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s: 怡茹

這是既漫長又短暫的一個月，聖誕節、新年…，假期眨了眼就過，感覺我躺在床上的時間還不足以回復百之分百的體力，又是工作的季節。 在我休養之際，親愛的老公和眉眉挑戰了攝氏零下二、三十度的滑雪行。這是他們自滑雪以來，遇過最冷的天氣。是的，今年冬天，我們的低温頻頻挑戰紀錄，我躺在床上，心繫不是山上的父女，而是家裡的水管。洗碗機定時半夜一點；洗衣機定時清晨四點…幾小時一定要保持水管流動，否則就會像登門借廁所的鄰居，住在這裡幾乎二十年，今年第一次遇上水管結冰，只好全家到我們家洗澡。 「你怎麼想到要設這些機器保持水的流動呢？真是太聰明了！」鄰居嘆道。 「因為我家不用很冷、水管就會結冰，如果你像我一樣要常去別人家借廁所，就會知道這種天氣要怎麼用水，才會保持家裡全線暢通了！」我聳聳肩。 當然，山上的父女所有的滑雪裝備全不夠保暖，重買一份！ 我呢？一面在家「顧厝」，一面老老實實給自己了上了一門流產課。 原來，台灣老人家說，流產叫做小產，一點不假。從小到大，我聽到耳朵長繭、關於自己的評語，愛頂嘴、不聽話、理由多…其實，我不是不聽，而是更相信「親身經驗」。如果，有人有親歷流產，願意和我分享、提早警告我，過程會痛苦萬分、耗盡體力，所以一定要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茶來張口飯來伸手整整十天，我一定會把一星期四十八堂課全部取消，躺在床上、並且學中國童話裡把甜甜圈圍在脖子上的懶女人，以備疼痛來臨、無力下床時，至少可以轉動脖子上的甜甜圈、不至於餓死在床上… 偏偏美國醫生壯如牛，加上崇尚自然療法，既沒有給我警告、也沒有建議癒後，所以我一面經歷一面學習。下次，當然，永遠也不要有下次了，我就會很懂、也會準備的很充足，流產就是生產，疼痛程度就是要去我半條命；癒後，也要像做月子，足夠的休息和大量多元的飲食，否則，就會像我一樣給親愛的老公打了兩拳般，天天睡十二小時還是兩個黑眼圈。而且大量失血、缺鐵的結果，就是我沾床就睡的本事完全消失，頂著兩個黑眼圈還是輾轉難眠。我欲哭無淚，起不了身又睡不著覺，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担心自己驕傲不已的黑髮一夕花白。 幸好我這人醫生朋友不少，自告奮勇前來家裡探望我的產科醫生最是管用，特別在這個美國醫生全休假去了的季節。「去買鐵劑來吃吧！一天兩顆。雖然會有副作用，但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吧！」 誰說我不聽話？像天上掉下來的救星，親愛的老公隔天就給我買了鐵劑回來，二話不說我一口氣塞了兩顆，說也神奇，鐵劑下肚的第二天開始，我的周公就回來了。晚上能夠好好睡覺真是休養關鍵，比起山珍海味，沒什麼比一覺到天亮更能治療身體疼痛。 回到工作崗位的醫生也隨後給了我電話，叮囑一番我這上了年紀的女人，經歷這一遭雖然一切自然療法的憾事，但復原和癒後需要比想像長的時間，雖然我的檢查數字看起來既美麗又標準，事實是體重的恢復遠比體力的恢復快上十倍。 進進出出忙著接送眉眉，我嘆，「人家流產的人都是在家躺著休息，你看你的媽媽又是要忙你又是要忙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眉眉坐在後座，長篇大論了起來，「我覺得你應該請產假，雖然你沒有真的生出小孩，可是你還是算生產，所以你自己應該請一個月的產假好好休息，不應該再工作！」而且，她還落了一個好長的英文單字，我聽的一頭霧水，隨後想想，應該是產假的意思… 這小腦袋，有時冒出來的話還挺有深度，我美言了她幾句。 整整一個月，我給自己的身體下了一個結論，百分之八十復原了。體力和身體內部的功能，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完全回到原點。能夠正常生活、工作，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擺脫疼痛和睡不好，我幾乎可以為此高興尖叫！

