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s: 怡茹

我常覺得，男人與女人的溝通方式非常不同。比起男人，女人相對纖細，換個比較不好聽的說法就是囉嗦，一件事往往我們會一再確定，直到相信雙方百分之百不會出錯為止。男人的溝通方法說好聽些就是大而化之、明快果決，什麼事都可以一句「到時候再說」就解決，一通電話幾分鐘之內一定可以掛掉，好像不太需要問候也不用寒喧，速速掛掉才是王道。每次聽到老公和別人通電話，我心底常會有一個聲音，對方真的知道他在講什麼嗎？還有，男人講話都好快，彼此真的都有聽到彼此在說什麼嗎？有些人說話超級小聲，我感覺我都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他們為何可以一直接話？或者，雙方真的有聽懂彼此的意思嗎？ 我不是男人，我永遠不知道這樣行不行！但，如果要親愛的老公一再提醒朋友、或者一再和家人確認某事，似乎又顯的他很「娘」，我也擔心對方覺得不耐煩，所以，最後我的作法就是不要聽他講電話，省的我狗急跳牆、切腹自殺。 這是一個星期六晚上，我們帶著宇眉和朋友出門玩了一天，親愛的老公和我當然都累了，但，各自還有未完成的小小心願。 我呢？送完眉眉的朋友回家後，一定要十點就躺在我的床上看電視。眉眉說，我的朋友回家後，我一定要吃著剛買回來的垃圾食物坐在一樓的電視機前面享受。親愛的老公說，那我要一個人去看場3D的電影。 一個人去看電影實在好可憐。可是，我愛親愛老公的心，實在沒辦法戰勝我對午夜場科幻3D電影的沒興趣。「那，找個朋友和你去看吧！」 親愛的老公向來喜歡我的靈光，撥了通電話，給年紀稍長的朋友約兩個男人的午夜場電影，電話，果然在1分鐘之內掛掉，對方非常乾脆的答應了！ 好不容易，送完眉眉的朋友，我們母女終於等到親愛的老公要出門了。朋友車燈一閃，親愛的老公快速出門，我站在樓梯間，準備上樓換上睡衣；眉眉也抱好她的洋芋片，忙著搬她的小沙發，準備坐下來享受她難得的週末電視。 門外忽然一陣熱鬧，好多人的說話聲… 我和眉眉對看一眼，我狐疑的走下樓、打開大門，眼前的景象簡直讓我嚇傻了眼。除了兩個男人準備上車、出門看電影外，多了兩個女人，正往我家的方向走過來。 什麼也不用解釋，聰明如我瞭然於心。一定是對方向根本沒搞清楚，這原是場兩個男人的午夜電影，所以，他把他的老婆、還有老婆的姊姊全帶出來了。好個攜家帶眷啊！說也神奇，那，你們既然沒有要一起去看電影，可以趕快回家休息啊！偏偏我的好人緣把所有的女人都吸進家裡，朋友之妻一點都沒有要回家的意思，非常快樂的跳我家。 我嘆了口很長的氣，眉眉，上樓吧！媽媽有朋友要來聊天… 「什麼？現在十點了耶!!她們為什麼不回家？」眉眉嘴巴翹的老高，心不甘情不願的上樓。 我何嚐不也是這樣想呢？ 這個週末，最後，只有親愛的老公一個人達成心願。

我家這天然動物園，就是一個肉弱強食的真實社會。 那一窩兔子，不知是爸爸媽媽還是孩子，在我家院子被吃的只剩耳朵，和一小撮的毛。就在我們懷疑誰是兇手時，附近有鄰居補抓到野生山貓的鏡頭。 是它嗎？ 誰也不知！ 我們鎮上見怪不怪的土狼Coyote也有可能才是真兇! 平靜的時候，四、五隻閒晃進院子的的鹿家族還是帶給我相當的喜悅。

不知是健忘還是過忙，我的生命中開始出現，失約的記錄。 向來，我非常自豪自己的精準，不管是過去的單身生活，或者婚後我們這一家三口的忙碌生活，雖然忙，許多場合只能選擇遲到或早退，但，說好要參加的，我們一定現身。 然而，就在今年，我竟然發生了兩次，完全忘記所以失約的恐怖經驗。 其一是在台灣，因為一天下來約了要見面的人不計其數，所以我把和朋友媽媽的約定忘的一乾二淨，讓老人家足足在巷口7-11等了我好幾個鐘頭。我內疚不已，失約這事幾乎是不曾出現在我的生命日記中。 遺憾的是就在這幾天，這「完全忘記」的恐怖經驗，又重演在我家的戰鬥行程中。