她人很好！」小麻雀說的完整。 確認保險公司看過親愛的老公寄去的照片，接下來就是他們的工作 後，大概是擦撞太小，孩子們沒等到警察，決定繼續前往原定計劃。給意外拖延了一小時，不確定是否來的及七點入園，想不到今天延至八點，孩子們終於在驚魂的眼淚後恢復笑容。 我安慰道，開車難免有意外，人平安最重要。她自責不已，你們可以用我戶頭的錢去修車。 思緒飄到二十多年前自己在洛杉磯的那場車禍。那是我到LA的第二個月，8月初，朋友載我回家的路上。他一個不專心，要從最內共程車道切往匝道下高速公路。LA除了共程車道，旁邊是6~7線極寬的高速公路，而且速限65哩，大家都是70哩以上的高速行駛。 副駕的我早已看到旁邊的車，但朋友從駕駛角度沒看見他右側、正好在車肚旁的車。我出聲制止時已經太遲，兩高速行駛的車輛應聲撞上。我抓緊門把，朋友嚇的用力的將方向盤左打，畫面完全是電影場景，我們的Pathfinder在高速公路上360度打轉，一次又一次的撞向左側護欄。我什麼都不能做的看著四面八方閃躲我們的車子，我知道，自己一直祈禱，千萬不要有人撞上來，否則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那幾分鐘像一世紀般漫長，好不容易等到我們的車完全停止，朋友已經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們擋風玻璃前的車頭已完完全全看不見了！但老天就是要留我。神奇的擋風玻璃和每一扇窗竟然全都完好無損，我們兩一滴見血的皮外傷都沒有。可是，大力的撞擊確實讓我有劫後餘生之感，知道自己這條命是撿回來了。 我的人還沒推出車門，警車、消防車、救護車已經駛來，把我們團團圍住。被我們撞上的車看起來沒事。我知道自己很快抬頭看了一圈四周的狀況，然後伸手按住朋友，「你還好嗎？」 他雙手仍握著方向盤，動也不能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能力向我點點頭。幾個英文字都說不出的我，知道現在的他比我更無法處理現場，我推了車門，像電影裡那種怎麼打都不會死的超人，好端端走下車。油箱想當然破的徹底，踩在全是油的路面上，我感恩車子沒有爆炸起火。一群人湧向我們，單架、警察、消防員，我大聲且清楚的說，「I am fine。」我知道所有人的表情都驚奇著車撞的一半都沒了，怎麼裡面的人毫髮無傷還可以講話？ 那時我也不過二十五歲！但有一個比楊麗花還會哭的媽，從小我就知道她哭我就不能哭，因為每個人都哭沒人有辦法處理事情。後來我就變成一個遇到事情的第一時間，不管再苦再痛也從不哭的人了。 畫面歷歷在目！對方試圖走向我們，但警察在很遠的地方就把他們攔下來，不讓他們靠近。每一個前來救援的人都非常親切、專業，只有能力說出幾個英文字的我，在整排都是被我們擋住的車的高速公路上走來走去，其實真的是人生奇景，要跟警察備案，還要安慰那個魂都回不來的朋友。因為覺得我們兩都沒外傷，所以決定不上救護車去醫院，（現在想來這真的是非常錯誤的決定），警察請我們打電話讓朋友把我們接下高速公路，他們還有凌亂的事故現場得處理。我兩坐上三個朋友急忙趕到的車上，駕駛朋友仍沒有說話能力，我記得一群男同學們佩服不已我的鎮定。 但，回到家打算洗個澡讓自己冷靜下來時，我才發現雙手手抖的連蓮蓬頭都打不開，我就是個事情都處理完後、慢十拍才知道原來是要害怕的人。 … Continue reading →

