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s: 怡茹

「媽咪，我覺得合唱團沒有像去年那麼好玩了耶！」宇眉用一種非常平靜的口氣，淡淡的提出。 我怎麼也沒想到愛唱歌的她會語出驚人。「為什麼呢？你今年參加了兩個學校的合唱團，你都想退出嗎？」我問。 「大合唱團我想退出，歌不好聽，也不太好玩…。嗯！我再想一下好了！」大合唱團不用試唱，只要報名就可以參加，所以三、四年級加起來有一百多個小朋友。小合唱團是從大合唱團裡選出聲音好的孩子，所以對孩子們來說，是一種殊榮。我猜，所以宇眉想保留小合唱團。 我想，整體來說我是支持孩子的母親，當宇眉一提出她覺得不好玩的想法時，我是鼓勵她的，如果你想退出，我們可以和老師討論。宇眉的理由充份，她覺得不好玩了、歌也不好聽…我可以理解，同質性的社團活動今年她參加了好幾個，一定分的出難易、同學程度。宇眉一直是一個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孩子，她說，她想去做別的事。 可惜，學校的政策是小合唱團非得從大合唱團中選出。有些家長自動沒讓孩子參加大合唱團，道理上是不行的，但還是有人這麼執行。我的教育大方針仍是依法行事，所以，既然在只能都參加和都不參加中作選擇，那麼我們決定退出。 和老師e-mail往返了幾次，這事總算告一段落。這星期開始，宇眉恢復八點半到學校即可的日子，我們母女喜孜孜，好像中了樂透般高興。宇眉說，這樣我每天可以睡到七點半才起床，也可以不要那麼趕的學完中文再上學。是的，其實就是因為每天早上的中文課，弄的我們一家精神緊張，要從舒服的被窩早起，只為了學習中文，那要多大的毅力？更何況這是件不考試、沒有評鑑，只是為了“宇眉將來好”的工作！ 二年級開始，我就不再幫宇眉檢查學校作業，我說，對與錯、有沒有準時繳交功課是你自己的責任，媽媽不幫忙看功課，也不幫忙收書包。宇眉雖是獨生女，但從幼稚園開始就知道家裡雖然有一個不上班的媽，卻她不幫她打理一切。所以從小她上學的書包，都是自己整理。忘東西難免，但大至上來說她對自己是有責任的。 好幾個星期前，我忙進忙出準備晚餐，宇眉從家長回家通知書中翻出一張紙，貼在家中的近期工作黑板上，「媽咪，這一張紙是我的競選單，你不要把我扔了！」 「我從不扔你的東西，如果你不放到我的桌上的話！我又不是你的女傭。」我不以為然的回她。「但那是什麼呢？」 聽半天，我大概了解，四年級每班要選出二位班長，幫同學做事。因為要公平競爭，所以要寫講稿。因為宇眉不是直接把單子扔進垃圾桶，所以我心裡猜想她可能有興趣，但我一個字也沒過問，甚至動也沒動過她的單子，更不知道講稿的繳交期限。 決定退出合唱團以後，這個和我一樣閒不下來的孩子，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後，拿了這張紙走到我的工作室，「媽咪，你覺得我要去選這個嗎？」 如果是我自己，絕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腦袋很快的轉著，「你自己覺得呢？你有時間嗎？我其實是覺得你沒那麼多時間，但你可以告訴我這是要做什麼嗎？你要用什麼時間做 這些事呢？」 宇眉想了一下，「我看還是不要好了！」然後她開始回答我的問題，被選上的人要用一天下課休息時間去幫忙做事，所以你得錯過有一天的休息、和同學玩的時間。然後要想一些點子給同學做… 我聽完，再提出我的想法，那其實沒這麼糟。但你要知道如果你去做了這件事，不要回來找爸爸媽媽幫忙，我們沒辦法幫你想點子。你要做就是你一個人自己做。 親愛的老公從頭到尾都是支持這事，我則語帶保留。決定權又回到宇眉身上。 每天我忙著和學生周旋的時間，就是宇眉的工作時間。收心後的她，不僅可以在我工作的時間完成學校作業，寫完我多給她的數學練習和中文作業，還可以上樓練好長笛、小提琴，外加洗澡。