這是一個星期五，前腳送走了公婆，我的好姊妹一家後腳接踵而至，其實，客人對我而言早已不是客人，他們和我一起分攤工作、張羅三餐。但人多事就多，我除了累，剩的就是暈頭轉向。週五理應是接近放假的好心情，但我的教學工作要持續六點半才結束，而眉眉，也有自己的音樂課表。最難的就是在滿滿行程中，接到朋友的求救電話。眉眉好友的阿公幾乎走到生命終點，可想而知大人的壓力和時間絕對被生命的終點給占滿。他們只是需要孩子有地方去！好相處的眉眉自然成為朋友往家裡鑽的動力。 我趕著出門上課、又趕著回家教琴，當眉眉快樂的、悄聲的打斷我的教學，詢問著「我可以和他們一起出去吃晚餐嗎？」我只用了不到一分鐘，「你想去嗎？」她點點頭，我們母女就結束對話。當然，我完全把明明寫在黑板上，五點半上小提琴課的事，忘的一乾二淨。 手機響起，老師的來電顯示映入眼簾，我的沮喪和內疚感同時襲捲而來。但，眉眉已經出門了，我也還在教學中… 最後怎麼辦？ 送走學生，我立刻撥電話給老師，把五點半的課調到七點，再衝到餐廳，把還沒吃甜點的眉眉火速載回，直奔老師家。其實，我最想讓眉眉好好享受一頓晚餐，但老師沒有別天可以讓我調課，所以我只好委屈眉眉，少吃一道甜點至少圓滿了兩件事。不幸中的大幸只是，這些音樂老師一天到晚記錯、或者忘記我們的音樂課，等不到老師所以重約的事並不難見。所以這些老師都有過“忘記”我們的記錄，今天我的難得忘記，變成「似乎」可以被原諒。 只是，我很難原諒自己！ 結束了混亂的一天，我癱軟在沙發上，沒吃到甜點的眉眉也沒要給我好臉色，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我忍著一肚子氣，把關上大門就要往樓上衝的眉眉硬叫下樓，耐著性好好解釋，今天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下次，我們怎麼避免？我沒有怪她，把音樂課拋在九霄雲外，因為我自己也忘的一乾二淨。眉眉是個十歲小孩，她當然已經要負責自己的課表，但，和朋友玩瘋所以忘掉工作也不是不能被理解的失誤。所以，我心裡雖然氣的要命，但嘴巴真的是「忍住」，沒有惡言相向。，我提醒她，下次來問媽媽行程前，一定要先看一下黑板上的行程表。工作中的媽媽，腦袋裡裝的就是工作，已經沒有能力分身照顧，「我覺得」可以照顧自己的眉眉。 而且，我對眉眉只看見自己沒吃到甜點，就打翻一整天愉悅心情這事相當不滿。我認為，她應該要學會感謝，換個角度想，還好我吃了晚餐，而不是著眼在，我「少吃」了甜點。所以，我用了足足半小時，跟她解釋為了要滿足她這頓晚餐，媽媽得花多少力氣，才可以換來。我大可以送走學生就到餐廳把眉眉接走、送到老師家上課，這樣，她得餓著肚子、損失一頓和朋友的晚餐，卻可以早點到老師家，把原本該做的工作盡早完成。但我心疼她人都已經在餐廳，換作是我一定也是一陣委屈，所以我撐到最後一分鐘，6點50分才把她接走，趕的要死7點整送她進老師家。 孩子看不見母親的算盤，不知道父母的用心，這一點也不是她們的錯，因為，她們還是，孩子。所以，我的工作就是，教育她，讓她學會，用不同的角度看世界；讓她學會，人生的每個決定，都是「選擇」換來的。然後，別貪心，要這個也要那個。別說是十歲孩子，其實，許多大人，一輩子也沒學會，別貪心；一輩子也沒學會，別只是去看自己沒有的東西！ 我很不喜歡失約的感覺，是因為年長、所以健忘？還是，我們真的過忙？ 今年眉眉的學校照片，相當成功！