親愛的老公從疫情時代開始，因緣際會義工幫起了台灣私家廚房外送平台的大忙，轉眼兩年。更生人老闆會在今年解除身份上的所有禁令，照說他找工作的限制應該會減少。 雖然我那好脾氣的老公從不在人前抱怨，可是，這義工工作之瑣碎和大量，每個月老闆得出好幾團外送才能維持天價的紐約家計，一會兒曼哈頓的外送少一單；改天換紐澤西的單少了幾道菜。老闆知道自己一毛錢沒出、坊間免費的外送程式平台只能做到什麼程度，但客人哪管你點菜平台要不要成本？他們只在乎方不方便、好不好點菜，價錢是否公道？還有為什麼老闆狀況百出，少這少那的？ 每次一出狀況，老闆唯一能求救的對象，就是親愛的老公。問題是，我們夫妻都有正職工作，還有遠在對角線的女兒，和更遠在地球另一頭的家人！而且，親愛的老公說破了嘴，「你一定要核對每一張訂單和e-mail，這些可以直接拿來用的程式都不夠好，它就是常常會掉資料。」只是，老闆完全信賴親愛的老公和這套不是很可靠的系統，從不花時間核對每筆訂單，結果就是常常出錯。而且他的問題最後總變成我家問題，其實不勝其擾。 「我很希望他趕快做不下去，金盆洗手再也別當老闆了！」親愛的老公暗自祈禱。 「很難！」我同情看著他。「你知道大家都想自己當老闆！那是一個夢想！好不容易有了可以這樣運用時間的自由度，沒有人想再回去當朝九晚五上班族。」我一棒打碎親愛的老公希望別再做義工的美夢。 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自己當老闆。這個外送老闆，在我眼裡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一個生意從無到有，需要長時間的經營，需要客人的口碑、口耳相傳，需要盡量不出錯的小心，需要讓每一個買過商品的客人都開心滿意… 要我說，大部份的老闆，在第一步自己做老闆最自由的心態上，就已經不是塊老闆的料。因為，自己做老闆的真諦，是每一個客人都是老闆！ 我曾在台灣IBM工作過三年，那時的IBM，就像現在的蘋果，是人人稱羨的好公司。二十年過去，我對它仍充滿感謝和佩服，雖然工作時間不長，但我看到也學到了大公司的制度和文化，了解一個跨國企業是如何運行。從好幾千人公司的工作經驗，到森林小鎮後一個人校長兼撞鐘的小本生意，最深的體會就是，不管家長再瘋再鬧，每一個都是我的老闆！要做好我的生意，第一步就是不能得罪這群「老闆們」！ 可是，光這一步，有多少人會想的到？自己的腰，夠柔軟嗎？ 「我是老闆，我訂的遊戲規則大家都該遵守。」大部份的老闆是這樣想的。你可以訂你的遊戲規則，但大部份客人根本不理你的規則，光是聽到你有規則可能就轉台，不買你的東西總行！事實是，沒有老闆的規則，只有客人的不守規則。 還有做老闆的人，因為生意就是他的全世界，好容易覺得他的生意也是別人的全世界。外送老闆成天在line群組發表長篇大論，當然他需要刷存在感、打廣告，但客人真的只是偶爾想吃外送食物，幸好我從頭到尾都不加群組，否則光收他時不時發送的宣傳文，我應該老早還是想退群。老闆有些失望，「怎麼台灣鄉親沒人回應？」他想像的生意是可以在群組和大家熱絡來往，搏感情交朋友。 我好想告訴他，做生意和交朋友，完全兩件事！雖然一開始，我自己做生意也是從朋友開始。眉眉幾個朋友的家長，確實是我第一批客人。這些人只是幫我一個大忙，給我起了頭，接下來，目標應該要是不認識的學生、家長，而不是停留在這群認識的朋友身上，我需要的是口耳相傳，打開知名度。朋友家長，和真正完全不認識的家長 – – 客人，最終是非常不同的。因為大家是朋友，要求自然沒那麼多，也客氣三分，一旦開始了真正的客人，就是一個全新世界。 （復活節我們要過） 千奇百怪的家長，完全刷新我的三觀，各式各樣的電話和簡訊，絕不是你想像的出。「為什麼我女兒在音樂會彈的歌比同屆同學聽起來簡單？」這是一個問題嗎？我心裡回。因為你女兒的程度差別人很多，因為她沒有認真練琴，因為你們做家長的沒有做好監督工作。 可是，老實樹一出我就可以關門大吉！要把生意做好就是要把實話說好，不能有菱有角，不能傷父母的心也不能傷孩子的心。如果一個人能夠有把話說好的能力，他一定可以勝任老闆或是職員，任何一個角色。 