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s: 怡茹

每個社會都有自己的一些潛規則。森林小鎮這整區，住的多是金髮碧眼外國人，自然走白人風和猶太風。大蘋果本身，每區風格也不同，中國人群聚的地方當然是中國風，另有韓風和印度風、中東風… 麻雀小一點的時候，我很敢走自己的風格。例如暑假，森林小鎮的孩子到了二、三年級，父母開始會把他們送去寄宿夏令營，從二週開始到四週不等。只要孩子能夠適應，終極目標兩個月。年紀小的孩子是去參加營隊、上課，總之就是離家學習獨立生活。十三、十四歲開始，還是得去暑期夏令營，但身份轉換為帶隊和照顧小孩的輔導員。所以大部份的孩子，從八、九歲開始到上大學前，暑假基本上都會待在同一個夏令營。 因此，這個暑期夏令營的選擇格外重要，一旦選定孩子就要待上好幾年，所以猶太人在選夏令營時，是需要仲介幫忙，和申請大學時需要顧問的概念完全相同。 我最不喜歡「固定」。為什麼小孩只能去同一個地方過暑假？世界那麼大，為何不能到處看看？ 其實我自己還不是每年暑假把孩子帶回同一個地方，台灣！ 這個部份，我有自己的邏輯，即使不依照當地潛規則，我的教養方式也不會讓小麻雀出什麼大問題，最多就是不融入當地社會。可是暑假孩子根本不會天天見面，我豪賭不照規則也不會怎麼樣！ 但小麻雀長大後，開始要進入這個多數不長我這樣的社會時，對於潛規則的遵守程度，我不敢再有太多自己的堅持。 好不容易擠進好大學窄門，眉眉的生活飛出我們的舒適圈。她這孩子沒有許多人會面對，只和同種族人交往的生活問題。也因此往往帶回的資訊，也超過我們這對父母對社會的了解。例如比較有幾把刷子的學生，會在大三升大四的暑假，找好未來想去上班的公司實習，若這幾個月做的好，公司會直接僱用，大四畢業即進入職場。 看起來好似容易，人生最好可以這麼順遂… 對比我的大學年代，暑假只需要負責吃喝玩樂，找工作似乎是大學畢業後才需要想的事。是美國和我長大的社會文化非常不同？還是只是不同世代？千禧之子到哪裡都是這般競爭？ 我的觀察是在美國當小孩非常幸福！Good Job文化讓孩子在國中、高中前都像住在天堂般快樂。也因此，競爭之殘酷到來後，許多天真浪漫的孩子很快適應不良，求助諮商和真的需要藥物治療的青少年和家長相較亞洲，我覺得美國多了些。 工作哪裡這麼好找？美國大學上千所，這麼多學生每個都要暑假實習，哪來這麼多職缺？所以，更積極的學生會在大二升大三的暑假，開始試找除了餐廳以外的辦公室實習，誰不想趕快卡到一個好位？ 我把話講在非常前面，「眉眉，我們一路把你帶到現在，工作你要靠自己去找。你不要想著媽媽會用我的關係幫你找工作。但你可以用自己的關係去試，用你在森林小鎮的好名聲，看看有沒人的公司願意給你實習的機會？」 我們當然鼓勵眉眉大二就開始學著找工作！失敗後她才會知道工作不是天上會掉下來給她。 小麻雀公主人生過了近二十年，當然天真以為履歷放上LinkedIn，就會開始接到一些面試要求。我們夫妻離開求職世界不知多久，早跟不現在年輕人的求職方式。但聽到音信全無，我們很快了解工作不能只靠這樣找。「你得拉下臉一個一個去找可以幫你的人。」 小麻雀有種年輕人的驕傲。也許人生就是要到一個年紀，才會真懂有飯吃就好，沒什麼好拉不下臉這事！好幾個星期，我們又陷入電話只要一講到實習工作，媽媽和小孩就結冰的窘境… 為了讓她即早了解社會全貌，我鐵了心讓她碰壁，暑假計劃全只安排了夫妻兩人，因為沒人知道小麻雀最後要飛到哪工作。「即使這個暑假找不到真正的工作也沒關係，你可以去餐廳工作。」總之，麻雀的暑假我們是沒有要幫她買所有吃喝玩樂的帳單。親愛的老公寵女，很快就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你要再繼續試！這個暑假試過不行，你才會知道下個暑假要怎麼做！」我一直是比較嚴格的黑臉媽，而且我自己就是個什麼工作都可以做的人，沒試到最後我也不會輕易放棄。我可不要養一隻公主麻雀！ 也許她的美國朋友，大多要自付學費或生活費，小麻雀沒有抱怨我們從大學後把她切割出去的經濟獨立生活。幾個月完全沒有面試機會後，不知何時她願意開始一個個去找自己認識、已經在職場工作的前輩和朋友家長。皇天不負苦心人，竟在最近稍來天大好消息，「媽媽！我拿到一個在紐約市的暑假實習，但只有七個星期…」 我們夫妻標準好低！女兒有個幾星期的實習機會像中樂透般開心！ （眉眉從博物館傳來的照片：你看這和我小時候像不像？」 「快點告訴我們你怎麼找來這份工作的…」我們夫妻這會兒有點驕傲了。自己弄來一份工作，即使靠關係也不容易！ 「她們猶太媽媽很厲害也很幫忙，她們到處去幫我問，有些人會寫e-mail問我，想找哪類的工作，我說我沒有工作經驗所以什麼工作我都願意做，而且不拿薪水也沒關係。」小麻雀眉飛色舞，「現在的辦公室作不用天天進曼哈頓，所以暑假的第一個星期應該還是待在西雅圖，那週有好幾團校園導覽，我可以多賺很多錢！其他時間我可以做紐約的辦公室工作。我也跟公司說等我回到紐約後，可以天天進去辦公室，只要星期五五點前趕回來餐廳上班就好。」 （森林小鎮的鄰居飛到西岸旅遊，不忘到校園探望眉眉！） 小麻雀的暑假工作表，聽起來確實是有模有樣。「還有一個好消息，我申請了學園導覽員更高一層的工作職務，面試後我拿了那個工作！