所以，雖然媽媽工作量非常驚人，大部份時間 我們還是可以輕鬆愉快的一面用餐，一面聊著精彩的學校故事。 這天，小姐要上床前，我已瞥見她把講搞寫好，準備明天帶到學校了！ 「眉眉，你怎麼這麼厲害，找的出時間寫呢？」我讚美道！ 「因為我有在分配時間，有在用大腦啊！」真是把我平常罵她的話都還給我了！「少了二天的合唱團，晚上比較不會那麼累，可以做很多別的事。」她說。 忽然之間，我覺得宇眉長大了。已經懂的要運用時間，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至於那些沒那麼想做的事，她也懂的要挑出來，退出。這是了不起的見識，至少在同年級的孩子裡，我看到大部份小孩還在努力加入小合唱團。而宇眉已經選擇，去年做過，今年再試，卻已經不再這麼吸引她，所以，她要退出去做別的事了！ 生活就是這樣一直前進，不只我們在前進，我的孩子，也前進的飛快。 可惜宇眉不是大自然的子女，我們難得一家人賞楓去，落得的就是喘不過氣所以得吸藥的下場。不過她倒幫我們拍了一張意境很美的照片。

果然不是最大主角，但宇眉如願抱回了一個獨唱的角色。 一個班級二十個孩子，有十七位要參加演出，真是難為了導演老師的角色分配。所以，上下半場由不同孩子表演，每一個角色都有二個以上的孩子分飾，才能消化這一群表演者，人人有獎。不過，大部份孩子一起唱歌，獨唱的歌曲就只能分給比較能夠獨唱的孩子。 角色公佈當天，我只能用這個字形容- -天下大亂。哭的哭，傷心的傷心…。不只孩子情緒多，家長的反應也非常驚人。好友的孩子拿到一個只有幾句台詞的角色，非常沮喪。所以去詢問了導演，她不太開心拿到這個角色。老師給了她一句回覆，每個孩子都拿到最適合自己的角色。因為這句話，這位母親大怒，隔天就寫了一篇文章大嘆，人生中，什麼才是“最適合自己的角色”。當然，她解釋自己只是有感而發，誰不知她不開心角色分配的結果呢？ 所以我一直有感，自己居住的環境，除了孩子的競爭激烈，家長的積極更是顯而易見。猶太人占多數所以重視教育，無庸置疑。但完全不是只重學科，也增加了競爭的難度。全方位的才能，體育音樂樣樣來，多方的涉獵、和自幼的社交活動，我自己的態度雖然沒有要讓宇眉拚了命事事要贏，但她得找到自己的強項，有立足之處，才有辦法享受學校和這個大環境中最好的資源。 大環境非常競爭，所以孩子和父母的心態就要健康。 曾經我和朋友有過一段對話。朋友抱怨，她的孩子在幼稚園和小朋友玩遊戲，永遠都演寵物小狗的角色。所以她說，你要跟同學說：「我要演皇后，大家要輪流演皇后才可以。」 我好奇的問孩子：「你喜歡？演小狗？」 她笑說，「我喜歡啊！」 我也笑了。「好特別喔！宇眉有一個小姊姊作遊戲時也一定要演小狗喔！她是我們家最聰明的孩子耶！」 宇眉接口，「對啊，姊姊什麼都比我們厲害，數學更是超厲害。但她就是喜歡演小狗。我們的遊戲有她演小狗就好好玩喔！」 這位台灣媽媽非常不以為然，「不行，為什麼你要演小狗。下次跟你同學說我要演皇后。」 孩子拒絕，「可是我不喜歡當皇后啊！我喜歡演小狗。」 「可是這樣不行啊…」媽媽繼續說服… 我和宇眉對望一眼，沒再接話。 離開後，宇眉不解：「媽媽，阿姨好奇怪喔！為什麼她的小孩想要演小狗，她一定要叫她演皇后呢？又不是她的小孩不喜歡演小狗，別人強迫她的，有什麼關係呢？」 我也覺得沒關係。我回！ 這段對話我和宇眉的印象都好深刻。我無法不去思考，父母往往帶著對孩子無限的期望，所以加諸在孩子身上所有的包袱，你得功課最好、你得彈好鋼琴、你得拉好小提琴、你得拿到戲劇的主角、你得最會踢球、你得最乖、最聰明、最有天份… 我當鋼琴老師的心得就是，父母常是孩子興趣的殺手，事實是，天才的孩子少之又少，大部份情況是不會被我們遇見的。唯一父母可做的是就是適性發展孩子的能力和興趣，適度的強迫和規範是一定要的，無謂的競爭和高估一定要避免。宇眉到目前為止雖然因為活動滿檔，累的不得了，但她的愉快和自我滿足卻是百分之百。我看她笑咪咪的採排回家，只是因為被老師問道是不是有上過唱歌課，她覺得自己的努力被看到了，覺得自己的成績被肯定了，和她的朋友比她表現的好、比她拿到更好的角色，一點都沒有關係，她還是這麼快樂，天天留校兩小時練唱也不喊苦。 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呢？我的孩子愛唱歌！ 我偏愛這一系列的照片，覺得這幾個孩子創意無窮，合作無間。