「我女兒說你今天沒有讚美她！她這星期練琴練的很認真。」我發誓自己怎麼也沒想過會有這樣的e-mail！沒有讚美不行嗎？因為你女兒其實沒有彈好啊！心裡的旁白一樣不能我口說我想，只要一個客人在外口出惡言，我就是給自己的招牌矇上陰影。 「我女兒說她今天沒有彈到under the sea！她好失望！她很想彈給你聽…」因為你女兒只有上30分鐘的課，要學新的曲子還要訂正上次學的曲子，老師沒有時間聽一個月前她學過的歌了… （清明我們也是要過的，雖然不怎麼厲害，但自己在家包春捲還是很有氣氛） 我像最專業的芭蕾舞者，天天180度下腰。每個客人都是我的老闆，我的每天都在應付老闆們層出不窮的創意問題。 朋友和我聊了一會兒，「你今天怎麼有空講話？」我說，「今天是下午三點的課教到九點半。」 她當然為我擔心等一會兒的辛苦，「幸好白天還可以休息！」 會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沒自己當過老闆！因為，你在追劇的時候，我都在工作！年度音樂會將近的忙碌已經麻痺。最近的晚上，我得為12年級即將畢業的幾個中文學生改中文作文、論文，所以是鋼琴課教完的九點半、十點繼續中文課加班。本來是教完課就可以躺平休息的阿嬤，現在半夜12點才能下班。這，就是我自己當老闆的生活！ 至於為什麼大半夜得改學生論文？只好下次再聊… 不想給人管、期待自由度、不用看別人臉色，肯定是想自己做生意、當老闆的人，幻想的美夢。事實是，自己當老闆是個有100個老闆的工作，每個客人都是你老闆！想通這點、也願意接受每一個老闆的指揮、指點、質疑還不能應嘴應舌（台語諺語），而且不能出錯，一個你可能會原諒自己的小錯，其實客人才不原諒老闆，那麼，也許自己做老闆是一份夢想中的好工作。外送老闆苦撐兩年，勉強糊口，明知出去好好找一份工作，其實一定賺的比現在多。但，他現在自我交戰，想繼續享受這份自由的創業生活。 我知道他沒有做好「老闆」這份工作，因為我聽過不少朋友對他服務的抱怨。客人不會告訴老闆，客人只會直接消失了。天知道要一點都不出錯，服務討客人歡心這事根本比登天還難！親愛的老公好人一枚，只要他撒手不玩，外送老闆沒有平台就得好好回去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絕對不會比較差！只是，自己當老闆的生活，太讓人醉心。十五年走來，我太清楚自己當老闆，還要把生意做好、賺到錢，這事不是一場美夢，工作時間和精神壓力，遠比當個小職員，累上千百倍，而且，絕對不是每個人都天生有能力，自己當老闆！ 至於要繼續當老闆？或者何時退場？這就要每個人的造化和智慧，沒有標準答案，也沒有對與錯！

親愛的老公和我，履歷表都有資格放上一欄，專治疑難雜症。不同的是，他解的是電腦相關硬體軟體，我治的是千奇百怪生活問題。 如果我的老師生涯，是不斷重覆同樣的教材，教育同樣的年紀的小孩，我可能很快就彈性疲乏、熱情不在。但，十五年下來，我從第一批學生，眉眉的五歲同學開始，到現在曾教過國中、高中生、大學生、大人、老人…光是對象，已覺得應接不暇。至於教材，鋼琴從台灣愛用的樂譜，到美國坊間的琴譜和流行樂曲，從DoRemi到CDE，教材堆在琴房的速度比薪水成長還快。中文課更是挑戰，從注音到拚音，課本到電腦輸入，光是搞清哪一個學生用哪本書學注音？哪個學在什麼程度學拚音，老師自己要不出差錯已經可以得到教育部頒獎。更別說我的日常穿插了許多大家來找碴，不只疑難雜症的學生可以送給我，連疑難雜症的問題都天天上門… 這天，我和12年級的雙胞胎中文學生，趕著5月1號前得交出去、申請他兩中文為第二外國語的證明 ，好讓畢業證書看起來更厲害。必需附上的功課非常多，包括聽說讀寫四部份，外加考試。