眉眉和我一模一樣，她最討厭和別人一模一樣。 學校有位女同學，好喜歡眉眉的涼鞋，所以問她，這雙漂亮的涼鞋在哪買的？眉眉明明知道的，就在GAP，隨處可見的店，但她耍心機的回答，「I am not sure！我不確定耶！」 她筆手劃腳、口沬橫飛的說，「如果我告訴她，她一定會跑去買一雙和我一模一樣的鞋，我才不要和她穿一樣的鞋子呢！」 我覺得有趣極了！ 我很喜歡眉眉的學校小故事，這群小人兒的社會一點也不小，複雜度完全不比我們的成人世界低，如何在各群體間遊走、堅持自己、時髦卻不失個性，獨立卻不失朋友，眉眉一直在學習，目前為止，我覺得她做的非常棒！ 流行，所以大家都趨之若鶩，過去的coach，人手一包；近年的Michael Kors, 在美國也幾近人手一包。我從不趕這方面的流行，所以我警告親愛的老公，到法國千萬別幫我買LV的包包，因為我真的無法愛上人人都有的東西和品牌，也無法享受別人都有所以我也要有的樂趣。相反的，我覺得品味和時尚，就在於和別人的不同！ 想不到我的女兒，和我一模一樣。對於時尚品味，眉眉非常了解同儕的壓力，我其實是不能了解，為何她會這麼像我？完全不要和別人一樣？而且看起來她活的相當自信，不在乎自己的與眾不同！所以，我們非常享受散步在流行尖端的第五大道，當然會走進Gap和Zara…瞧一瞧，最近的流行是什麼，她被同學喜愛的涼鞋我們也是在Gap的打折商品中無意找到的。但，大部份時候，我們母女更會在其貌不揚的小店中，翻到我們一見鍾情的商品。這時，我們母女又一模一樣了，管它價錢多貴，喜歡，就搬回家！幸好的是，我們母女都不是購物狂，要被我們一眼愛上的東西，也不是那麼常見。 某些性情，我們母女一模一樣，但我們母女也有截然不同的一面，例如對頭髮造型的興趣和巧手。眉眉和我一樣愛美，不同的是，我愛美，可是懶惰，手也不巧，所以我的人生直到大學以前，都是一頭簡單的短髮。眉眉愛極了自己的長髮模樣，雖然我一心覺得她短髮造型更俏麗。身為半個美國母親的我，其實給她極大的自主權，許多事，我不喜歡，可是如果我了解那是她的世代的語言與文化，我會給她相當的尊重，只是我一定會告訴她我的喜歡與不喜歡。對於這頭髮一事，我家的遊戲規則是，如果能自己整理一頭長髮，那媽媽對長髮短髮就保持緘默。 沒想到，眉眉這時變成和她最愛的阿濃一模一樣，每天可以變出不同的髮型上學去。 我的如意算盤完全打錯。以為她會哭哭啼啼的向我求救，請媽媽幫她用儘會的一百零一招 – – 馬尾巴解決每天早上的那頭稻草，所以，有一天我就可以成功把她拖去剪成可愛妹妹頭。永遠別低估孩子的能力，她們終究是和父母完全不同的個體，能力與興趣就在這你要我不要的拔河過程完全激發。噢！學校一年一度的學士照，同班好友的頭髮，聽說是求救眉眉幫忙打理上場的呢！ 這場長髮與短髮的戰爭，算是給女兒贏走了！

朋友給我電話，「你們最近好嗎？」我回，「一切都好啊！，就是忙…」 語畢，我不禁自問，這台詞幾年來都沒變過，會不會太過單調了呢？ 話說從暑假開始，我這小小的房子就像辦個夏令營般熱鬧，本應只是三個孩子的媽，卻不知為何孩子們進進出出不計其數，街頭巷尾、朋友打長島、皇后區、甚至台灣來，玩的玩、住的住，家裡從地下室到二樓都是人… 接著，回到台灣，人堆起的城堡更是驚人，我拖著疲倦但興奮的心情，返鄉、又離開，終於趕在開學前一天，回到美國，開始宇眉五年級的新生活。接著，公婆也在天氣還沒轉壞之前的九月，風塵僕僕的到了紐約。 「那，你這兩個月還教小朋友嗎？」 「教啊！」我回。「那你不就累死了？」朋友驚訝的問。 所以，不知多長的時間，我沒有機會坐在電腦前面，安安靜靜的思考。每天，眼睛還沒睜開，我的腦袋就開始運作，這一家人的行程表。上至爸媽一日的三餐，要去曼哈頓走走嗎？中午要吃什麼呢？儘量不要吃到重覆的餐廳，最好還可以去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這裡的人文風景和自然美景。眉眉的三餐和行程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慶幸的是她相當獨立，每天我寫在白板上的工作，她可以自動自發完成。噢！我們家的白板從一增至三，因為媽媽我實在太忙，教學中常常無法停下來跟眉眉和阿公阿嬤解釋今日行程！最好的辦法，就是白天先解釋一遍給大家聽，然後，寫下來~~ 絕大部份的朋友，對我們這種移民生活相當好奇，一定會問的問題，是「你喜歡這裡的生活嗎？」 親愛的老公和我，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但是，我們不忘附加一句，非常辛苦。 