自從宇眉身體混淆了水果和花粉之後，蘋果就不常出現在我們家，因為，它曾是宇眉的最愛。但親愛的老公還是愛吃，所以偶爾我會為他買上幾顆蘋果。 一天，我從廚房走出，正巧看見宇眉對著那幾顆漂亮的紅蘋果，垂涎三尺的自言自語，好想吃喔！從此以後，即使買了蘋果，我也一定收在眉眉看不見的地方，避免這種能看不能吃的精神些待。 說也奇怪，每年蘋果季一到，總有朋友約我們同行採蘋果，所以我們這不吃蘋果的一家，今年還是到果園報到。 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當踏青吧！順便帶著她從三歲就玩在一起、同校卻未曾同班過的好朋友同行，那麼這一趟蘋果之旅，就不會這麼虐待宇眉了！媽媽自我安慰的笑道。 宇眉某種程度上，和我應該是比較像的人，好比機會難得可以騎馬，她小姐還沒上馬就先拒絕，怕的要命。回憶和她同年紀我的小時候，大概也是害怕，只是總硬著頭皮嚐試，這應該和我有三姊妹有關吧，人多壯膽，最後三姊妹都去做了怕的要死的事！幾經訓練，我非常確定大學時代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人生走過許多地方、踏遍許多國家、有了許多不可思議的經驗。 我確實沒給孩子選擇權的，走，我們去騎馬！ 大部份時候，結果都是非常正面的！果然是笑著對我說，可以再騎一次嗎？ 不行！有騎就好！換媽媽直接了當的回絕。 這讓我想起前陣子帶了三個孩子的Boston之旅。難得有機會可以駕駛真船，姊姊們不知哪根筋不對，就是不肯嚐試，宇眉想又不想，看著姊姊們都不去，自然抵死不從。氣的我七竅生煙，搞的自己像亞洲虎媽，偏要免強孩子們做不喜歡的事。在船上我忍住脾氣，下船後哪放過這三姊妹，一個個抓過來教訓，罵的三姊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的重點在，去嚐試，裹足不前不是人生應有的態度。試了以後你可以不喜歡，那麼我們就一輩子不用再試，直到有一天你自己想去。或許是天性、或許是基因，整船美國孩子各個躍躍欲試，就我們三個亞洲女孩躲到椅背深怕被看到。這件事從宇眉三歲開始我就了解了、亞洲人和美國人的“本性”不同，即使從被白人父母領養的亞洲孩子，也會展現出同樣的“保留”特質。既然本質不同，我也無從勉強孩子，但態度我是可以教育、改造的！ 不過，我也相信，在外國人眼裡，某種程度上我的這種強迫嚐試的教育，也是一種虐待! 但，效果非常好喔！

四年級的學校大事，是12月的一場戲劇表演。我很肯定，水準比不上外面的百老匯中心，因為愛看秀的宇眉，這幾年來未曾錯過任何一場四年級的學校表演，但，因為是同年級的學校好朋友們一起唱歌跳舞，所以眉眉寧可放棄百老匯中心的邀約，參加從三年級以來就一直期待的“大事”。 大概全四年級八成的女生都預備參加試唱。「老師說，你可以告訴老師你最演哪一個角色，不過老師會想一想，再做安排。」宇眉興奮的解釋給我聽。 我接口，「那你最想演哪一個角色呢？」我心裡的算盤是，怎麼說服她不要有去演主角的美夢。 宇眉一面大口吃飯，好像想也沒想的回答：「其實我一點都不care耶！」這時的我沒心思去糾正她的英文換中文- -“不在意”。「我只希望可以唱一段獨唱！」真是語出驚人啊！她已經想過這些事，而且非常肯定的有自己的答案。「所以你不在意演誰嗎？」我再問！「對啊！大家都想演主角，可是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去唱主角的。