許多人不喜歡紐約，因為紐約市又臭又髒、人口密度之高，走路速度稍微放慢、後面的人便老實不客氣的撞上甚或推擠。紅綠燈僅供參考，行人千萬別傻呼呼的等待綠燈亮起才動身通行，身後的人會給一百個白眼。 我說紐約既文明又野蠻，所以，要生存在這樣的地方不甚容易。 我們一家三口，非常享受紐約的文明，尤其是它所展現的音樂活力和藝術張力，百老匯、博物館、音樂會、各式各樣的表演活動…十多年前，我們從單張票價三、四十塊開始，琢磨日期、計較著值不值得，到現在一場百老匯，花個好幾百塊只為了享受前排好位，眼睛眨也不眨好像錢不是錢。我想，美國沒有任何一個城市，趕的上紐約的設備與多元。我們一家也就掉進這音樂的沼澤聖殿，連親愛的老公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這城市的音樂家和藝術家，真是招牌掉下都可以砸傷一大群。比例之高，難以想像。 生活在距紐約半小時車程的我們小鎮，超過一半的工作人口集中在紐約市，想當然爾也有許多音樂、藝術工作者從紐約市前往我們小鎮工作。撇開這些音樂家不說，附近像台灣山葉鋼琴、功學設那樣的音樂學校更是不勝枚舉，這群音樂家外表看來光鮮亮麗，但要靠音樂養活自己和生活在紐約市，其中之心酸難為，唯有踏入他們的生活才能窺視一二。 從小就喜歡音樂的我，不知不覺和這裡的音樂人成群結黨。他們笑我總說自己不是音樂人，明明從裡到外就是不折不扣的音樂魂。我說，我熱愛音樂，只是沒有像你們大伙兒全受過正規訓練，所以我不敢大張旗幟，打著自己是音樂人的名號。換來的只是一群人的白眼…後來我慢慢明白，對他們而言，對音樂的喜愛和表演實力就是一切，誰管你打哪兒來的？ 一群人聚在一起，除了享受美食，玩音樂絕不能或缺。每個人從Do, Re, Mi, Fa, So…..到高音Do，各分配一個哨音，指揮指向誰，哨音就要合拍。一群人除了指揮沒有人知道這次要合奏什麼歌，但，二個音出來後，每個人都知道何時輪到自己的哨音，包括眉眉和Christine，都成長在嚴謹的音樂訓練下，除了親愛的老公… 我從沒有期待或幻想，自己在美國的生活會變這個樣子。八年前，眉眉開始上學，我半句英文都聽不懂，更別說與人交談。舉凡學校活動，除了微笑我就是不折不扣的聾啞人士。以為我說的誇張嗎？記得一位北一女的高中同學，就曾笑著對我說，「真難想像曾經是全班英文最爛的人，現在竟然在美國生活？」這朋友向來直爽，她的說詞直白卻再精準不過。 生活和興趣不可思議的把我帶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境界。看到現在的結果，很容易讓人忘卻這幾年的努力，以為事情來的理所當然。曾經家裡電話響起，我的標準動作是二話不說便把話筒塞給親愛的老公；出門吃飯點菜就是鴨子聽雷；菜單和服務生全不是我的管區；金髮碧眼的美國人像是住在隔壁的外星人，不同星球不同語言不同食物不同腦袋… 三十幾歲才要學習第二外國語，沒有想像的容易，把熟悉的Do Re Mi Fa So換成C, D, E, F, G…..，也不是這麼理所當然，看似精明的我，對生活卻是迷迷糊糊，沒有太多煩惱卻有著過人的勇氣， 就這樣一腳踏進一個未知的世界。 現在，最常聽到的是，「因為工作，所以你才有如是精彩的生活。」 我總一笑置之，心中卻扮了千百鬼臉。 這麼說來每個在這生活的人都該有豐富精彩的生活，只要有工作？每位鋼琴老師都應有源源不絕的學生，因為紐約是音樂殿堂？ 曾有朋友對我說過，「紐澤西的孩子不愛學鋼琴，因為他們朋友在那裡教鋼琴都收不到學生。不像你們那裡，大家都要學鋼琴…」還有聽過「他們那裡的鋼琴老師一定要是名師、高學歷才會有學生，不像我們這鄉下地方，什麼人都能當音樂老師…」 我從沒覺得自己的工作來的容易，也沒覺得一週要教三、四十個學生是件「只要會彈鋼琴就會發生的事」。對於把我們這鄉下地方看的如此輕蔑的言論我也只是微笑回應。 但這些從結論去總結、淡化別人努力的語言和態度，卻是我提醒、教養眉眉的最佳素材。如果，我們看不到別人努力的過程，就無法欣賞和學習別人的優點。許多時候，我說我們東方文化裡不包括讚美和欣賞，就是這個意思。