大部份住在美國的台灣人，會選擇相對安全、或說相同語言的台灣朋友做朋友，這一點都沒有錯，因為容易、同質性也高，交往起來相對輕鬆。親愛的老公和我，也有相當大的一群台灣朋友，住在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附近。這次爸媽來，就多虧了這群說中文的好友力挺到底。先是導覽大都會博物館的朋友，非常幸運的是我的好姊妹，明知人家帶了一個一歲小娃兒，我仍厚著臉皮把爸媽交到她手上，有中文台語都可以通的導覽員，大都會博物館一下變的和藹可親。 現代藝術美術館，簡稱MOMA，也多虧了親愛的老公的麻吉，一路帶領，有關係就沒關係，直跳過長長的排隊人龍，省時又省力，對已經走了一天的老人家來說，這是最棒的旅遊方式。 紐約市立花園，我才想著可惜沒空帶爸媽去走走，老天立刻送了我們一個大禮。好友的母親在花園工作直到退休，她一聽到公婆人在紐約，立刻安排了兩組老人家出遊，不儘可以免費參觀，有員工帶領，遠比我這不知多久沒去花園的三腳貓導遊順暢多了！ 百老匯雖然看不懂，但肯定得進去坐一下，感受時代廣場的音樂魅力。 加上眉眉和好友的伴遊，雖然語言不通，英文和台語就像兩條平行線，但仍有有趣之處。 親愛的老公和我這不怕死的個性，真的不是不累，只因機會難得，所以，我們還力邀了公公住在德州的弟弟，同遊紐約。這下，我們家裡充滿了上個世代的復古風情。 為了不讓眉眉無聊所以作亂，這時，我那無遠弗屆的好人緣，就可以發揮的淋漓盡致。生活裡的另一半，住附近的金髮碧眼好朋友，這種時候絕對可以幫上大忙。眉眉開心的跳到朋友家，和朋友一家不儘到親戚家吃飯、還出遊、最後回到朋友家待至天黑、賴著不想回到充滿復古風的家。 「最近好嗎？」 所以我說，很好，就是忙。穿梭在台語和英文、傳統和金髮的世界裡，我累壞了。但，我也愛極了這份不同世界的感情和風情。

和大部份父母比起來，我是俗稱「神經大條」的母親。不管孩子生病、咳嗽、拉肚子、發燒，甚至氣喘…絕大部份時間，我的腦袋沒有送往醫院、看醫生這個解決辦法。 這一次，我上了一課，我讓我的孩子接近了生死線的邊緣。 故事回到上個星期天。驟變的天氣，朋友和我們，坐在只剩45度的院子裡，一面烤火一面聊天，我說，你們擔心美國的依波拉病毒嗎？她搖搖頭，「比起最近攻擊氣喘病人相當嚴重的流感，我認為依波拉雖然嚴重，但仍有許多相當嚴重的流感值得擔心。」我笑，「氣喘，所以我要特別小心眉眉嗎？」 同那個夜晚，宇眉半夜喉嚨痛醒，說她相當不舒服，我當她感冒醫，吸了一口藥就讓她上床繼續睡覺。下課，她給我打了電話，「媽咪，我走不回來，我好累…」我把孩子接回家後，開始我的教學工作，期間我仍把她當感冒醫，不過，該給的藥，我倒是規規矩矩的給了一輪，退燒、抗組織胺、氣喘的類固醇、氣管擴張劑。 向來，用了藥以後，眉眉會安安靜靜的睡上一覺，隔天起來就生龍活虎，好像沒發生什麼似的。加上親愛的老公雖然平常不生病，但這天，他病奄奄的一點力氣也沒有，遠道台灣來的公婆也全掛感冒病號，只剩平日看起來最會生病的我，反道一點沒有生病的跡象。所以，我早早把全家人都送上床，打了地舖決定睡在眉眉房間，因為，她好像沒有要很快轉好的樣子… 我不太敢熟睡，入夜後的眉眉急轉直下，哭著醒來好幾次，「媽咪，我沒辦法呼吸…」四個小時就給一次藥的我，手腳全慌，該做的我全做了，怎麼不見她呼吸比較順暢？最可怕的是血氧機指數一直走低，應該99%的血氧濃度，眉眉整夜只有93、94，心跳也一直維持在135。我牢牢記著姊姊的叮嚀，一降到90就要送醫院。就這樣，我整夜無法入眠，緊盯著血氧機，而她，整夜無法順利呼吸… 我猶豫了好幾次，是不是該送到急診室，讓專業的人照顧她？媽媽我真的是黔驢技窮了。但，一家老的老、病的病，我這一舉動又要讓全家一夜無眠，所以，一咬牙，我做了忍耐的決定。 事後想想，這決定真是把我的小孩送到生死線的危險之舉。 終於，零晨四點，眉眉安靜的入睡，我也小睡片刻。