我真的沒有關係耶！」 我簡直要站起來給眉眉鼓掌叫好！這段話實在太得我心，我興奮的大讚宇眉，我覺得你的想法真是太棒了！其實就是要開心的去唱歌，演誰、唱誰都不重要。「對啊！我都沒關係。」她蠻不在意的接口，繼續吃著飯。 我猛的想起很久以前，一位大陸媽媽告訴我，四年級的秀是「先到先填角色，所以她的孩子被排到一個小角色，很不公平！」那時的我完全不買單，但嘴巴上還是沒直接說破她的奇怪論點。我非常不認同這種教育方法，因為媽媽就是這麼在意輸贏，就是這樣教導孩子，所以許多孩子從小就被教導要比較、要贏…一旦沒有贏，就是因為什麼不公平、因為這樣、因為那樣…絕對不是他們的孩子不夠出色。 為什麼呢？我很不懂。我承認我對宇眉也有不正確的期待，好比我期待她可以考出最好的成績，但她明明程度就不在那裡。但我對自己的孩子更有百分之二百的了解，她的天份在哪裡，可以爭取到主角嗎？我知道宇眉愛唱歌，但她的表演和跳舞是遠遠比不上某些孩子，而且她愛唱歌，也不一定唱的到全校第一，那麼就盡力去表演就好，何必一定要“當主角”？爭取不到不是傷心又失望嗎？ 我們的人生，大部份時候，不也都不是世界的主角嗎？甚至不是家裡的主角。但，我們永遠是自己的主角，是“我們”自己人生的主角。這樣就夠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已擺脫想要眾星拱月的夢想，也許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那樣想過…這樣人生態度生活，輕鬆自在，我很希望眉眉這個獨生女，也可以擺脫獨生女特有的鎂光燈聚焦，活的輕鬆自在！ 大螳螂和電視卡通裡畫的一模一樣，這天是我們家的主角。

紐約州從三年級開始，有期末考試。上學期，四月份的成績，終於寄到家長手上。 成績是這樣分的，總共四級，從最差到最好分一到四級。最好的第四級，表示學生程度高出今年所學；第三級是考到標準；第一級就是我們所說的不及格。今年考題較難，整個紐約州通過考試的學生（三級、四級），總共只占了三成，但好學區如皇后區某些地方、長島…學生通過考試的比例不可思議的高達九成多。由此可知，紐約的好壞學區差距之大，要平均的出只有三成的通過成績，表示有些學校只通過一、二成甚至更少的學生。 我們小鎮，我從不覺得是學區“多好”的地方，考出來的成績果然也是雖不滿意但能接受。全三年級達到四級的孩子20%，考到三級的孩子也有30%。 做母親最難的時刻之一，就是 – – 看成績單。其實，我怎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英文和數學程度呢？宇眉的英文還可以，數學一整個像到我，此路不通。考出來的成績果然反應出程度，小姐兩科都在第三級。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對自己嘆口氣，你有二分之一的機會像到爸爸，什麼都不用做就是數學天才、從小的第一名，偏偏你像到媽媽~~ 第三級，一點都沒有不好！但我必須非常誠實的說，我很希望她能不勞而獲的因為像到爸爸，所以繳出天天唱歌、跳舞也可以有第四級的成績單給我。 我把成績單放在桌上，等著她回來自己看。宇眉下課後，我只對她說，眉眉，你的成績單來囉！她立刻翻開來看~~ 好一陣子，我笑著“說謊”，你怎麼考的這麼棒？好厲害喔！第三級耶！ 她笑了一下，說，可是我沒有考到第四級，還有人比我更好。 我漫不經心似的，卻其實非常小心的回答：「那你知道人家是付出多少努力嗎？你看你們班英文最好的同學，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看書？」她點點頭。我繼續說，「數學要很好，也是要經過很多練習的，當然，有些小朋友不用花很多力氣就可以考的很好，但，那些都是很少數。