所以我現在可以有更高的薪水，不過也要做更多的事。」吱吱喳喳講個不停的麻雀，終於讓我回到當個白臉媽的幸福感。而且，我覺得自己不停地教她，人生不能一次只做一件事，大部份時候，我們肩膀挑重擔的同時，雙手還是得繼續忙別的事。不是因為特別貪心，有時是沒有選擇、情非得已！當然現在的她不是別無選擇，但可以訓練自己把時間極大化，只是在為將來做準備。 工作確定後，我們一家終於可以好好討論，今年的暑假、和眉眉大三的交換學生計劃。親愛的老公才到任新職，我們一致認為那張去年訂好的暑假機票，該延期了。「我和華大學務處討論過，決定要申請2025年放完寒假後，台大的第二學期課程。所以即使暑假沒回去也沒關係，明年我可以在台灣待很久…只是我暑假很難和媽媽見到面！」眉眉不只把暑假排好，她對自己的大三的交換學生，也有一定的規劃。 事情一件件明朗後，小麻雀開始知道有我這種媽根本是世上最幸福的事！當然她自己本領也要夠，但要不是我成天黑著一張臉，她是有可能給逼著一個個打電話、傳簡訊，硬是找到這份實習工作嗎？ 我真的沒有勇氣，告訴眉眉你的暑假不用按照這裡的潛規則，繼續吃喝玩樂就好。如果她的將來想要在這塊土地和這裡的人搶飯碗，最好現在開始實實在在打好基礎，實力也好、人脈也好、工作經驗和態度也好，人生的每一分努力，都不會浪費！ 大蘋果，是個需要非常拚命才有辦法生存的「好地方」。 （看到眉眉的臉在廣告單上我還是忍不住把它收藏起來）

親愛的老公和我問了彼此不知幾次，到底為什麼放著舒服的日子不過，弄個重頭開始的全新生活？光是要找出新生活步調，我們已捉襟見肘，像新婚夫妻還在磨合期般，破綻百出。 舊東家老闆是這麼說的，「最後一個月把假用光，不用再工作了…」 我們夫妻聽信老闆，傻氣的畵了一個美好交接月藍圖，以為可以坐領高薪不用做事，還規劃了台灣家人四月的紐約春天行！結果親愛的老公交接到最後一天最後一秒，我們夫妻根本灰頭土臉，陪伴家人、告別同事，還得擠出時間安排和會計師見面、和律師通話。 只是職員的工作身份，生活單純許多。十八年來親愛的老公的聰明才智，足夠應付我們一家的稅務。但新職務光是還沒開始，我們就得先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稅務領域，「你需要一個會計師、和會計律師，對你未來合夥人的身份比較有保障。」說的容易，光是要去哪找這些專業人事，就是大海撈針。 實在不是我誇口，親愛的老公三生有幸，娶到我這種要什麼有什麼的老婆。「會計師可以去找我朋友開的會計師事務所，他一定會推薦一個最好的會計師給我們…但我們一定要乖乖付錢，這事不能占朋友便宜！」錢可以解決的，在這種時候都是最容易的事。找的到可以信賴的人，才是重點。 會計師可以找智商比較高、數學比較厲害的亞洲人，但律師可得找白人或猶太人才行。森林小鎮生活多年，我們先請猶太人的律師朋友看過合夥人合約，「律師就像醫生，各科看的都不同。我不是這方面專業，幫你看完全沒問題，但我可以把合約再給我爸看一次，他是稅務律師…」連律師父親都搬出來給我們用，我超謝謝現在給全世界罵翻天的猶太人！ 百年老厝是街坊鄰居最愛的串門子熱點之一，按了電鈴就可以進來聊天。超想拒人於門外，我卻錯亂的永遠笑臉迎人。老天這麼巧妙的又安排了個送上門談心的朋友，聽到我們的新生活、親愛的老公的新工作，「我老公就是稅務律師，你直接來找他談！」有了這麼多雙精明能幹的猶太眼睛，幫我們盯著稅務、新工作職務和薪資，心中的不安一掃而空，差別只在原以為的四月，可以專心準備新職、享受家人陪伴，最後變成連每年一次的車檢都排不出時間。 「沒關係！我約好五月初車檢！但車窗上的車檢單是四月底到期，不要開出我們家就好！」恩愛夫妻互相提醒… 大事沒有、小事一堆，二十年的夫妻優雅變回新婚夫妻的狼狽，從中餐怎麼吃開始，帶了二十年便當，我們有一套健康飲食系統。親愛的老公忽然不帶便當、也不回家吃晚餐，冰箱裡原本兩人份的食物變成世上最挑食的我，一個人負全責。面對那堆全不是我的根、菁、飯、菜，除了認真吃沒有別的解決之道。所以現在還要不要繼續煮飯？天天外食是對的方向嗎？我滿頭問號。 罰單是最好的證據說明我們的新生活一點都沒上軌道！ 原本森林小鎮停車證，說好的一張可以用永遠，不知什麼時候偷改成每年得重新申辦？家人來訪遇上我們夫妻根本抽不開身，只好讓她們自己開車進出車站。森林小鎮雖然親民但警察非常認真，第一張罰單得來算非戰之罪。 新工作在紐約有兩間辦公室，親愛的老公得分配時間，有時開車去皇后區、有時搭火車進中城。從沒開車上下班，這也是全新課題。車要停哪？幾點出門才不用身陷車堆？以為想的週全，誰料第一天上班的亮點，是張$50美金超速的第二罰單！ 因為親愛的老公開走一台車，所以我的進出當然得用另一台車。明天車檢的行程牢記腦海，但車子不能離開車道這事卻不知為何斷了連結。車子短短停沒兩小時，立刻拿到$25罰單。懊惱萬分也餘事無補…我摸摸鼻子付掉罰款！「你可以跟警察局說你的車檢預約時間！這種情況他們應該要還你錢的，因為你已經預約了。」朋友解釋！美國人也太講理，我大讚，但可惜知道的太晚加上手腳太快，找警察免去罰單我樂意之及；向警局要退費我可做不出來，結果就是破紀錄的添了兩週之內的第三罰單。 「我比較喜歡從容優雅…」我掩面哀號。 「我怎麼變這麼重？」他掩面哀號。 「我的眼睛看遠模糊不清了…」兩星期從早到晚的新工作挑戰，親愛的老公視力很快減退。我們兩一起掩面哀號。 天天外食體重變化相當驚人，沒有節奏的生活就是亂七八糟。我家這裝滿食物的大盤，飯菜灑落一地…