即將畢業的學生，得常請假去參觀大學、又要準備期末考，我得抓緊且算好時間，才有辦法和他們在截止日期前一起完成這堆需要送給學校審查的項目。 好不容易完成全慧的作文。我趕她，「你先去練琴，鋼琴發表會快到了！我改完全真的作文再來和你練琴。」常常，我希望自己有分身，可以一面教鋼琴一面教中文… 春天的太陽很晚才下山。雖然七點但窗外仍是清亮的天空，和喵喵的貓叫聲… 雙胞胎幾乎是我的女兒！和眉眉相差一歲，從6年級搬到森林小鎮後我一路帶她們至今，每星期固定兩天中文課加上鋼琴，三個女孩親如姊妹，想到她們一個月後就要離開，我的感覺就像當初送走小麻雀般。 「全慧你為什麼需要一直翻譜？」我在客廳改作文，聽到琴房傳來許多雜音。「啥？沒有啊！」全慧也用中文回我。 明明就有很多聲音！我心裡嘟嚷著。起身探個究竟，全慧坐得端正專心彈琴。 往窗外看了一下聲音來源，隔壁女金剛S，一個人搬著平常連親愛的老公都無法自己搬動的鐵梯，所以梯子一直打在地上不停的敲出聲音，我誤以為是全慧翻譜出了什麼問題，一直翻不過去。「發生什麼事？」我驚呼。 她可憐兮兮的看向我，「Lewis在家嗎？」 順著她的手指，我抬頭看了掛在樹上的貓，雖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但已知道鐵梯要做什麼？ 對寵物一點都沒有熱情的我，還是像裝了彈簧往大門衝，順便喊道「小朋友出來幫忙…」 大概只有我這種鄰居，家裡可以馬上變出一群幫手出來搬梯子。好不容易架好鐵梯，全慧一馬當先，就要往上爬！ 「不不不不…你們小朋友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不能讓你們跌下來…」S明明緊張的要命仍幽默的阻止興沖沖的孩子。 好不容易爬上碰的到貓的高度，誰想到她家貓這麼懼高，四隻緊緊抱住樹幹，S怎麼拉都拉不下貓。站在兩層樓高、不是很穩的梯子上，S很難施力。雖然超欠揍但我還是拍了影片，順便查了一下緊急時刻親愛的老公人在哪裡？「他再10分鐘就會走到家，要不要等他？」我宣佈著下一個救星。但S憂心掛在樹上的貓，一試再試。 我自己不喜歡碰觸這些軟綿綿的動物，但腦袋還算管用。「全真，你守在樹下，萬一貓掉下來可以接著。全慧你扶好梯子。」說完，我打算從另一頭較低的梯子也上樹，幫忙從另一邊施力推貓。 「不行不行…」不知怎麼整條街的人都更寶貝我這看起來就不太會爬樹的人！「讓小朋友上另一頭的樹，你不要上去。」S在樹上喊！阿嬤把外套拿給全真穿上，她擔心貓怕生會抓傷孩子。我只好繼續出嘴和拍攝… 「新搬來的鄰居家，養了一隻大狗，  飛快的衝過來就把貓嚇的上樹了。」大伙兒鬆了一口氣，終於有機會搞清貓為什麼會掛在那麼高的樹上。我還學了一課，原來貓上樹了會不敢下來！ 我趕著女孩子們進教室，「快點！我們今天一定要把作文改好才行。」回頭順便跟S說，「梯子留著晚點我們再出來收就好，你先去忙貓…」到哪我都是總司令。 世界上最好命的男人回來時，世界已恢復原來祥和的模樣，他奇道，「你下一個學生已在琴房你知道嗎？」我很少時間控制不好，讓學生等上課。我只來的及點頭和丟下一句話，「後院很亂，請你趁天亮的時候先去收一下。我得去上課，雙胞胎會說故事給你聽…」 除了身體力行、跑來跑去的幫忙，電話和簡訊的疑難雜症更是包羅萬象。 什麼時候房仲是我另一份工作？回覆了一間紐約朋友正打算要上市賣掉的小套房，這台灣朋友驚為天人。「你為什麼這麼厲害？問你什麼都有辦法？」原來，在我之前他已問了自己的弟弟、弟妹…結果除了我這假房仲沒人給他任何回應。 車上螢幕來電顯示是John。我們夫妻正在開車，準備去看下片前最後一天、不可思議之高票價的百老匯歌劇魅影，當然我兩一人完全不在意這天價，一人完全不願意這天價。「誰是John？你朋友吧！」我沒認識什麼John….. 結果，是我們同巷子的遠房鄰居。「我在網路上找了一台二手鋼琴，想要去看實體鋼琴。可是我們完全不懂，你可以陪我們去試琴嗎？」每個你都說不是你朋友，結果每個都當你是好朋友拚命來找你！親愛的老公常這樣說… 近房鄰居的小孩是則是開著這粉紅跑車到我家串門子~~ 還要幫天上朋友的女兒鑑定男朋友！「你們什麼時候有空可以一起出來吃飯？我交男朋友了！」小麻雀的男朋友我都不管了，為什麼別人女兒的新男友得要我們夫妻簽章才能放行？ 專治疑難雜症，真的不是吹牛的！什麼稀奇古怪的趣事，都會發生，難怪這些孩子們，好喜歡待在我們這間百年老厝！