你想想我們花在數學、英文的時間，真的沒有很多，你可以考出這樣的成績，媽媽已經覺得非常了不起了！」 她點點頭。沒對成績再多著磨。 故事接著就回到中西文化的差異。我的每個亞洲朋友，都非常開心的報佳音，說也神奇，每個台灣、大陸孩子的英文、數學，真的都考在第四級，而且考的接近滿分的還不在少數。我這個做母親的，說實話對他們表現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每天圍在我身邊的美國媽媽，沒有一個和我討論到考試成績。 一位台灣好友興奮的對宇眉說，我兩科都第四級喔！你呢？ 我一定比那個孩子更期待宇眉的回答。 因為她們的對話都是英文，宇眉回了一句，I am OK！所以，這個話題就結束了。 我常常驚奇宇眉的應對進退，也難怪她在學校，一直是許多朋友的孩子。她不想回答的事不會勉強自己，卻不會失禮，也不會去問別人很難回答的問題。這些生活智慧，我相信她就是從我們身上學去的。只是要能夠靈活運動，也著實不易。 為了要確定她的“I am OK”不是對自己第三級的成績感到不好意思，我又和她展開了一段對話。 「宇眉，你沒有回答朋友是因為你覺得不好意思嗎？」我問。 「不會啊！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再怎麼成熟懂事，宇眉仍就是孩子，她的回答其實不太重要，因為我完全可以從她說話的口氣和態度，來判斷她小腦袋怎麼轉。 我讚美道，「你真的很棒！你一定要記得我們付出這些，就是得到這樣的成績，這是一件很棒的事，千萬不用因為別人成績比我們好，就覺得不好意思。」我拿自己做例子，「媽媽以前很努力，可是從來沒拿過好成績，婷婷媽媽和我就是不一樣的人，她怎麼考都是全校第一，我再怎麼用功，念書熬夜的比婷婷媽媽晚，也才得到第三、四百名的成績。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就比婷婷媽媽差，對不對？我們就是不一樣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厲害的地方！」 宇眉非常了解我和姊姊，她喊婷婷媽媽，的差別，我們個性不同、長的不同、成績不同、興趣不同…，唯一相同的大概就只有“姓”了！可是我們現在都過的很快樂，相親相愛，並沒有因為“成績”差異而有極端的表現。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態度”。用健康的態度過生活，用健康的態度看待結果，成績對我來說向來只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個目標。也許我那了不起的媽媽，從小就能心平氣和的對待我的“不好成績”，給了我一個健康的人生態度吧！現在想想，她才真不簡單，第一個孩子成績那麼好，要怎麼去接受第二個孩子成績這麼普通呢？媽媽不是一個愛面子的人，她把她不愛面子的生活態度，全交給了我們姊妹。現在，我們也正在把這個態度，再移交給我們的孩子！ 九歲 VS 五歲的宇眉。長大了！我愛極了她張大嘴、好努力吃東西的可愛模樣…

宇眉還小的時候，覺得照顧她的日子度日如年，時針都走的特別慢。但上了學之後，忙碌不已，一眨眼，那個還在懷裡的孩子，我已經抱不起來。 九歲，四年級，已經快想不起來，這十年是怎麼過的，快樂、痛苦…什麼樣的回憶都有。除了宇眉的成長，親愛的老公和我經歷了兩次生離死別、搬回台灣再回美國、家園受到百年一見的颶風摧殘…一關比一關艱難痛苦。十年歷練，我學會了人生的高低起伏，它不會一路順遂，所以我們也無需怨天尤人。低潮來臨時，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完後便放下它。一味的拒絕和自欺欺人，是沒有幫助的。 我永遠記得，媽媽生病時，許多朋友試圖安慰我，不要想太多，她會好的！