不管環境換在西方或東方，合理化別人的成績和淡化別人的成果，即使是自己小孩也吝惜讚美，東方人管叫謙虛，我卻對此態度保留萬分。我覺得這是讓人裹足不前的絆腳石！ 當人說出一口流利英文，我們忽略背後的努力，僅評住在美國所以英文當然好。那麼住在台灣台語一定好？當人工作上有出色表現，我們忽略工作能力，僅評那裡沒有竸爭力，只是運氣特別好。所以我們不停教育下一代，別人的成功儘儘運氣過人，我們只要平淡簡單生活即可，那麼孩子還要努力學習嗎？青壯年還需努力工作嗎？老年人是不是也不必安享晚年，反正我們總要歸塵土？ 我不是很喜歡小確幸的生活態度，我認為那是給人不用努力生活的合理籍口。其實，我們無需追求「成功」生活，只需「努力」生活，把每天過的充實而有意義，自然就會有平靜的快樂和滿足。這意義，多得來自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當每一天都充滿助人的意義、和被需要的肯定，物質的多寡便不再能左右內心的充實了。也無需再用否定別人的態度來肯定自己的價值！

說起來，是我自己喜歡美國醫生的無為而治。該做的超音波檢查當然沒有少、也抽了血驗荷爾蒙指數，醫師說的輕鬆自在，就讓我們一起等待和觀察，這個懷孕要往什麼方向去。所以，整個過程，沒有安胎、不用臥床、也無需治療。我上了一課，原來子宮外孕可以自然流產。 該說我是毅力過人？或是沒有神經來的更加貼切？我想，既然醫生說的輕描淡寫，我也無需誇大過程，所以我們家的生活沒有太大改變，眉眉繼續上學，親愛的老公繼續工作，我一堂課也沒想到要請假。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星期，我沒有一個早晨起床為全家準備早餐和中午便當，這是從眉眉幼稚園上學後，破天荒的第一次。 至於為何把這週的早晨交給這對父女，因為，我疼痛萬分。是的，和生產過程的疼痛無異，差別在我只痛了四小時，便生下眉眉，之後天下太平，沒有後續痛苦。但這週的每一天，我都承現在極大的痛處中，只是陣痛時有時無，無可預測。每一次痛處過去，我都告訴自己，應該結束了。想不到，這一痛拖了五天，我就這樣慘白著臉、糊里糊塗在痛苦中教完了整整一星期的課。也繼續告訴自己，應該要痛完了… 幸好，聖誕節將至，最後一堂課結束在星期四晚上八點半。 我極少有體力耗盡之感。這次，不是上課用掉我全部力氣，而是陣痛五天耗損我完全的體力。 醫生雖然無為而治，但是保持每週和我的通話。這天早上，她給了我電話，難得我問了關於這無止盡的疼痛，「我該期待這麼多的疼痛嗎？還要再痛多久？」 醫生緩緩用著極為同情的口吻，「我很抱歉，這會相當痛，而且要痛一陣子…你可以吃止痛藥緩解…」 我犯嘀咕，要是早知道要生五天小孩，我絕對會第一天就開始吃止痛藥。都痛到現在，也不用吃了！ 十一天的聖誕假期，來的正是巧妙。親愛的老公和眉眉本來就安排了四天三夜的滑雪之旅，我沒有要和他們同行，正好讓自己喘口氣，任性的躺在床上，好好消化這南柯一夢。事情發生的接二連三，還來不及感受喜悅和悲傷，我就被疼痛淹沒。 有些人，情緒和事情同時抵達。我不是！我的情緒永遠來在事情結束之後。 淚水來的相當遲，我哭溼了一大包面紙，委屈自己承受的一切與身體的疼痛。很奇怪，人在這種時候，會極度思念母親，我想念她做的飯、想念她的嘮叨、想念我們母女吵架怒目相視的火爆…然後我放任自己肆無忌憚放聲大哭，渲洩這整個月的情緒… 我當然知道，事情很快就會過去、一切馬上就要結束，每件事都會回到軌道，世界仍是美好快樂的。 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我的生命故事可以平凡、簡單一些，不用這麼高潮迭起、不用這麼刺激或賺人熱淚。很可惜，這麼精彩萬分、小故事、大故事穿插來回、遠比小說電視還要狗血，它就是我的人生！親愛的老公和眉眉雖不在，每天，都有朋友請我出門吃晚餐；還有朋友為我送食物到家。雖然我痛苦萬分，但也温暖不已。 不用担心！這是我最常對眉眉說的一句話。 相信我，2018，一切會更美好！