芝麻街對我的意義沒有特別大。但，芝麻街是美國上個世代的共同語言、是每個人的童年美好回憶。至今五十四季，從演員到歌曲，美國人聽了前奏幾音就可以來個大合唱！ 其中一創始演員，是我鋼琴學生的外公。 我常覺得，才藝老師真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哪一個家長會和自己小孩的鋼琴老師變成朋友？我自己也不花力氣和小麻雀的老師們做朋友，但話說回來，他們倒很認真與我交朋友。小提琴老師到現在還會找我去吃飯聊天… 別跑題！我想說的只是，通常老師和家長就是師生關係，學生不學才藝後交易也就終止，大部份情況和朋友是完全不同層面的關係。 即使一年五十多個學生，也不是每個媽媽都會和我變成好朋友。不過，人緣超好向來是我的標籤，媽媽們和我是好朋友沒有太稀奇，連小孩的阿公阿嬤都喜歡我才叫人佩服。 就在我們慶祝新年的某個星期日下午，好不容易結束整天的課，換上睡褲準備享受老公和小孩都不在身邊的清幽。門鈴響起，媽媽帶了換性別的「兒子」，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們給你帶了新年禮物！」母子開心極了。 所以我說，美國人和台灣人一樣，沒有先打電話才預約拜訪的！電鈴一按就要進來聊天。 閒話家常是和學生上課的重要過程，幾週前我才剛問候老人家身體狀況，想不到當晚九十多歲阿公便安祥離世。 阿公從未缺席我的音樂發表會，而且每一次都要在音樂會後親口表揚我一番。 過去，我從未放在心上，這份讚美其實應該倍感驕傲，直到讀了紐約時報刊登了阿公的過世消息，那時，我第一次意識到，阿公在美國社會是受到尊崇的！ 「芝麻街團隊計劃為父親舉辦一場追思，我們希望你也可以共襄盛舉。」我喜歡美國人對生命結束的態度，沒有怪力亂神，反而用「慶祝」來分享逝者的生平故事。除了專程分享我的過年，他們親自送來當天得有邀請函才能進入的活動消息。我受寵若驚！ 「I’m so happy you can both come, for once you will be our guests for a musical program!  終於有一次，是你可以當我們的貴賓來欣賞音樂。」美國人的真情流露常讓我覺得幸福。如果，每個人都願意適時的傳遞感謝和溫暖，紛爭可以減少許多。 我請了一天假。「媽媽你怎麼有這麼多正式場合的衣服啊？」小麻雀和我們每天要傳許多簡訊分享生活點滴，羨慕極了我的慾望城市生活。 根本就是一場盛大音樂會！我開了眼界，學了一堂美國人分享生命結束的方式。 我喜歡幽默風趣遠勝過傳統儀式，一個一個人排隊鞠躬對亡者和家屬都沒有太大義意。這個開場看的我直呼，「以後我死掉了你們這樣慶祝就好，千萬不要搞的大家哭哭啼啼！」而且，與會者全盛裝出席，即使不是黑壓壓一片仍然充滿尊敬和高貴。 不論是生平分享或音樂，都賺人熱淚。我坐在觀眾席，同時也追思過世十六年的媽媽，眼淚，沒有掉的比較少。 美國這國家會強大，因為他們有最厲害的一群人。雖然大部份的人都是芸芸眾生，但在這塊土地二十年，我真的學了很多、看了許多刷新自己三觀的事情。我愛極了這部份的美國，紐約！ 除了親愛的老公和我，全場觀眾的大合唱真的非常感人…九十幾歲的阿嬤連路的走不穩了，仍上台跳舞！