我心裡總想，不，她不會好，她就要離開我們了…也許我們姊妹就是一直接受她即將要離開的事實，所以我們做的每個決定，都是一家四口緊緊相繫。直到現在，我們沒有任何遺憾。如果，我不停的欺騙自己，她會好的，也許我就不會搬回台灣，也許我就錯過媽媽的最後階段，我想，那樣的結果我會遺憾終身。 轉眼，十年就過去。宇眉九歲，代表我也添了一歲。 新學期，新的行程又是如何呢？朋友問。我總搖頭，我家行程不可取，聽聽就好，別做參考。 除了小提琴鋼琴繼續上課外，宇眉加選了長笛。唱歌、跳舞課依舊，我把游泳和網球交替上課，春秋天氣好，到室外打網球，冬天什麼事都做不了，就進室內泳游吧！這些是校外的課後活動，校內的社團活動更是精彩。合唱團，老師要她示唱給大家聽，怎麼由低音往上移，她小姐輕鬆可以標到高音La，連媽媽都自嘆不如。選了樂團，果然弦樂團老師不死心，天天邀請她破例參加兩者，明明學校的白紙黑字規定，樂團和弦樂團，只能二選一。小姐終於點頭，只參加團體練習、不用上課對她而言不是太多的負荷，她說。另外，四年級，學校在12月會有一場話劇表演，當然水準、要求沒那麼專業，但因為要和她的好友們一起演戲，宇眉躍躍欲試，早跟校外的百老匯中心說好她不參加秋季演出，因為她要演學校的話劇，春天再回去唱百老匯。就因每天回家的工作實在太多，我不得不把中文課放到早上出門前先幫小姐上掉，否則下了課加上這堆活動後，宇眉累了，媽媽和一天六、七個學生奮鬥後也累了，兩人劍拔弩張，完全沒有學習效果。對，還有源源不絕的play date和好朋友的慶生活動… 所以我說這是不值得學習的典範，我不知道宇眉怎麼有辦法在這樣的活動壓力下，還精力充沛活蹦亂跳，媽媽則常常暴跳如雷。 孩子大了，除了她的慶生活動，親愛的老公和我也越有餘力慶祝我們的結婚十周年。 十五年前我們不約而同都看過歌劇魅影，但今年攜手前往， 又是另一番滋味。

比起宇眉還沒出生的頂客族時期，正值青壯年的三十七歲，是一個接近死亡的年齡。我要說的，不是“我們”自己接近死亡，當然，比起孩童時期，是離死亡近了許多，但我的重點在身邊的生老病死，現在，幾乎沒有停止的上演中。 好友給我電話，因為外公離去的不捨。這段時間，我自己生命中仍然充斥著死亡的氣息，所以同理感份外強烈，即使遠在電話這頭，也難過的跟著掉眼淚，似乎我完全了解她的不捨與難過般。 隔天，我趕著到學校，還在停車場就遇上中文班學生的媽媽，隨即，我停下車打招呼問好。我笑，你們都好嗎？孩子們也好嗎？ 「我們都好。不…我們不好！」她一句話中道出完全不同的心境。「昨晚，我先生的媽媽過世了…」 我一驚，「她生病了嗎？年紀多大呢？」 「七十八歲，是場意外。」她娓娓道來，「昨天在家運動，不小心跌倒，應該是撞到頭，就離開了！她雖然是我婆婆，但她待我很好…」眼眶一紅，她難過的哭了！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噢！我真的好難過聽到這樣的消息。」 帶著沈重的心情，回到家後我坐到電腦前，下意識的打開了信箱，想沈澱一下接二連三的壞消息。”Good Bye， Sunny！”為標題的一封信，馬上映入眼簾。隔壁阿嬤家十七歲的貓，剛剛離開了。她們給我送了消息、照片，因為，Sunny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 因為言言哥哥和小姊姊們的來到，Sunny瘋狂愛上我們家。這兩個月就在我們院子進進出出，年紀大了，耳聾、瘦小、腎臟不好…渾身是病，行動快不了所以成天在我們院裡晒太陽，或就這麼大剌剌的坐在我家口，我說，他在看小孩。為了不打擾牠，只要牠卡在門口，我們進出就得走側門，宇眉乖巧懂事，知道要給老阿公一份安靜舒服的環境，和朋友們從不趕牠。就像一個很老很老的阿公一樣，雖然牠不良於行，卻想要含飴弄孫的快樂。 透過紗窗，我補抓到Sunny很想進門的可愛模樣！因為宇眉對貓過敏，所以我們從未讓牠進家門。 隔壁阿嬤說著說著，Sunny怎麼進去醫院，怎麼離開…，眼眶也就紅了！我的眼淚掉的更快，直接潰堤。 這是個接近死亡的年紀，意外也好、年老也好，即使明知生命就是這樣的輪迴，我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修習這堂課。 我幫著好友的小小孩，切著生日蛋糕。孩子們天真可愛的模樣，難怪連Sunny都愛。對比著我們，正在給這些成長中的孩子，追著變老！