我的早上還沒開始，就結束在這個留言！ 電腦這端我齜牙裂嘴，這種對話只有我們家會有嗎？ 心中的疑問和大家一樣，我又沒在和你講電話，為什麼那個時候你需要用耳機？更不能理解耳機好好待在耳裡，為什麼會滾到月台底下？ 「我要拿出來聽音樂啊！然後我看著月台，才想著若耳機掉到月台下，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才想完的下一秒，我的耳機就掉到地上，然後一路滾…就下月台了…」他連講帶比，看的我很想一頭巴下！ 好太太第一課就是不「直接」拒絕親愛的老公。但我心裡想著千百理由，怎樣可以不要上映台灣夫妻手持打狗棒，直攻森林小鎮火車站這部武打片？ 我把這份無奈轉發台灣，本意只在分享我的無言，想不到引起廣大回響，整個早上大家歡樂的討論，這對手持武器台灣夫妻，最後肯定會給美警抓走，落得「你有權保持緘默」的下場… 親愛的老公認真的演起馬蓋先！所以我得先去買口香糖，然後嚼好後拿去黏耳機嗎？我決定不助紂為虐。 沒口香糖不是個可以打消路蓋先念頭的理由，家人很快給他取個藝名。 連嗨啾軟糖都跑進道具清單裡！ 「你叫姊夫不要去撿啦…等下被電死！」 「我買一個給他就好了啦…」 「你們兩個真的會被人家報警抓走。」 家人七嘴八舌、好不熱絡，好好的星期五休息日，全給這意外給占滿，什麼也別做了。 「不是掉到火車在跑的月台裡，是在我們背後的月台下，只不過那裡也封起來，不給人進去。」我解釋著路蓋先的計劃，沒有笨到不要命的只想撿耳機回來。 「都封起來就是不能進去的意思。你們兩真的很野蠻耶！硬要進去…」台灣家人的劇本反應著台灣人的相對保守，比起來我們住在森林裡、整天跑警察，果然是蠻邦來的… 好太太雖然萬般不願，還是淋著雨到院子找了比人高的夫妻打狗棒，塞進車裡。 但我不想兩隻打狗棒直接拿進月台。先讓他自己進去，警察來至少抓一個走就好…我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 我們夫妻等下車的人潮全散了，「快點快點，下一班車很快又要到站。」下班時間火車班次很多，我們只想撿回被大雨淋了一天、根本不知還能不能用的耳機，完全不想引起注目。 對面月台當然還有等車的人，只是比起從紐約市回來的人少了至少十倍，假裝看不見他們就好… 耳機如願救回。一心救夫、救耳機的我，手機忙亂中從褲袋滑了出去…跌個淒慘。 「跟你說要用手機殼你就是不聽…」親愛的老公數落著我的不是。 「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就是兩手都在忙啊。」我為自己辯解。 「你理由好多，全都不是你的錯…」通常做錯事的人，得趕快找別人做不好的事，才能轉移自己被罵的焦點。 要不是為了你的耳機我是要忙個整天、出來這一趟把自己的手機摔壞嗎？ 事實證明蘋果產品非常強悍耐用，跌落月台加上成天淋雨，使用起來毫無問題！ 比起打狗棒夫妻，我還是比較喜歡演知性夫妻。劇本不用那麼灑狗血、討好觀眾一點都沒關係！

若不細想，我自己都沒感覺，眉眉的大二生活不到一個月就要結束！以前念書當學生，恨不得時間快過些，趕快進入暑假，跳過期末考最好。現在只嘆時間過的太快，還不及細細品味就被趕到下個階段。 除了繼續擔任校園導覽，眉眉姊妹會的新生活完全沒有讓我們意外，過的有聲有色。向來對她獨生女嬌生慣養生活習慣，非常不滿的媽媽我，最企盼她能嚐試我們台灣當兵那種團體、軍事生活，人家說一你不能說二；人家開燈你不不能生氣，就是要能夠繼續睡覺的生活…結果眉眉從森林小鎮城堡裡的公主，搬到全是人的姊妹會大房子後，團體生活前兩週當然有點適應不良，不過很快找到自己的步調，進入了一個我們夫妻完全未曾體驗過的新生活。 姊妹會裡其實也不是每位學生都有辦法生存，就像一個公司，一定有人喜歡、有人無法融入公司文化。例如暑假一起到台灣，眉眉的室友艾比，沒幾個月就退出她加入的另一姊妹會，最後還因她不願付房租大家鬧的不歡而散。 學業上除了決定主修大眾傳播，眉眉的選課對我來說，有時是不知天高地厚。或者也許眉眉的爸也不知女兒的腦袋和實力？除了中文、鋼琴，這種雖然難但她自己練了就有的科目，眉眉時不時會選些經濟、統計、寫程試這種破壞家庭和諧的學分，肯定是爸爸不知死活、以為自己是個好家教，否則我想不通這種二樓大聲小聲、教不會小孩的對話，為什麼在眉眉念到大二後仍在我們家上演？ 終於和男友雙方達成戀人共識後，眉眉宣告自己又進入有男朋友的階段。這點我還蠻喜歡美國文化，孩子們不會輕鬆進入一段「正式的關係」。大一眉眉不知約會多少男孩，做了多少讓媽白眼翻到沒眼的奇怪事情，例如喝的太醉，把男孩帶回寢室過夜的奇聞，氣的我破口大罵，「你有兩個室友耶！馬上去跟你室友道歉…拜託你不要喝成這麼醉好嗎？」 該玩的她絕對沒少！親愛的老公和我大概也是奇葩父母，只要孩子健健康康，我們對她的生活一昔往昔沒有太多界限。趕快學會什麼是自己想要、什麼是嚐過就好千萬別戀上，才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 春假，眉眉又買了張回台灣機票，我猛的想起，天啊！