給今天精彩、緊湊、短短一小時的音樂會，劃上最特別的句點。 久久不能自己，我坐在觀眾席看著散場的人群和舞台，想著阿公曾經在眉眉七年級的那場表演後特別來找我的一番話。「你知道你女兒可以去走音樂這條路對嗎？她絕對是個可以去參加比賽的學生，如果她願意好好接受訓練、學習的話，她會有非常好的表現和成績。」阿公只是要我這個媽知道，他世界走透透，一輩子玩音樂的心得，不會看錯小麻雀的能力。我要是當初就知道他是業界名人、閱人無數，我可能會重新思考一下小麻雀的音樂學習和人生方向。 阿公會來對我說那一番話，也是有原因的。那年，眉眉彈了一首難度很高的樂曲，10頁的演奏曲她中間出錯了幾次。有一次連我都懷疑她還有辦法繼續下去嗎？阿公說，「我們看的不只是孩子的完美表演，我們更想看這些年輕音樂家出錯時的應變能力。」阿公大讚眉眉明顯停頓，卻沈著從容而且面不改色，兩手沒有按下琴鍵，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出了那種需要重新開始的錯，十根手指在空氣中比劃彈奏，我知道眉眉在找自己可以回到音樂的那個點，忽然，她就把自己和觀眾帶回到巴哈的音樂，在鋼琴上平穩的繼續演奏、直到結束。阿公驚為天人，很怕我誤了我們家的莫札特！ 回憶起來，原來眉眉的能力，是經過專業認證的！而我，雖不是音樂科班出身的老師，也是經過大蘋果這些專家嚴格鑑定過而且推崇的。紐約，是一個如果沒有足夠實力、無法只靠運氣可以在這競爭激烈的環境下脫穎而出的殘酷世界。 … Continue reading →

這些年，時不時朋友稍來訊息，有些人喜歡美劇 – – 小麻雀的楚門秀；有些人對亂演本土劇，很有心得。十多年前開始動筆，完全只想留給眉眉她的成長日記。結果一寫多年，發現家族史若可以被記載留下，對後代其實是一大福音。演變至今變成另一個正職工作，稍有怠慢第一個糾察隊是親愛的老公，最近好久沒新文… 我犯嘀咕，那你自己寫啊！明明我們是生活在一起的人。 回到台灣的小麻雀，完全讓親愛的老公和我，收成這十八年來對她的教養。外表看起來她渾然天成、乖巧聽話又懂事，誰知道本性明明好吃懶作，又有不知哪來、遠低於父母的奇怪智商。每天對戰十個學生，我比誰都清楚，這年紀的孩子就是家庭教育的成果，智商和個性無法改變，但應對進退、價值觀和工作、學習態度全是父母教出來的。長大成人後，每個人受後天學校教育、朋友、及工作環境影響，會各自發展出自己的獨特性，但小麻雀這年紀的小孩，絕不是她天然優！ 我承認自己花了許多力氣在為小麻雀經營「大家庭」和「兄弟姊妹」，否則，她這不小心被生在只有白人社區的台灣獨生女，聽起來就先天不良。我用腳指頭的指甲都可以想像自由發展的結果，她將變成多討人厭、怪模怪樣、怪腔怪調且自覺高人一等的ABC。加上獨生女生來獨享資源，又幸運擁有一個什麼都會的爸爸，她的後天非常失調！有今天的人脈和被愛，我一點沒客氣的讓小麻雀知道，別以為你天生討喜！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阿嬤和媽媽打拚幾十年給你的蔽蔭。 「媽媽，你叫舅舅來機場接我的嗎？」小麻雀一頭霧水。 「沒有！我叫你自己坐機捷回台北。不然為什麼要給你寫了一堆筆記？五點多就到台灣不要麻煩家人來接機！每個人都要上班。你是回去玩的人…」我罵道。「平常最喜歡滑手機不是嗎？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讓你在機場滑個夠等六點的機捷再回台北。」 「可是舅舅傳簡訊給我說他在外面等我耶！還叫我慢慢來…」小麻雀開心極了自己不用在機場等到六點才有車可以坐。「我雖然喜歡看手機但我更高興可以快點回台北！」要是她知道我還婉謝另一個舅舅的接機安排，肯定覺得我是後母。 「你自己去當虎媽，我沒有要當虎舅！」