天，亮了！ 眉眉笑了，說，我好了耶！所以，她洗了澡，吃了早餐，我還確認了她的血氧，略升到95、96，和依然高的嚇人的心跳135，外加用了一輪的藥，才送她上學。目送她離開時，我不忘喊她，眉眉，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去找護士。 接著，送出仍病容憔悴的親愛的老公，我披頭散髮以為可以鬆口氣的前腳踏進家門，護士的電話就來了。我的心頭一緊，聽護士的口氣，我知道我的孩子非常緊急，所以，我衝出門，帶了眉眉打算直奔醫院。 「我應該送哪裡好？」我緊張的幾乎亂了方寸。護士也比沒比我輕鬆到哪，「急診和小兒科醫生會做一樣的事，但一般如果可以送孩子的小兒科醫生，她可以得到比較好的照護。」我撥了電話，確定眉的小兒科醫生可以現在就看她，立刻把眉眉往醫院送。 從學校走上車的這段路，我覺我的孩子正在和死亡交錯，她一點力氣也沒有，舉步維艱，眼睛直要閉上。我說，「眉眉，媽媽抱你好嗎？」她搖搖頭，你抱不動我… 千辛萬苦，醫生終於看到了她。高劑量的類固醇、吸藥，一口氣全下，眉眉坐臥在診間，眼睛仍然張不開，我的心愀的緊緊，可也終於鬆了口氣，我知道，現在，不是我一個人在作戰。 親愛的老公當然非常焦急，不過，他的前來只是增加我的負擔，我真的沒有體力再照顧另一個病人了。所以我婉轉的安慰，「你來也幫不上忙，不如在辦公室好好休息。」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眉眉終於穩定下來，那恐怖的、時有時無的呼吸聲，終於漸趨平穩，醫生和我在整整一小時後，才有空夠放下心，坐下來回顧昨晚的夢魘。醫生懷疑道，該做的步驟你全做了，是哪裡出了問題？類固醇都用了四次了，為什麼不見好轉，是不是劑量有問題？我撥了電話到台灣，我的類固醇用藥全是台灣自備。「4mg，一次給半顆」 醫生恍然大悟，「我覺得太少，以她今天的情況，我一天會給用她45mg的類固醇。不過，因為沒有人知道她的狀況會變這麼壞，而且這麼多年來宇眉的氣喘一直控制的很好，所以，急性期先這樣照顧她。如果回到一般狀態，我覺得你還是可以照台灣醫生的做法控制，但，藥量可能要做些調整。」 我很喜歡這個醫生，宇眉從小就給她照顧，她了解宇眉，也了解我們家的醫療背景，更是尊重我們的醫療系統，不會一味的排斥。所以，這些年來我們合作的相當愉快。我解釋著，「這是第一次，我猶豫著該不該送眉眉到急診。昨夜我的做法，是等著血氧降到90，就預備出門。」醫生說，「我的建議是，如果用了藥，血氧還在95，那，你得送她到急診。」我簡直給強烈的罪惡感淹沒，我感覺自己讓孩子在非常危險的處境遊走了一大圈。 除了眉眉的元氣大傷外，我也上了一課人生哲學。一直以來，孩子和死亡線，對我來說是沒有交集的，但，這次的急轉直下，我學會了更尊重生命，和更嚴肅的看待氣喘這一課。電視上原來也不是亂演，其實，那一口氣吸不上來，生命，就真的來不及了。 我非常、非常疲倦，有一種歷劫歸來的劫後餘生感，更慶幸老天爺讓我上了這寶貴的一課。 健康，這詞說的、寫的容易，其實，是最不容易的財富。 大病初癒的一家人，風塵僕僕的遠征New Hampshire賞楓，美景、購物雖然撫平的全家的心，結果東北最高的White Mountain，一下又擊倒了眉眉，高山症加上華氏25度的低溫，讓整天心跳都維持125的眉眉，昏昏欲睡。我幾乎也要被擊倒，精神壓力之大，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下了山、回到平地，相片裡那古靈精怪的神情，才告訴我，她好了！ 我累壞了！ 看著全身無力仍要保持美麗的眉眉，我失笑，頗有乃母之風。