得提醒我女兒，千萬別帶大麻回台灣！「眉眉，你知道大麻在台灣是非法的嗎？我了解在你們的朋友、生活圈裡，這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千萬記得這類東西不要攜帶進出美國…」 換孩子翻了白眼，「媽媽，我上次用大麻就是高中時，在我們家試用的那一次…」 太好了！幸好我的女兒只是酒鬼！我們真是沒有底限的父母啊！ 交了男友後，酒鬼女兒不再愛跑趴，我喜孜孜她的轉變，終於不用耳提面命酒精對身體的副作用。但，換來早晨的這種電話也一樣哭笑不得。「媽媽，昨天保險套破掉了…」 我是成功的母親，女兒和我無話不談。「快點去買藥！我沒有要現在做阿嬤…你要生小孩完全沒問題，可是你要自己帶喔！」衛教其實很重要，二十歲的孩子，還有許多東西得學。我解釋著其實懷孕並沒有那麼容易，但若不想有那萬一，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多一層吃避孕藥的保護。 大二生活唯一的不滿，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加入的慈濟中文學校志工行列，每星期六早上九點以前得報到。眉眉沒有不喜歡陪伴這些學中文的孩子，但對於慈濟那群刻板、拿著中國文化教條，整天追著這群學生和志工跑的老師非常沒有好感。我無法責備她，當初我就是無法認同才發明自己教眉眉中文的整件事… 「為什麼母親節要叫那麼小的小孩，跪在地上幫媽媽洗腳？還要倒茶給媽媽喝？」眉眉像看到恐怖片一樣驚嚇。「我也不喜歡！」我雖然好笑但還是得解釋這事的由來。「可能幾千年前的中國文化裡，有這樣的傳統。但我們台灣早不這樣教小孩，我也不懂為什麼美國的中文學校非拿這麼古老的文化來教這些『外國小孩』？搞的外國人以為我們台灣人都這樣做…」 對於不合時宜的文化和禮教我是有遵循困擾的母親和老師。但這事見仁見智，只能說，我的孩子就是我一手教出來，看到這些事的想法，和媽媽完全相同表示我的教育深植女兒心。 喜歡音樂的眉眉，繼續她的鋼琴學習，不小心發現原來自己很容易就可以把音樂系輔修的學分補滿。沒有目的的音樂學習，真的可以讓孩子培養出自己的興趣。再忙都願意找出時間練琴，我比過去更享受她的音樂…

也許換工作本身不是件大事。但對於我們這一家，卻像回到二十年前，一切重新開始。 親愛的老公從媽媽離開，我們全家再次搬回森林小鎮，就只待過老東家一間公司。這些年來我們生活穩定，全拜老東家之賜，成員簡單、結構扁平、公司賺錢員工也開心。所以我們可以全心衝刺身為第一代的移民生活，專注教養既很台灣又分明是美國人的小麻雀。 新公司CEO七年前開始接洽親愛的老公，當時公司規模還不及現在，即使已釋出最大誠意，薪水也離老東家還有些距離。每個家庭的選擇絕對不同！有些人趁年輕、有體力，台灣中國兩岸三地空中飛人的父親為數不少。更有些家庭選擇讓孩子到歐美接受文化，得忍受全家分隔之苦的家庭比比皆是。 現在回頭看，親愛的老公和我一直選擇家庭，我們自己的小家庭也好，台灣大家庭也好，家人在我們的選擇順位裡，原來一直是首位。即使身邊也不乏友人、家人，相當鼓勵親愛的老公，別窩在老東家，只圖安穩做個工程師。說好聽些，我們看家庭比事業重，換句話說，親愛的老公和我承擔風險的意願，確實是比較低的人，結果就是這二十年我們選先顧家庭，事業擺第二。直到我兩確定小麻雀的大學學費沒有問題後，這次CEO的再次造訪，說也奇怪，我們夫妻幾乎同一時間，決定接受新挑戰。 其實是我先開口，「即使現金條件比不上眼前，我覺得你也可以接受新的挑戰，如果，這個職位真的是你有興趣的話…」 我並不是想要左右他的選擇，只是想表達，少點薪水我們也餓不死，重新開始我也不怕。 夫妻做久了，不知是默契十足？還是心意相通？我在他眼中同時看到決心。這事體大，但我兩沒有絲毫猶豫，就是現在！ 從點頭到第一天上任，前後花了我們兩個多月時間準備。雖然新公司總部也在中城，離原公司只消10分鐘距離，但新工作全美幾個大城都有據點，工程師部門又在皇后區。親愛的老公從走了十八年的同一路線，開始每天不知明天在哪上班的大變化。 再來，如果辦公室有分等級，原先洛克斐勒中心肯定是最高A等級，就是台灣的信義計劃區。現在的辦公室只有等級C，我笑大概是南京東路舊商圈辦公室，上班第一天，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可以接受這麼大的降級改變嗎？」 員工結構也非常兩極。老東家職員裡，親愛的老公算是年輕而且資淺；新公司員工一百多人，親愛的老公一躍為年紀最長者。職位從工程師換到CTO，資訊長，本來只要管好自己，現在開始要打理新公司本來沒的資訊和技術部。 幸好親愛的老公就是我常戲謔的那種人，天才都有某種大智若愚的缺陷，少根筋的他對這些身外之物打心裡不在意，雖然他親人、喜歡和人在一起，但我可不知他當起需要運籌帷幄一群人時的本領。 「沒關係！我和你一起…」 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安慰、鼓勵著彼此，以為自己是個吃飽沒事的空巢媽媽，還可以擔任他的幕僚。這句話，把我們帶到今天，再把我們帶向全新的未來。 （五歲的我和五歲的眉）