過去我從不是電視兒童，自從母親離世，再次回到美國後，我開始學著，看電視。非常有趣的用語 – – 看電視也要學嗎？是的，我很難坐在電視機前，動也不動，大概是心裡永遠掛記著做不完的待辦事項，所以從小到大，看電視都不是我的生活項目。但為了學英文，二來多了解美國文化，我把看電視當一種過程、一份學習。從此，我的生活確實多了這項娛樂。從影集下手，從和我生活有點關連的單元開始看起，當地點、天氣、背景都是熟悉的景物時，電視內容就變得更加吸引我。 真的，我的英文聽力進步許多！ 不過，我愛看的影集是那種壞人不要壞到底，好比這幾年在美國走紅的Downton Abbey，反映著人性的自私，卻沒有角色是壞到底的故事。Homeland和Damage這種你來我往，為了利益要死許多人的片子我還是看，卻沒那麼愛！ 我想我喜歡這種壞人沒有壞到底的影片，是有原因的。人總為自己而活，總是自私的從己出發，和我生活的背影、時空不謀而合，所以我的認同感比較強。至於那種打打殺殺、你死我活的狗死劇情，和我的生活畢竟距離太遠，難有共鳴。 我的這齣龍捲風，蘇小姐一度蟬聯壞人寶座，因為她害的我媽極度憂鬱、還害了我和父親決裂，所以我最後一次和父親見面是三年前，在爺爺的告別式中。這一切的一切，我有千百種理由恨她、怨她。 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和這人做朋友，但我必須說，她也不是壞到底的大壞人。某種程度而言，我們姊妹還得感謝她這些年來對父親的陪伴，所以我們得以完全不用盡為人子女的孝道、輕鬆度日。 某天，我為了整理父親的財務，和她正面交手、談了許久的正事。在我準備離開父親辦公桌前，她忽然紙著一張破破爛爛的粉紅色紙，忿忿不平的說，「這個這個，是要氣死我嗎？」我一臉狐疑，看著那張紙上大大的“訃”字！ 「你老爸這六、七年來，出國都一定要帶這一張啦！」她用著極度不滿的口吻說著… 我動也不動，眼睛瞪著那張破破爛爛爛的粉紅色紙。為什麼有人出遠門，會要帶著一張訃文？平常機伶的頭腦卡住一般，怎麼也轉不出答案。 「這樣是什麼意思呢？你告訴我！是要把我氣死嗎？」鄉村農婦，台語罵人鏗鏘有力。 我默默拾起那張破舊不堪的訃文，打開。母親斗大的照片映入眼簾，眼淚在同一時間完全潰堤，我軟弱要用手扶住桌子。所以這張訃文破破爛爛，因為這幾年來，它跟隨著父親的行李箱，出國無數次。所以我的眼淚不聽使喚，輕輕說了一聲謝謝後，我幾乎是奪門而出。 我放聲大哭，在離開辦公室後… 一切都結束了。我還是沒有打算要和蘇小姐變成一家人，也沒有要和她做朋友的準備。但，我在離開台灣前，就原諒了這個人，即使，我到現在還是認為，她是破壞我生活平靜的最大原兇。只是，都不重要了！在父母回到天上的那一刻開始，這一切愛恨情仇，全結束了。留下的，只有回憶。這個人，她也不過只是為了自己的後半生而努力，她需要一張長期飯票，她的錯，只在於她鎖定的對象，是“我”的父親。這些年來，她也努力、也付出，對父親，她所得到一切，我說那是她應得的。至於她得到一家上下的厭惡，那也是她自找的。 功過相抵，這個人，在我的生命中，還是沒有一席之地，但，我也明瞭了她這個“壞”女人，其實並沒有壞到底。她大可不必告訴我爸爸的點滴，讓我一輩子抱著對他的不諒解活著，她也不用告訴我，父親對我們姊妹的疼愛，只是距離太大無法使力，不管是有形、無形。訃文的故事，減少了我對父親許多不諒解，至少我知道，在他心裡，媽媽的那一份位置，從沒消失過。 最後，我還是沒有接受蘇小姐，但，我也不再討厭她、憎惡她。心平氣和，我要說的是，對父親的那一部份，我是謝謝她。 所以，我喜歡的連續劇，果然還是，壞人仍有良善的一面。  