距離上次的三代同堂，眨了眼就六年過去。好不容易盼到阿公阿嬤再來紐約，最高興的莫非這「靠山終於來了」的眉眉！ 我呢？長了滿嘴的唇泡疹來迎接爸媽！ 恢復上課後，我的暑假正式宣告結束，看似好幾個鐘頭的白天，早已沒有休假的氣息。準備教材、三餐和家務整理…，能在下午三點開工之前完成全部的工作，都要謝天謝地、感謝自己俱備了快動作的特異功能。自從知道爸媽要來後，我更加緊腳步，張羅客房、晒棉被、安排爸媽的旅遊行程。實在忙不過來，只好把最簡單的工作分配給親愛的老公，訂機票。 接二連三的鐵證再次說明這親愛的老公，絕不是個做小弟的料。並非我的完美主義又苛責了他，天馬行空的老公，就是不肯乖乖翻出護照，硬生了一個自己發明的英文姓名，放到機票上。果然，和護照上就要登機的的爸爸姓名完全不同。幸好，這奇妙的錯誤在爸媽上飛機的前兩天，終於被發現。 一陣兵荒馬亂，最後，還跑出旅行社這第四角色，我簡直抓狂，儘量控制自己，柔聲的逼問親愛的老公，「可以請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少爺您不是直接跟航空公司買機票嗎？搞的這麼複雜？」這種秘書，只要兩天就會給老闆請回家吃自己了！以後，我自己訂機票！ 因為又要透過旅行社、才能到航空公司更名，所以這簡單的小事，直到上飛機的前一刻，才終於順利完成。別說老人家驚嚇過度，我沒一夜好眠，無怪狼狽的長了一嘴的泡疹。 我沒好氣，怎麼買「蘋果」這事就絕對不會出錯呢？ 此蘋果非彼蘋果。不管如何人山人海，親愛的老公永遠可以在第一時間，拿到心愛的蘋果。很難想像和訂張機票都搞不好的，竟然同一人。 他的蘋果~~ 與我們的蘋果~~ 我這頭腦簡單的古代人，還是無法愛上相當有質感，卻大的我一手握不住的蘋果新機。這三代同堂的生活，還可以熱鬧一陣子！

再過幾小時，我家這九歲小女孩，就要正式邁入十歲小大人的生涯！ 她是個幸運的孩子！早晨，眼睛睜開的那一刻，傻里傻氣的我們夫妻兩，擠在她小小的床邊，討論著她熟睡的面容。「你看和她做娃娃時的臉，有一樣嗎？」我問。 「不一樣了吧！」親愛的老公回。 當然不一樣了，十歲了呢！ 最愛的阿濃、小姊姊們、小姑姑們…，沒忘記過住在海的另一端、地球對側的她，時差十二小時從來不是問題，感謝蘋果的高科技，她們捧著電話，不僅可以聊天，還可以看到對方生動的表情。講不完的話呢！如果我不趕她們的話… 今天仍是個上學日。十歲的眉眉，對她想要與想做的事，非常有一套想法。疲備不已的媽媽，心裡的打算永遠都是別過生日了，麻煩！眉眉自己張羅學校老師，搞的清清楚楚五年級、中學生的慶生規則，「媽咪，你只要幫我買兩盒杯子蛋糕，人也不用來學校，早上我自己帶去就好…這樣，你就不會太麻煩了」她說。 再說說她期待的「生日會」。她是這麼說的，「媽咪，我想請幾個朋友到家裡過夜，慶祝我的生日。我不會請太多，加我四個小朋友而已。那，你可以幫我們準備Pizza嗎？」我心想，這孩子真精明、也夠了解母親，所以她把自己的「希望」，做足準備到最不用打擾父母的狀態，這樣，為人父母的我們就沒有足夠理由拒絕她了！我相信，有許多孩子，就是回家送給父母一句話，我想要辦生日會，剩的，就是父母的工作。我很高興，我的十歲女兒，是一個負責任的小大人。 掛掉小姊姊的電話，我叮嚀著，等下蛋糕到學校，要小心拿出來，最重要的，今天十二點半要去試唱你的合唱團…學校忙碌的生活，不會因為今天是眉眉的生日，就減少了工作量 。中學第一年，眉眉仍加入了弦樂團和Band，吹奏樂團。除此之外，她今年很認真的思考重拾合唱團，因為大部份同學已經不參加了。這對眉眉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願意繼續唱歌的孩子，不是實力堅強，就是熱愛唱歌，宇眉對這個新的團隊，有興趣多了。噢！我必須提一下，眉眉是一個完全不在意她的同學，是否和她一起參加活動。這一點，我覺得非常有趣。和媽媽我孤僻的習性極為相像。 回頭繼續說合唱團，我覺得自己很難跟人家解釋，為何我愛唱歌的九歲女兒，四年級那年，要退合出合唱團。原因竟是她嫌學校合唱團太過無趣，全團一百多個同學，程度參差不齊，老師為了照顧好大部份小朋友，所以進度緩慢、也沒空教導唱歌技巧。眉眉只唱了三堂課，就告訴我，媽咪我要退出。 