阿桑，在Ano 四歲的時候，開始來我們家打掃！現在，Ano 四十多歲… 對於阿桑的離開，我們姊妹的慟就是失去一位至親，沒有少一點的不捨。 星期二，阿桑一如往昔先到公司打掃，結束後才會來我家，洗衣、打掃，然後在我們家吃便當，和Ano 拌嘴是她兩的生活日常… 公司姊姊進辦公室時，看見阿桑坐著擦桌子，這可是奇聞，我們阿桑幾十年來硬朗程度不輸我們任何一人，噪門之大只有親愛的老公可以媲美。公司是四層的樓中樓，沒一會兒，一樓的姊姊們聽見在樓上的阿桑啊的一聲，接著就是跌下樓的聲響。 誰也不知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阿桑怎麼跌下樓梯？姊姊們扶她下樓時，阿桑還有力氣堅持自己的沒事。看她頭上撞出一個大包，姊姊們當機立斷，打了救護車送她到就近的長庚醫院。 檢查的過程中，阿桑本來還有力的雙手慢慢鬆軟，陷入昏迷後醫院立刻通知家屬、同時轉到林口長庚準備手術。不用醫生解釋，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阿桑肯定廬內出血。 腦部手術並不容易，但現代醫學更發達，晚上，阿桑已被送入ICU，重症病房。醫生同時也宣告，病人醒來的機會小於百分之五十。我們每個人都還抱著一絲期望，因為篤信佛法的阿桑是那麼健康，她應該是有機會醒來的那百分之五十。但，我的心裡有一個很不確定的聲音，隔著太平洋的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嗎？對於人生的正式道別，我在父母過世的那一刻，完全學會。 拿起電話，我打回台灣、有機會幫助我們一家完成「道別」這事的家人。「Ano，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你覺得你有沒有可能，找一天幫我們跑一趟去醫院，我們一家三口會在線上準備好，我只需要有一個人，幫我們把手機帶進去，讓我們好好跟阿桑道別…」 這件事，聽起來好容易，卻好困難。 ICU一天的開放探病時間只有早上11點到11點半，進去的人數一次只能兩人。阿桑自己的兒孫和親戚，比我們更急著要進病房。我是要去哪裡生出一個人，大白天不用上班幫我守在林口長庚重症室病房外，跟阿桑家人解釋，「雖然你們不認識我們，可是阿桑也是我們的家人…可不可以有人進去探視的時候，幫忙把這隻手機拿進去？讓我們跟阿桑說兩句話，我們絕對不占大家太多時間，給我們3分鐘就好。」 Ano雖是自營業，但早排了這幾天好不容易喬出，在辦公大樓的點心市集。「我要到星期五才有辦法再去看阿桑…」 Ano事發當時就在立刻趕到醫院，她星期五再去醫院一點也不過份，但，我怕極了自己錯過道別的那一刻。 為了不給自己留下遺憾，我不死心的請求，「你可以幫我問公司姊姊，有誰星期三願意去醫院一趟嗎？」 意外來的這麼突然，每個人都手忙腳亂、疲憊不堪。星期二大家全放下手上工作、立刻到ICU報到，沒有人星期三還有辦法再跑醫院一趟。 不幸的消息很快從螢幕傳來，手術後的阿桑再次腦出血，她的兒子們牢牢記住母親簽過放棄急救的文件，不再做任何積極救治。我們都知道，這樣的方向是正確的，但我忍不住悲傷，電話打給西雅圖的眉眉，泣不成聲。「我不覺得我們還可以見到阿桑婆婆了…」 找不到人可以帶我們一家進到ICU，ANO放下手上工作，「星期四早上我自己去一趟！」跨海道別沒有懂技術的人支援，很難實現。聽到Ano更改行程，我強忍悲傷，打起精神站上第一線，阿桑對我們三姊妹的意義，只有我們自己懂。雖然我們只有幾個人，可是晴晴在政大、Ariel在成大、姊姊在台中、宇眉在西雅圖、我在紐約，上課的上課、上班的上班… 我們希望家屬願意給我們3分鐘，所以怎麼執行需要完美計劃，不能進到病房才開始連線、找人…占掉別人的時間在這時刻絕不能發生。穿上許久不需使用的指揮官戰袍，「台灣時間早上10:50，眉眉你的星期三晚上7:50，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我需要你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準備連線台灣，我們的道別時間只有半小時的窗口，可是不知道幾點才排的到我們，前後最多只需要40分鐘，但這四十分鐘我們每個人就是等在線上，等Ano現場的通知。」 雖然我很努力，想出一個讓大家和阿桑道別的方式，可是我不知道，這群人裡誰會真的在線上？我認為「合適的道別」，是給我自己沒有遺憾的句點，但，不見得每個人都有和我一樣的想法、想和我做一樣的事。除了眉眉和親愛的老公，我並沒有要勉強別人，但我有心讓姊妹和孩子們知道，我們會盡全力、完成一個體貼的道別。 星期四，台灣早上的10:50一到，Ariel 和晴晴都從課堂中溜出，已在線上守候；宇眉也準時上線；本來已搭高鐵往林口去的姊姊，因為聽到ICU外全是等待的家屬，決定調頭加入我們的連線，現場留給阿桑至親。感動孩子們學到了我 – – 家人第一的人生選擇，全員到齊。「Ariel，Ano 講完後你第一個跟阿桑婆婆講話，晴晴你第二…排好順序，我們的順暢可以省下時間給別人。沒輪到的人麥克風請轉靜音。記著，大家跟阿桑婆婆說話的時候，不要哭…不要讓阿桑捨不得我們！」 