人生有許多畫面、或者時刻，是永生難忘的。我自己隨口就可以數出好幾個歷歷在目的畫面，我想，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媽媽在舊家廚房，和我兩個人面對面，她害怕的問，「醫生說我還可以活多久？」向來永遠想的出好辭安慰人的我，完全不知道怎麼面對媽媽？怎麼回答她的問題…她的眼神、她的害怕，十多年過去，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幾年前在香港機場等待轉機回台的興奮，在接到爸爸過世的消息瞬間一掃而空。我都還記得自己背脊發涼的感覺… 接到黑道到家裡找人的電話，我還記得自己害怕卻憤怒的情緒，你們怎麼能在我父親屍骨未寒、就登門要向我們姊妹，一群只有三十幾歲的女人要錢？ 很不幸的，這些難忘的畫面，似乎全是不美好的回憶。也許就是痛苦的記憶，才會這麼深刻？ 去年，四十歲過後，我的身體有了明顯的變化，例如生理期向來規律，在過了四十歲關卡後時間大亂。我自有因應對策，買了一大包驗孕棒，只要生理期延後，我做個檢查確定自己沒懷孕，那麼再久不來我都不在乎。 時間回到12月1日，這絕對是有紀念價值的一日。 我一如往常，在準備午休小睡前跳下床，快速了拿出最後兩隻驗孕棒，驗完我就要小睡一下，否則沒有力氣教完一群學生後，又得開車到林肯中心聽一場晚上八點的音樂會。這將又是美好的一天，只不過會結束在三更半夜… 現在科技之發達，驗孕棒五秒就會有結果！我看著那比平日還快出現的第一條紅線，握著棒子的手完全不受控制的顫抖。Oh！Nonononono…………我心裡喊了一百個不，飛奔向電話，快速的按下給親愛老公的電話。 「親愛的，我懷孕了！」我的聲音沒有一絲喜悅，有的全是恐懼和不知所措。他的反應也不像電視裡的父親那般喜悅，孩子…我們又要有孩子了！「真的還假的？」這是他唯一擠出的一句話。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就像我當初知道懷了眉眉那瞬間，我非常瞭解自己、最後絕對可以處理這一切，而且我們會做的很好，可是，如果你問我，你想不想要、高不高興有這個小孩？我最誠實的回答會是，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一點都不想要，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愛小孩的女人！我不是可以接受把小孩養大就好的媽。完美主義、事必恭親、責任感強、執行力又高的瘋子，對！這就是我。我沒有辦法「好好享受」帶小孩的快樂，明明就有這麼多責任、而且要把孩子帶到「好」這一事困難重重，我就是做不到快樂享受就好… 時間很接近學校下課。我一刻也不能等，跳上車停在國中門口，老天爺是眷顧我的，給了我一個可以暫停的位置。眉眉接到我有急事的電話後，一張臉铁青的走了出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媽媽？」我的眼淚跟著話一起出來，媽媽需要一個很大的擁抱，因為我可能懷孕了？ 「真的還假的？」眉眉沒有喜悅、面無表情，一連串像自言自語的問題從她的嘴裡傾洩而出，「那…我的人生要完全不同了…我的房間是不是要給分一間出來？我還可以上這麼多課嗎？媽媽，我要進去了，我得採排…」 還是不像電視演的，沒有高興的眼淚、也沒有喜悅的擁抱，我們一家三口，全處於震驚的情緒下。 接下來，眉眉哭了兩整天，「我們有夠的錢養北鼻嗎？你們兩都要工作，誰要照顧他？我白天要上課，下午是不是得回來顧小孩？那我的那些課怎麼辦？而且我再四年就要去念大學，這樣我會錯過他的成長…然後我也不會換尿布，怎麼辦？」 我冷靜些了，看著眉眉驚嚇不已的模樣，既不捨又好笑，「眉眉，你只是一個姊姊，不是一個媽媽，你煩惱的全是媽媽的工作，所以你覺得很恐怖。謝謝你幫我想了一遍我的工作！不過，你講的全是爸爸和我的煩惱，不是你的！你做一個姊姊，只需要玩他、打他、欺負他、和他搶東西就好，當然，如果你願意陪伴、照顧他，我們都會非常高興！想想如果你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姊姊，你會對你的弟弟妹妹怎麼樣？