開學後的分班, 好像樂透開獎般，是鎮上的大事。學校我猜被家長煩透了，現在學聰明，每年八月底只寄出一封信，孩子的老師是哪位？用意我個人認為在拖延家長去學校找麻煩的時間。一旦生米煮成熟飯，開學後，大家只好乖乖上課。 家長也不是省油的燈，如同往年，收到信件的當天，我收到如雪片般的e-mail，詢問宇眉的老師，當然也看到家長們迅速製作出的班級表，供大家自行填寫。不出兩天，大抵心裡都有個譜，幾家歡樂幾家愁，誰和誰同班。我該高興，這些媽媽都期待孩子和宇眉同班，但我不免也好笑大家的過度反應。回想我的孩童年代，和誰同班到學期結束，爸媽可能還沒搞清楚吧！ 今年，宇眉沒有和半個好朋友同班。開學第一天，她仍有些許緊張，我不是太擔心，她這點就是像到我了！是一個很容易交朋友的孩子。 新學期新氣象，四年級我們家的課後行程依舊驚人，除了宇眉的游泳、網球、鋼琴、小提琴、合唱團和百老匯外，今年小姐如願開始吹長笛。 我這位三腳貓的鋼琴老師，現在晉升到有資格選學生的階級。八月份，新學生的詢問電話、e-mail紛至沓來，作夢也沒想到，我竟然已推掉五個以上的新學生，太小、坐不住、太調皮…我還是覺得孩子不用贏在起跑點，穩定了、成熟度夠了，再開始學音樂就不會太遲。 今年，也是我首度把這群四年級的鋼琴學生，課程延長至四十五分鐘。所以，過去六點前可以結束工作的好日子宣告結束，現在開始，每天我得工作時間得延長到七點半。幸好宇眉大了，除了對媽媽的工作非常支持外，她還得獨立完全許多功課和音樂的練習。雖然我總被宇眉氣的七竅生煙，但我不得不說，她還算是能夠對自己負責任的孩子，對於討來的課程，學習態度完全積極。氣人的是，對於媽媽給的工作，就完全是可以混水摸魚，絕對不輕易投降、自動完成工作。 對於這嶄新的生活，我的心情就像一個孩子般，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且戰且走吧！我對自己說！

天下沒有不靜的宴席，這句話對孩子來說，還是難懂。相聚的日子總是特別快，兩個月的暑假，感覺就像昨天才開始，怎麼已經又要道別？ 對宇眉來說，今年的暑假仍舊好玩，只是在台灣的時間，多了一項“拜拜”的工作，有點無趣且恐怖。大家都說孩子小，不用去看爸爸沒關係。我想了下，宇眉上次見到父親，是她一歲多的事，這個阿公對她說，就是個陌生人，一點沒有印象。殘忍的是，這次的見面卻只看到一具冰冷的軀體，不會動、不會笑、蒼白的、冰冷的躺在那。宇眉緊緊挨著我，雙手合十，靜靜的向父親拜了拜，然後同我走出房間。這是她對他，最後的記憶。 雖然傷心，卻是活生生的一課。宇眉總算見識到台灣最本土的告別式，棚子、鮮花、說著怪腔怪掉的司儀…和美國教堂、歌唱、穿著莊重的氣氛完全不同。 孩子們單純的把傷心留在那裡，似乎坐上高鐵後，一切都沒有發生般的愉快。是的，快樂是孩子的權利，她們，就這樣一路從台北玩回美國。直到現在，準備道別。 九歲的宇眉成熟許多，和姊姊們道別的那一刻，肝腸寸斷。但眼淚並沒有持續太久，雖然我知道她仍然傷心，卻似懂非懂的知道要做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寂寞是一定的，偶爾鬧情緒、說不出所以然就潸然淚下也常常發生，但回歸生活軌道的速度較去年快了許多也是不爭的事實。 我以為，累壞了的我不會掉淚。這個暑假對我來說，幾乎是一種折磨。但，家人的先後返台，還是帶給我強烈的失落感。 我想，我這輩子是學不會，笑著道別。 ********************************************* 朋友送來了自己栽種的水果、蔬菜，算是一種慰藉嗎？我笑！也驚呼這個世界，和我成長的“都市”，有多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