大家寵啊寵的…我覺得，生來給我做女兒真的是小麻雀太會投胎。 十多年來拿著滿滿的行程表天天追著她完成，小麻雀學以致用如何把空白的台灣行程表填滿。 和表兄弟姊妹感情超好… 我非常厭煩聽別人說，宇眉好幸福有那麼多兄弟姊妹。好像其他台美人都沒有表兄弟姊妹？硬要說，宇眉就只有我姊兩個女兒是她的「表姊」。阿濃沒結婚；親愛的老公的弟弟沒小孩。我也可以說，小麻雀只有兩個表姊，而且住在太平洋兩岸，大家語言不通、文化不同。坊間ABC不都這樣嗎？至於「我表姊」的小孩，和宇眉關係比表兄弟姊妹又更遠一層，遠親可以算成兄弟姊妹的，只有我們這一家！重點是親不親、有沒有來往、和彼此關心，與數量多少實在沒有絕對關係。 去哪找這種哥哥來陪妹妹寫中文功課？ 人還在美國孩子們就得討論好這次的旅遊目的地：台南！ 當然，現在的小麻雀非常努力。除了表兄弟姊妹，她還知道自己要分攤照顧長輩的責任。例如回台灣前，小麻雀把珍貴的粉紅伏特加，塞了好幾瓶進行李箱。粉紅伏特加本身一點都不珍貴，問題是她年紀未滿，所以要父母有去西雅圖時幫她填滿庫存，得省著喝撐到下次我們去為她補給。「我要回去和阿公喝酒！」小麻雀青出於藍！我們夫妻不勝酒力，她卻很有酒膽的用自己的方式陪伴阿公！ 一老一小喝掉一瓶紅酒加所有的小瓶裝伏特加。小麻雀看不起紅酒，不知這混酒下肚的結果，她和阿公兩人睡倒在客廳！「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眼睛睜開時每一個人的臉都在我的頭上面…」 也不是只吃喝玩樂。小麻雀不嫌麻煩把網球拍揹回台灣，「我要上網球課！」她很早就學會怎麼和老師連絡、安排自己的課表，完全不用經手他人，我這母親只要在後面付錢即可。 而且小麻雀非常念舊、重感情。還安排了時間去探望幼稚園時期的台灣老師！空出時間和小時候一起去迪士尼玩的阿姨吃晚餐。 「媽媽，我需要和你的大學同學叔叔阿姨們約嗎？」雖然我自居大部份功勞，把小麻雀教成今天的她。但還是得說，她有相當高的悟性。「我會轉告大家你的心意，但你只回來兩星期，沒有關係，不用特別撥時間跑這一趟。」她記得以前都是叔叔開車送她去上網球課；也記得阿姨們對她超級好。 明明暑假又要回來，離開前仍然依依不捨。 兩岸三地的生活加上時差，比想像的困難許多。代表我們參加告別式的小麻雀，台灣跑一圈回到西雅圖的隔天，除了最後一學期正式開學，校園參觀導覽工作也在星期一早上同時展開。小麻雀還停留在台灣模式，完全狀況外，根本不知自己被安排了一早的導覽行程。等她發現時，已經錯過自己的導覽時間，時差和疲倦嚇的無影無蹤，只差沒有哇的放聲大哭。 我們的生活，這樣跑真的不是完全美好，常常在出錯和道歉中度日。 「快寫信去道歉！要一直sorry 一直sorry、很sorry的sorry…」我安慰她每個人都會犯錯，我這主打從不出錯的人也忘記過宇眉小時候的小提琴課。像我們三人一天做十件事，忘記一件非常容易發生，親愛的老公每天忘五件…除非小麻雀學會一天看行事曆五次，不斷提醒自己，才有辦法變成媽媽的從不出錯。 美國是一個自由自主的國家！小麻雀當然可以說，「沒有人通知我。」但，這國家不是這樣運行的！你要自己去卡好位。忘記來？沒關係！馬上就有人替補你的位，而且人家不見得要還給你 – – 你的位。為什麼要從學生時代就開始工作？因為，「可能」社會念你是學生，還願意多給一次機會。我交代小麻雀，快去補上你的工作。「不知道」不是一個好理由！既然已經發生，只能認錯、道歉和加倍努力。別人看到我們一家吃喝玩樂的好日子，其實我們不只夫妻拚命，連小麻雀都好努力。一週除了上課，還有12小時的參訪團要帶，我相信不是每個大學生都願意也有辦法，過這樣的生活！ 加油！再拚兩個月。暑假又可以見到大家…我鼓勵著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