那就是你現在該做的事。」 「我沒辦法！平常小朋友就是和他們的弟弟妹妹一起長大，他們當然不會去想這些，他們自己就是小北鼻。可是我已經十三歲了，明年北鼻出來我就十四歲了，我沒辦法不想…」 眉眉說的每一個字都非常有道理，應該說，她道出了的我的心情、我的恐懼和不安，還有面對生活將要有的巨大改變，我有說不出的厭倦。從眉眉出生那一刻，我經歷了父母生病、雙亡，搬了四次家，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眉眉也在我們這麼努力之下，亭亭玉立、懂事又可愛。我以為接下來的日子，我可以用退休的心情，沒有壓力的繼續努力，想不到老天爺給我開了一個非常大的玩笑，送給我們一份天上來的大禮！ 是的！我的人生就像一場精彩的連續劇，高潮迭起，看起來像亂演的肥皂劇，為什麼一結婚就懷孕？不是九個醫生說我不孕嗎？為什麼小孩生下來媽媽就癌症末期？為什麼飛機坐到香港機場、還沒回台灣父親就過世？還有黑道登門？小孩都十幾歲了還懷孕？ 老天爺給我的人生劇本，非常特別。我非常明白自己沒有不知要做什麼，「輕鬆」的命格；也沒有躺著沒事、「享受」的福氣。大部份時候，我盡全力做好每一份交到手上的工作，當然，結果不一定是我們能預期，不過沒關係，我知道自己可以完成每一分工作。只是，這份禮物，來的完全遇料之外，我們一家三口對未來「特別」的人生，絕對是充滿期待的… 夜晚的林肯中心，確實讓我鎮定了些。

十二月，我做了長長的南柯一夢。還來不及分享的喜悅，結束和清醒在混亂與疼痛中。 和親愛的老公相識至今，十五年，對於我們如何能夠擁有宇眉這個孩子，到現在我們還是深感幸運。 這故事要倒著說。 我流產了！醫生猜測是內膜異位引起的子宮外孕。 上週四，我開始有微微出血，不過，我不以為意，懷宇眉的時候，我也有過同樣經驗。在我們這兒，如果不是大量出血，醫生不會給予任何治療、或者安胎，醫生甚至說，臥床也沒有實質的幫助。夾在中西文化的大不同中，我常覺得極有意思，同樣的問題，完全不同的處理方法。我的生命態度順其自然、這無為而治法極合我胃口。 所以我照樣工作、眉眉依舊上學、親愛的老公仍然上班，地球繼續運轉… 壞事總愛發生在天色轉黑後。星期天，平靜的出血轉而伴隨了疼痛。我雖無為而治，但並非狀況外。我鎮定的告訴親愛的老公，「我想，事情有些不對，我們可能要去醫院一趟。」 親愛的老公和我一般無為而治，但我總說他狀況外。我怎不知他怎麼想？他心中覺得我大驚小怪，躺一下就好，只是他不好直說。撥了電話給一位附近行醫的婦產科朋友，我痛的說不出話，親愛的老公代我詢問。開口第一句話就把我搞的火冒三丈。「我老婆很緊張…」 我狂怒，「我沒有很緊張，是事情不對，現在我們的重點是該如何處理？而不是她太緊張，不要理她…」等他掛上電話，我又痛又怒，完全不客氣提高音量，所有的情緒傾巢而出，懷孕不是大事，但有狀況的時候仍然是有危險。我告訴你我現在有狀況，為什麼你還要用那麼情緒的字眼去告訴醫生我只是緊張？這樣醫生很容易被你的形容詞誤導方向。你是真的搞不清狀況？還是真不在意？ 我怒極了。在我感覺有異狀時，心中隱約知道，我的懷孕症狀在改變中，不用醫生診斷，我幾乎可以肯定，我要流產了。「我之前很平靜、沒有慌亂，並不代表躺一下，一切就會好。現在我說要去醫院，也不是就是緊張兮兮，小題大作。你以為天下有幾個女人懷孕出血還可以正常生活？跟你保證大家早去醫院看醫生了。我不過度緊張因為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我也了解狀況，但我極度生氣，你這麼狀況外。從一開始知道懷孕，我就曾經說過，這年紀懷孕可能要小心子宮外孕，你不以為然，說那百之分一的機會不會發生，現在的人就愛自己嚇自己。我知道你完全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可是我知道自己有內膜異位和肌瘤，醫生向來小心追蹤我的婦科問題。我認為我了解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有辦法做出適合的判斷。而不是無知然後自以為天下太平。」我連珠砲般大罵，身體疼痛沒停，嘴也不停… 今年是白色聖誕，非常美麗。 我們夫妻決定到急診一趟，因為出血量變多。眉眉乖巧又勇敢，一個人在家，只是哭著打電話回台灣…她懂的，自己可能沒辦法有弟弟妹妹，但希望媽媽一切平安。也難為了她的十三歲，要經歷這一遭不是太容易的生命洗禮。