很好！我的女兒知道自己要什麼。 更棒的是，今年她換個角度，判斷自己要不要回去合唱團。所以我常說，眉眉是一個對於自己想做的事，非常有想法的孩子。我的工作比起前幾年，簡單許多，就是支持她。她想學唱歌，媽媽給你找個好老師；她說想學長笛，沒問題，一樣給你好老師；她想要拉小提琴，除了好老師，還要準備好的樂器。大家都在鎮上租借樂器，我們家的樂器，小提琴從麻州寄來，長笛從康州寄來…當然，我必須承認，教育費相當驚人。可是，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支持她。還有一份工作是比較簡單卻麻煩，就是接送。媽媽就像計程車司機，24小時待命。 這十歲小壽星急著推門出去，「媽咪趕快，我朋友來了…」宇眉一看到鄰居孩子要同行上學，只想趕快與我揮手道別。「生日快樂！」鄰居小姊姊笑著對眉眉說。宇眉一楞，我想，她沒有期待連鄰居都記得她的生日。然後笑了，謝謝！ 別以為這十歲小大人，就是個真的大人。她還是有許多智商相當低的時候。親愛的老公問，那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呢？想了許久，「我要一顆紫色的–蛋」（護唇膏）。我們夫妻都笑了，這心願，也未免太容易了！禮物的背後涵意在，這孩子相當滿足，她真的什麼都不缺！ 一天美好的開始，就在這句，生日快樂！

親愛的老公說，大部份時間，「我」，對別人，除了他和眉眉以外的人，都是温和且甜美。因為我的完美主義，讓我的生活，井然有序，硬體上，家裡隨時一塵不染，所以朋友總笑，我住在樣品屋。來到家中的每一位客人，更是賓至如歸，不管是長住也好，或吃個便飯、只是來聊天的朋友也好，我的完美主義目標，是讓客人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然後在沒有壓力的心情下，享受我們這一家，完美的主人。 精神上，我對時間的安排和管控，也是一種完美主義的要求與狀態。例如，三點十五分開始教琴，四點結束；下一個學生就是四點開始，四點半結束…每天，我的要求就是完美的跑完行程，眉眉完美的做完她今天的工作，親愛的老公完美的完成他今天的待辦事項。 所以，我們這個家呈現於外的，就是一個完美、認真的模範家庭。 但，完美的背後，卻是極大的痛苦和壓力。因為我對完美的執著、和對完美要求的付出，許多時候，我覺得眉眉和我親愛的老公，是生活在一種極大的壓力之下，只因女主人- – 我，不只對自己要求嚴苛，對生活在一起的這個「團隊」，也異常嚴苛。所以，他們不能有心情不好、不想工作的一天；他們不能有忽然興起的念頭，因為會壞了我一天的行程；他們也不能有忽然疲倦的時候，因為工作就不能如期完成。 結果，我的完美主義，代價也是我們這個家，戰爭的來源。否則，心平氣和如老公，哪有需要發脾氣的時候？大部份時間眉眉乖巧懂事，更無需我大聲小聲，要求她把事情做的更好？ 這美麗的早晨，送眉眉出門上學後，我的腦袋開始盤旋著，那張長長的待辦事項，幾點要出門買菜，幾點要開始打掃、洗碗、什麼時候要準備教材，應付今天起恢復正常的課表？眉眉幾點要回家？點心吃什麼？和誰一起走回來？幾點要出門上課後才藝班？幾點到幾點要完成她的長笛練習、功課、中文和鋼琴練習？所以我們才有時間晚上出門租她的划雪具… 什麼都還沒開始做，我已經備感壓力、疲勞不已。這時，親愛的老公露出非常輕鬆的表情，「那，我現在要做什麼呢？」 我沒好氣，「為什麼你還不出門呢？不是說好今年我們家的行程提前嗎？你為什麼不趕看看8點08分的火車呢？」 親愛的老公好言相向，「可是我想和老婆一起吃早餐耶！萬一，有一天我怎麼了，你一定會很自責為何連一個早餐都不和老公好好的坐下來享受？…」然後，說個沒停！ 我坐下來，電腦搬到餐桌上開始工作，心裡更沒好氣，你今天才認識我嗎？早上八點，我一口飯也吃不下，到底哪來的食慾和心情，和你坐在這享受早餐？為何不快點出門，讓我可以把桌上的殘局收拾一下，然後開始今天的工作？