Ano除了手機的高科技支援很行，機伶度更是無人能及， 聽到阿桑兒子下錯交流道，慢幾分鐘才會抵達病房，抓到沒人進病房的空檔立刻把我們全員帶進ICU。但第一棒就是媽媽哭戲的嫡傳子弟，雖然努力控制眼淚還是哭腔第一棒，她把鏡頭轉向躺在床上的阿桑，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我們誰還忍的住眼淚？孩子們努力的控制情緒，輪到宇眉更是直接潰堤…哪裡記得媽媽的千叮嚀萬交代。但，我哪能責備她們的不捨？ 生死到我們這個年紀，已不是個禁忌話題。面對死亡誰不害怕？ 我還沒有面對自己死亡的智慧。但，我努力著「準備好」自己的離開，讓留下來的人可以專注在面對死亡的悲傷，最好不用花任何力氣處理我的身後遺物和爛攤子… 至於面對親朋好友的離開，我想我已經更有能力處理情感和理智，遠比父母離開時更加細膩。三個孩子們結束了傷心的道別後，聽說還認真討論了將來她們的死亡道別，「萬一以後我怎麼了你們也要這樣跟我道別…」 悲傷和忙亂中，幸好我記得錄下最後道別。雖然當下我們全哭花了眼睛，但回頭看影片時卻笑出眼淚。智商過人的姊姊，為什麼可以生活智商同時低於常人？明明Ariel是第一棒，姊姊沒開賣克風自己也很認真的在鏡頭那端說起話來。幸好她每一步全都做錯，所以沒有打亂我完美的計劃，終於在大家全講完，她才想到開啟麥克風重講一次… 也許，合適、溫暖、最後一面的道別，是給我自己和即將離世的人，一個人生句號！不管阿桑聽的見、聽不見，Ano，都看到她流下的眼淚…我知道，她一定聽見了，我們每個人，對她的愛！

雖然我很努力往一次做一件事的方向去，但顯然我做的還離徹底非常搖遠。 陪審團週開始在我們夫妻歐洲小旅行回來的第二天。年近半百，即使只有五小時的時差，一樣讓我日夜顛倒。強打精神除了坐在法院、回家應付沒受影響、五點以後的學生和家長，還有這我百思不得其解，劇團董事會議的邀請。 為了當完美好公民，我得笑著取消受陪審團行程影響的課程，欣然接受本週荷包大縮水是當美國公民的義務之一。 董事會排在晚上七點半！看起來已是選擇最不影響多數人的下班時間，不可能因為我一人改期，而且，我也真沒別天課程結束在七點半前。除了暗自心疼荷包、繼續請假，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前往了解，為什麼劇團董事會需要我出席？ 紐約音樂劇從眉眉五歲，我們一家開始跟著學習，直到今天我還是覺得這是非常白人的領域。當今百老匯舞台，看的見多了許多不同膚色的表演者，就像電視打開，美劇多了許多各色人種，完全跟上現今美國高張的各民族平權。不過，舞台後的世界，還是很白，這個會議裡只有我一人膚色不同。 劇團經營受疫情影響，遠比我的個人音樂室大上百倍。但他們和整個大蘋果一樣，利用這三、四年，步調比較緩慢的時間，收購、整建和擴充。今天的會議邀請了幾位劇團鎖定的對象，希望我們其中之幾人可以加入他們的「無薪」董事團隊。 劇團買下了和本來規模同尺寸的另一棟兩層百年建築，重新整建需要建築師、設計師、大量資全和更大團隊的投人。 聊到這，我可以理解為什麼他們需要新血。 但我仍一頭霧水，為什麼會請來我這聽一半猜一半的台灣媽？ 這是眉眉的第一場音樂劇，特別小猩猩！ 「董事會裡的每位成員，都只會說一種語言，英文。我們需要有會說第二語言的人，幫助我們完成和打開另一個世界。」這不是第一次，我在森林小鎮附近，聽到這些白人、猶太人，對於他們只會英文的焦慮。歐洲走一趟，有感美國之大， 是強勢也隱藏了弱勢。哪一個歐洲人不是一個人可以流利說上好幾種語言？   「我得想一下！雖然我真的很想幫忙，但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排和壓縮自己時間。」我試著解釋，我們夫妻的工作、小家庭、和跨海大家庭，不是那麼容易再擠進一份身負重任的工作。但講了二分鐘後，我嗄然住口，忽然了解了他們的真的不理解。幾位劇團經營者，非常一致的沒有小孩、或是單身… 頂客一點都沒有不對！但和有小孩的家庭生活重心絕對不同。跨海大家庭更不用解釋，就像我無法用兩小時教會白人說中文一樣。誰也想像不出我們一家森林小鎮住了二十年後，卻和台灣家人、朋友比過去更親蜜這事，是怎麼發生？我只能說，沒有捷徑！當大多移民美國的台灣朋友，享受他們清幽的美國生活、或周遊列歐洲各國，我們一家只有「回台灣」，或者「和台灣家人」講話中。我們試著努力不要錯過台灣家人的生活重心，但重心都是從每日點滴而來… 專注在會議中的我，不知道台灣家人正在經歷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更不知道手機裡全是森林小鎮對我們台灣的關愛！ 顯少流淚的我，看著家人時況轉播大地震和沒有停歇的餘震簡訊、文字透露了幽默的恐懼、新聞傳來的畫面、台灣朋友間互相慰問和分享家中災情，加上這些關心，我，不知為何的紅了眼眶~~