當親愛的老公和我出門採購時，我們倆南轅北轍、由裡而外、從頭到腳、藝術家和工程師的不同，完全一覽無遺。用最簡單的詞來形容這不同，我笑他毫無「品味」可言。 十二月是我們家聖誕節活動的旺季，從參加不完的派對，到眉眉聖誕節音樂會，每個週末我們三人都得分道揚鑣。 親愛的老公參加的是輕鬆愉快的酒會，只要負責去喝酒聊天。所以，我們夫妻手牽手到酒店買酒。琳琅滿目的酒看得我們眼花繚亂，親愛的老公說，「我要買Vodka送朋友。」至少縮小了我們兩位門外漢的選擇。 我指著這瓶酒，買這好！多有特色… 親愛的老公不以為然，「你真的是數學不好耶！每瓶都比它大，又比較便宜，為什麼要買這瓶？」 然後他開始用比計算機還厲害的大腦，猛做起數學，拚命想找出最划算的Vodka。 我搖頭嘆氣，「親愛的，送禮物，精髓不在俗又大碗。是在展現我們的個人品味，不然不如不送。那我就是喜歡這瓶啊！你看半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你是在精算找出最便宜又划算的東西。這樣禮物，一點都沒有意思！送一個沒有人喜歡、或者一點都沒有特色的禮物，翻過身沒有半個人記得住這個禮物打哪兒來，這種禮物不送也罷。我也不是淨挑一個全店最貴的酒來送。這骷髏頭酒是比別瓶貴了十塊美金，也確實比別瓶酒小，可是聽我的，買這瓶絕對不會錯！這麼有特色，我保證人家一看瓶子就會喜歡！」 但，親愛的老公不見得聽得進忠肯諫言，我緊盯他準備去拿俗氣的緊、卻能滿足他俗又大碗購物指南的酒，也準備好要動用不管怎樣都依我的否決權了。 忽然，他移到我的位置，「好吧，聽你的！」 我眉開眼笑，鬆了好大一口氣！ 這也是我從不吃「套餐」的理由。十幾年前，我們還不是男女朋友，第一次約會相約在日本料理店。親愛的老公豪氣的點了一個壽司拚盤，我心裡猛翻白眼，隨便挑了兩塊壽司就說吃飽了事。後來親愛的老公看清我真面目，猛讚我戲精，嘴上說的隨和，什麼都吃，誰知道挑剔到這種程度？ 我理由光明正大，「我喜歡的東西就這麼幾樣，誰像你們，根本搞不清自己愛吃什麼，還要人家配好給你？」所以我也不喜歡吃合菜，餐廳配的菜色至少有一半我不喜歡，雖然比較便宜，可是我一點也不愛，最後通通倒掉，或者我吃了一堆自己不愛的東西，變成一個大胖子，這樣豈不是更浪費、或者更不划算？ 所以，我被封為挑剔、難搞的女王。 酒會結束後，親愛的老公收到主人的謝卡，他們一家從老到小，搶著要這骷髏頭酒瓶。兒子跟老爸說，「把這個酒瓶放到你的遺囑裡，給我太太…」 我樂的很，「你現在有沒有覺得，買這瓶酒真的是一個很棒的選擇？這多花的十塊美金，是不是太值得了？」 人生有許多選擇，無需換成金錢度量，每個人都應該學會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做出自己想要的決定，而不是從因為便宜所以就是它的角度來做選擇。如果連食物、禮物這麼小的事情我們都分不出自己的喜好，那怎麼有能力選擇人生的方向、興趣和自己想做的事呢？什麼都好，可以是一種隨和，也可能是一種迷失。 眉眉和我，從來就不是迷失的人。 親愛的老公參加酒會的同時，眉眉先到畫廊參加了一個無伴奏合唱音樂會。 衣服都不用換，接著到教堂鋼琴發表會。 陪著眉眉跑了一整天的行程，我自己都搖頭，「眉眉你實在很不容易，誰有辦法過你壓力這麼大的日子啊！」這每場的表演，背後都有著多少的辛苦、執著和眼淚，如果是我，我絕不會選擇這樣的生活。