我心裡至少有一百句沒罵出口的惡言，然後，態度一點都不甜美的和親愛的老公，面對面坐著，卻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最後，親愛的老公果然投降，比平常快起身，準備出門。 我更不悅了，「為何要這麼早走？」 他温和卻堅定著數落我的苛薄，然後，難得堅持提早出門。 我懊惱的坐下。其實，我何嚐不想「輕鬆」度日？很想學眉眉，哇的一聲，大哭一場。新學期開始，我老早給過自己期許，「輕鬆」度日。我比誰都想，拋下這討人厭的完美主義，腳步慢一些，態度隨便一些，過生活。我更常檢討，是不是最不應該，接這麼多工作？因為，我對工作的要求，就是這麼完美主義。對時間的要求、對工作品質的要求，對態度的要求，就是這兩個字，完美！ 我承認太難改變，對完美的要求，因為，我的眼睛看出去的世界，那條線以下的，都是不合格。我就是無法接受，那條線以下…所以，我只好試著改變，生活步調。幻想著如果多一些空白的時間，是不是我就可以不要那麼的精準要求完美呢？例如，我跟自己說，今年的週末，不要再排滿活動，讓我們這一家三口，可以享受在床上滾一整天、無所事是的週末。 媽媽在的時候，不知幾百次提點我，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壓力好大！因為，我不只要求自己完美，也要求我的團隊，完美。結果，一切都完美了別人，卻苦了這團隊，也苦了自己。 說的容易！這一切，我沒有一個道理是不通、不懂的。只是，要怎麼做呢？ 我一下子也沒有答案，不過，生活有時候會就告訴我們答案！就讓它是我，40歲的人生目標吧，不完美的一天！

歷經了瘋狂的回家後，第二天就是開學日的母女倆，和口口聲聲思念我們，卻在我們回家後的十二小時，就抓狂的親愛的老公，我們這一家三口，混亂中、時差裡，繼續工作，生活，以一種非常非常緩慢的速度，上了軌道。正確的說，其實只有我，用龜速回到生活正軌。眉眉像有特異功能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說，今年的新目標，告別這和時間賽跑的緊張的生活！為什麼不能，任性的隨著身體調整時差？要那麼努力、痛苦萬分的撐著別睡？所以，整整一星期，每天清晨二點，我就在這家裡飄來飄去，收拾、咖啡、電腦…，安靜的出奇的世界，讓我享受極了一個人的寂寞星球。 對了！終於給我補捉到，這新鄰居的身影…我想，他是一隻土撥鼠！晴晴第一次看到它時，就是這麼說的！ 然後，朋友的邀約和永遠不會停歇的生日活動，雖然也是慢慢的、卻也悄悄的回到我們的生活中。週末，眉眉準備參加的是三、四歲時，同學的生日會，這是一個攀岩活動。大概從五歲開始的生日活動，親愛的老公和我，向來選擇放下宇眉後，便離開。活動結束，才回頭接她。十歲的生日活動，更不由分說，準時回來接小孩便是。眉眉也不會期待，我們在那裡盯著她看。 「好玩嗎？」我走向眉眉，問道。 「好玩啊！而且，媽媽，你知道我們總共爬了六次，只有我一個人，是成功到頂了五次的耶！有一個太難了，我上不去…」眉眉喜孜孜的說著！ 眉眉的朋友也好，我的朋友也好，見到我們夫妻，紛紛說道，眉眉真是一個攀岩好手，就像一個蜘蛛人般… 太有趣了，我笑不可仰。真想不到我女兒還有這項特殊才藝！ 「媽媽，老師說他等下會來找你喔！要給你一個什麼東西…」眉說。 「要給我什麼呢？又要叫你去參加攀岩隊嗎？」我笑！ 有了一個孩子後，我對人的潛能常常驚訝無比。自詡是個了解孩子的母親，但，孩子有什麼樣的能力、興趣，有時候，就連親如我們的父母，也無法知道。所以，別給孩子設限，如果她沒有機會嚐試，別說她自己不知、我們誰都無法想像，原來，宇眉還可以是一個，蜘蛛人！ 果然，老師興沖沖的來找我，送上一堆報名表及課程介紹，「如果你女兒有興趣，非常歡迎來參加我們的課程！」 我又笑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