通知書上白紙黑字寫著，每個人都要 willing to be – – 有意願當陪審團員，這是美國公民的責任和義務。 夫妻兩的人生經驗，我總別無選擇一馬當先，好的壞的前鋒部隊學會之後，下一棒輕鬆許多。台語說同人不同命，就是這意思！ 老天幫我安排在4月1日開始的陪審團工作，也是巧妙無比。下飛機回到家是3月30日晚上，無縫接軌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換成是人在旅行的當下、或身在台灣的期間，都沒有這見縫插針的剛好！ 「可以請假一次，如果真的分身乏術。」但我心滿意足這樣的時間安排。 只是在滿滿的盤子上硬是放上一塊大牛排，總是有菜會被擠到掉出去~~~ 如果是在超過十人的公司上班，顧主得支付全薪，所以陪審團員基本上是賺到在法院休假還可以領薪水。像我這種自由業，工作多少賺多少就不是這麼回事。一天總共可以申請四十元的補助，但車資停車都得自付。逐字讀完通知書，大概心裡有底，運氣好的話，這一星期的補教名師，課，就是被陪審團大牛排擠出去的菜…大概五點以前的課都得取消了。運氣差一點，案子一拖兩、三星期都是有可能的。那樣的損失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 第一週的陪審團員甄選工作，是漫長無止盡的等待，法院要從幾百到上千人中，挑出每個案件適合的十二人做陪審團成員。雖然美國人不太勤奮，但對自己的義務倒是非常清楚而且負責。四月一日要報到的幾百人從前一週的星期五開始就得靜候，「每天下午五點以後」的網站訊息。它會公告週一九點半，一號到幾號得到法院報到。沒叫到的號碼週一下午五點再確認，星期二要不要報到。簡言之就是整星期都得隨傳隨到的意思，而且前一天下午五點才會告訴你，隔天一早要報到。 所以我得通知全部家長，老師4月1日開始整星期上課的不確定性。 大家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毫無抱怨。為了把麻煩降到最低，我讓家長自由選擇，是要直接取消這週的課，好安排孩子其他活動？還是我們以不變應萬變，等到每天下午，看我能趕回來上幾點的課，機動調整？ 家長對我從不失手的行程安排非常有把握，沒幾個家選擇直接停課。苦了本來以為可以法院休無薪假的我~~ 第一天報到後，一群人坐在偌大會議室，先觀看、學習如何「擔任好陪審團員的影片。」雖然不太有趣，但幾個觀念倒和電視上看來的大同小異。律師是最好的演員！所以稱職的陪審團員得認真思考「證據」，而不是隨著人云亦云。 每隔一到兩小時，法務人員會通知例如十二點半可以休息，但兩點得回來報到。三點時給下一個通知，今天到此，明天再回來。在室內聽到公告當下，每個陪審候選人表情都平靜、高雅，有趣的是出了會議室大門，大家哀鴻遍野…老中青每個人都像十五歲青少年，聽到老師公佈明天要考試的惡耗。 第一天在等待中結束。第二天每個人都做了更萬全的準備，手機、電腦、食物…安靜的等待室有速度相當快的網路，除了差一台琴可以教學生，我可以完成所有的電腦文書作業。 終於到了星期四中午，我們已完成宣誓，法官當庭公告下午被選上的陪審團員，接下來哪幾天得再回到法院。我也做好最壞打算，最差再損失一到兩週！ 一行人下午三點多回到法庭，準備揭曉上上籤！原本坐好的被告和原告席空卻無一人。法官宣佈樂透結果，「最後一分鐘兩造和解，這個案子結束了！你們大家可以換得六年免疫！」我們果然像聽到考試取消了一樣，滿堂喝采！ 陪審團初體驗，在整星期的等待通知、和至少發了上百封簡訊、同步連繫家長的混亂中，終於劃上休止符。明明什麼也沒做，但光不用天天上法院，我已感到無比輕鬆！

距離上次我們夫妻兩，放下手上的工作，搭機「出國」旅遊- – 離開北美、 不在台灣 、沒有別人 – – 已經是十六年前，2007年9月的事。那時，宇眉三歲，媽媽離世半年。放棄了第一趟綠卡申請到最後一關的親愛的老公，準備離開台灣，用另一張工作簽證，十月到職美國新公司，再把我們全家帶回紐約。這新公司，他一待十七年半，成為他的老東家。 我們夫妻怎麼也沒想到，難得安排了一趟小旅行，竟然和十多年前如出一轍。回家後得立刻遞出辭呈，下個月，他要轉任新職！ 總共八天的旅程，我們只買了來回機票、和訂了前三日的飯店，提了登機箱，夫妻兩就這樣飛到海的另一端。 世界七大洲各有風情。放下一切出遊的首日，探索阿姆斯特丹市區的美麗後，竟然從晚上七點一路睡到隔天十一點，足足十六小時，破了自己的睡覺紀錄！睡眼惺忪的兩人相識而笑，「是出國睡覺的嗎？」 雖然踩著輕快的步伐，享受眼前的美麗，但心情和話題全繞著辭職順序，誰該是第一個通知的人？怎麼開口？什麼理由？為什麼是現在？親愛的老公忠厚老實，極不願打擊去年才轉手賣掉的老東家士氣。 一般美國公司的離職程序，十天至兩週前通知公司即可。但親愛的老公希望給團隊多一些交接的時間，決定提早一個月通知親如家人的團隊和老東家；但兩週前才要向人力資源部正式遞辭呈。 帶他進老東家的學長，想當然爾是第一順位。親愛的老公把車開到學長家，他決定在可以做的到的情況下，全數親自登門拜訪。大家都是聰明人，學長打開家門的第一句話，「你要換工作了嗎？」老大哥個性乾脆，非常能夠了解我們的決定。這第一步，踏出的不算太困難。 接下來最難以啟齒的是每天一起工作的團隊。親愛的老公依樣畫葫蘆，一個個登門、一個個打電話。把想好的說詞對團隊「每一個人」重覆一次。聽完他要離職的消息，團隊成員太過震驚、大受打擊，對後面準備離職理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三小時的長談，隔了兩天，工程師組長保羅又再打一次電話，「你到底為什麼要走？」