眉眉是個善用資源的孩子。每年都有的聖誕節點燈，在她精心策劃之下，變成一群孩子畢生難忘的回憶！ 紐約地標聖誕樹，座落在洛克斐勒中心的花園廣場。每年到了十一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三，晚上九點，會有一年一度的點燈活動。旅遊旺季的紐約第五大道，想當然是人山人海。警察封鎖線大概下午三點就會拉開，晚上六點就很難進出,一路管制到點燈後。 眉眉執行力不下於媽媽我。想好要邀請她整群同學同去參加今年的點燈活動，從規劃到執行，一手包辦。她先口述整件事給好友，時間靠近些，她再送一個團體簡訊，她說，「我的朋友搞不清我們到底要坐幾點的火車去紐約和回來的！所以一定要寫下來，不然他們的爸媽不會知道。」是的，她想挑戰和朋友們自己坐火車到紐約市。 我說，「你們一群六個女孩，坐火車到紐約市絕對不會是一個問題。問題在是不是每個父母都放心，讓你們自己坐車去紐約市。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位家長都放心，讓孩子到紐約市參加這麼晚又擁擠的活動，加上明天還要上課？」但我仍然鼓勵眉眉，繼續努力。 六個女孩，當天下午四位有學校的戲劇活動，另一位有體育活動，全結束在五點。親愛的老公主張應該坐四點多的火車前往紐約市，確保女孩們可以在封鎖線拉起前進到辦公室，但我的完美主義有否決權，「你不能總是用對你最簡單的方法，整群孩子都得提早請假離開，只是為了去玩？我覺得這樣本末倒置！」我主張坐五點二十三分的火車。 眉眉這活動主辦人也有發言權，「可是這樣有點趕。我比較想坐早一點的！」 我搖搖頭，「你請大家把來回車票先買好，採排一結束你們就往火車站跑，十分鐘之內你們一定可以到的了車站。如果每個人都已有自己的票，絕對不會有問題！接下來請爸爸在月台等你們，想辦法把你們帶進他的辦公室，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到這，就可以看出我們一家的個性。親愛的老公是輕鬆生活派，永遠選最輕鬆的方式生活，請假就請假，有什麼關係？眉眉介於我們中間，想做的事很多，仍在發展和學習執行力。我是完美主義加強迫症，一定要做完而且做好每一件事，然後趕到下一場繼續努力，這也是為什麼眉眉長大的過程，常常一天得在車上吃兩個保溫便當。 而且我很固執，明明是一對二，還是這個「一」完勝！ 「那，書包怎麼辦？我們每個人上學都有好多東西，帶著這堆東西去有點麻煩！」眉眉提出問題。 「媽媽那時間要工作，但我會問看看有沒有家長可以到車站和你們碰面，把書包全部載來給我。這樣我晚上去接你們的時候就有大家的書包可以讓她們帶回去。如果沒有爸媽可以幫忙，我也會想出辦法請人來給你們拿走書包。若真的、很不幸完全找不到人幫忙，你們只好大家帶著書包走。我想，你們也是可以做的到的！」我的工作就是支持眉眉，和幫她圓滿完成計劃。 最後，我花了二十塊錢，請家裡的打掃小姐幫我把書包載回來，順便目送、確保他們坐上對的班次，我也可以發送訊息，告知父母們孩子的每一步狀況。 一切都計劃好後，我當然得再發送一封比較正式的e-mail，告知父母眉眉的活動計劃。這些父母對我的信賴度百分之百，全因我出名的完美主義和控制狂強迫症。 「爸爸，那你得帶單眼相機幫我們拍照，大家都想要有漂亮的照片做紀念。」眉眉繼續分配工作。 這群孩子，在眉眉精心、努力的規劃之下，享受了第一次獨自行動到紐約市的浪漫夜晚。 親愛的老公被我打亂大計，從原本以為可以輕鬆進入辦公室，變成帶了一群女孩卻接連碰壁，前兩位警察看也不看他的通行證、不讓他們一行人進入封鎖區，直到走到稍遠的入口，才終於被放行進入。從火車六點十分進到中央車站，到七點鐘抵達辦公室，大伙兒總算鬆了一口氣。 聖誕點燈派對，終於如期展開！ 我的星期三，從下午二點半得一路工作到八點半，完全沒有休息時間，除非學生晚到幾分鐘！這天，那短短的幾分鐘，變成我給家長報近況的窗口。 女孩們玩的盡興極了，父母們也分享了這難得的喜悅。我說，我們一家三口，是最完美的團隊。眉眉把爸媽的資源，發揮的淋漓盡致！