親愛的老公只好再花兩小時，解釋一次他想了七年的這個決定。 西岸的馬克更是慌亂，喝了整瓶酒後決定買機票飛往紐約挽留親愛的老公。幸好給大家攔了下來，「別難為Lewis！」 誰都沒想到，這個從沒抱怨、笑口常開Lewis，會是第一個離開的那個人！ 雖然人在外地旅遊，我家工程卻沒有延宕。應該說，就是因為有這為期一週的春假，難得家裡沒有孩子進出，工人此時不來更待何時？只好冒著交給工人全數負責的風險，先施工、再修改。 果然，做好的新屋簷缺一角。 可以把兩邊缺口補齊嗎？遠在海的兩頭，只能用照片溝通。 我不喜歡窗上像貼膠帶的框，可以把它上紅漆嗎？ 幸好不很會說英文的胡里歐也聰明過人，雖然美感不行但會想辦法做到我要的結果。 這神奇魔法其實正是過好美國生活的關鍵。美國地廣，且事事都得預約，光請工人上工，沒等幾個月工人是不可能現身。所以在這把生活過到水準之上，一定得學會同時做十件事，而且非得是生活規劃大師不可！看好出門旅遊時間就得打電話給工人。這樣回家時，新屋簷和窗框才有機會施工完成，不影響我的上課品質也不影響學生進出的安全。 口頭辭職進行三天後，老東家展現最高誠意，明知不是薪資問題，仍開出全公司最高的工程師薪資，加30%的薪水挽留親愛的老公。 「我很榮幸也很不捨！但請你們把這一份好意留著，給下次需要時做準備。」我知道，整個過程一點都不容易，而且情緒非常激動。親愛的老公婉謝也感謝老東家心意，卻不貪心、不準備拿這份更高薪資到新公司重談配套年薪。「兩邊都是家人！我只是換個地方工作而已…」 我像老太婆般飽受只有五小時的時差折磨，加上陪審團的冗長程序，又跟著辭職過程大家心情七上八下，身心飽受煎熬。 我愛極了這段對話… 組長問，「你可以再說一次，離職理由嗎？」 「新公司CEO是我的世交朋友，family friend。」親愛的老公回。 「這不是理由！我們也是你的家人…」組長回的更快，聽的我眼眶一紅。 離開不見得是一種離開！我們只能安慰自己，正如離開台灣二十多年，我們，從沒真正離開過。

2017年，親愛的老公和我拖著宇眉，48小時開車來回田納西，為了一賭日全蝕。幸運的我們，約定了七年後的四月八日，要再到紐約上州，看一次日全蝕。 所以，這個再訪日全蝕行程，七年前就排進我們一家的日曆。 這些年認真執行回台車輪戰，直到去年十一月感恩連假，我們夫妻加眉眉終於難得全員到齊，同時回台灣。親愛的老公雖然總嫌茹小姐難搞，但黏著我回台灣實在太好玩，所以回到美國後，立刻買了今年暑假，七月再度一起返台的機票。 （歐洲人文之美在我心中無人能及） 幾個月前，我一如往昔忙的不可開交，老爺翻著我的行事曆，像發現新大陸般驚喜，「三月你還有一個連假耶！要不要出去走走？」 「你三月十幾號才從眉眉那回來，不覺得又要出去門很累嗎？我可以整個春假都在家滾沒問題。」婉謝他的好意，心裡覺得為什麼全天下的人都要和我唱反調。我最想當中國童話裡，那個甜甜圈掛脖子，餓了就可以轉過來吃、整天躺床的懶女人！ 通常可以四兩撥千斤，輕易打發掉過動兒的要求。而且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過份，明明你才剛從西雅圖回來，為什麼不能好好待在家，非得要再出門不可？又不是不讓你出去玩… 想不到，親愛的老公這回不知哪根筋不對，竟然動了肝火，指責我不花時間和力氣陪他出遊。茹小姐雖然很番，但可不想吵這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架，更何況血液裡流著就是愛旅行的血。就這樣，三月的春假小旅行，在安排好台灣行程後，又擠進我家行事曆裡。 （被二戰摧毀的鹿特丹用新建築來吸睛） 也不太糟！四月一日，一個重新開始，準備六月的年度音樂會和Liana的個人音樂會便是！ 萬萬沒想到，這看起來非常合情合理，比正常人忙碌一點點的行程，在CEO好友不知幾顧茅廬親愛的老公後，有了驚天動地的變動。「加入我們團隊吧！」他好誠懇。「我們公司雖然還是小，但這些年真的成長到一個非常需要你的地方。」親愛的老公萬般不捨，終於在CEO朋友七年來不知提了幾次的這一刻，決定告別一待近十八年老東家，五一月日轉任新職。 （荷蘭的紅燈區好迷人）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我衷心祝福，可同時也呆楞，那我們排好的那堆行程、機票、飯店，現在要怎麼辦？ 只會做大事的老爺更用一張，「我也不知道現在要怎麼辦？」的臉回應。 我兩沒人在美國換過工作，對這事完全陌生。研究好公司離職前兩週告知的規定後，決定用旅遊那段時間，兩人沒有外務，可以專心也全心討論，接下來的對策、步驟、和嶄新生活。 兩個登機箱準備出門的同時，手機傳來簡訊。「三月三十一復活節，一起來慶祝。」 信箱裡來了一張，四月一日茹小姐的陪審團通知，請準備下週一開始，9:30準時到法院報到的通知。 眉眉的待了十二年的劇團也送來e-mail，「四月二日晚上7:30，我們要召開董事會，可以請你也一起來參加嗎？」已經沒有腦容量可以思考，為什麼劇團的董事會也需要我去？ 大大吸了一口氣，我關上家門、還記得上鎖，剩的，回家再想！這四月一日，真不只是個，愚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