這裡的美國朋友常用strong personality來形容我的個性，固執、完美主義、堅強、難搞…。我也常聽眉眉同學的家長，用這形容詞來說她。 我覺得她不怕吵架的個性，最能反應出她的強烈性格。 那天，眉眉因為劇場請她去幫忙，所以計劃回家時間是晚上十點。我提醒，「那你得告訴你朋友，今天你不在，因為她有六點半的鋼琴課。」通常宇眉和朋友會相約回家。若回來的早，離上課還有些時間，她們可以一起做功課或吃點心，女孩子們聚在一起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但眉眉今天不在，我不知道她同學從二點四十五分下課後，到鋼琴課前，要怎麼打發時間。 說起來，這不是我該煩惱的事，本來每個學生就是只有到自己的上課時間，才會進我的琴房。否則一天十個學生，難道大家全擠在我們家等上課？說起來一點都不合理。 眉眉非常機靈，「沒問題，我會告訴她！」 噢…這是這群女孩今年萬聖節的造型。完全出自她們自己之手！當然，眉眉有指揮親愛的老公幫她買頭上的髮飾和閃亮褲子。 但，果不出我所料，四點，眉眉同學就現身在我的琴房。我不動聲色，心裡老大不高興，你們這個家是怎麼回事？我不喜歡給你方便當隨便的家庭教育。「你知道眉眉今天不在對嗎？」她點點頭。 我說，「那你得在客廳等2個半小時。眉眉不在，所以我不方便邀請你上樓。」我心裡想，為什麼你不回家，等到6點再從家裡過來我家等上課呢？中間有足足3小時，大家都是這樣殺時間的嗎？ 我用開玩笑的口氣，給眉眉發了簡訊，「你猜誰在我們家了？」 雖然我沒看到眉眉的表情，可是從她回我的口氣，知道她勃然大怒。 好不容易送走了全部的學生，眉眉總算也回到家，「我寫簡訊去給她了！」她仍帶怒容。 我大驚，「你寫什麼？為什麼不用講的就好呢？這樣你朋友會不會不好意思？」 「那是她的問題。我已經告訴她我不在家了，為什麼你還要來我家等上課。這不是你家，你要上課，應該在你家等，不是在我家等。她最後是在我們家沙發上睡覺，那為什麼不回自己家睡覺呢？你這樣做會影響我媽媽上課的。她是我朋友，你不好意思跟她講，因為你是大人，可是我不會不會好意思告訴我朋友。她本來就不應該這樣做！她可以生氣我啊，沒關係！但她還是不對！」 我只能說，我女兒和我一模一樣，擁有完全不怕吵架的個性。我們母女當然不是整天和別人吵架、或者沒事找人吵架，但如果我們覺得自己是對的，而且朋友踩到我們的線，我們母女兩反應就像模子印出來，沒關係，可以不要做朋友，我們一點都沒有要讓步或委屈自己。 這strong personality，形容的很是中肯。它不是讚美也不是貶低，只是非常實在的反應出我們對自我的堅持，和不讓步的性格。 感恩節，我們到朋友爸媽家一起過節。我喜歡他們大大小小一起唱歌的傳統，應景又溫馨。

這星期，我們夫妻和眉眉幾乎沒空打照面，因為小姐接下了所有的工作！ 因此沒過九點，她是不會踏進家門！週四週五更是忙到十點半才回家。 以為好不容易盼來的週六，可以睡到自然醒嗎？今天是眉眉同學的成年禮，我們全家受邀，早上十點就得出門，儀式準時十點半開始。眉眉同學一如往常，八點多就來敲門，女孩子們就愛一起打扮。我這天下最貼心的母親，除了讓她們往我衣櫃裡鑽，找尋是否有可以借用的衣服，還得供應早餐！ 面對鏡子，我把一頭直髮梳齊，要再更認真打扮嗎？我問自己。 本該輕鬆愉快的週六早晨，在又是早餐又是女孩子們衣服的疲勞轟炸下，還沒出門我就開始期待回家躺在床上的舒適。精心打扮自己的念頭馬上九霄雲散。算了！我又不是主角，誰認識我？連口紅都省了，我踩上高根鞋，拖著女孩子們，準時抵達會場。 猶太寺廟嚴禁電子產品，與會者幾乎人人盛裝出席。有了第一次沒有穿全套西裝經驗的老公，再也沒懷疑過，.從領帶到皮鞋沒有一樣敢馬乎。眉眉和朋友到了儀式會場，立刻與我們分道揚鑣。交通車會把這群孩子從寺廟送到餐廳，我等在門口，「眉眉所以我們應該要走了嗎？」 「我們要走了，可是我不知道『你們』。」一群女孩擠在門口，看著我和眉眉對話。 這寶貝女兒也是絕妙，完全沒有猶豫是不是要坐我們的車前往餐廳！ 我很聰明聽懂她的選擇，簡單回應，「OK！Bye！」 同學們瞪大眼睛，「OK, bye?? That’s it??」 「當然囉…不然我還要跟她說什麼嗎？眉眉是你們大家的啦…」 同學們總說我們是最酷的父母，我從沒想過要做一個酷爸酷媽，但我想我極不囉嗦而且乾脆的個性，反倒讓這群青少年願意親近。 宴會廳好巧不巧就選在十幾年前我們的結婚宴客處。只是今天的規模比我幻想的要正式和高級許多。大部份成年禮宴會是辦給孩子們狂歡，今天的場面看來是以大人為主。我前腳踏進餐廳，就對親愛的老公搖了搖頭，我那紅包是不夠的。我得再用我「老師」的名義補一份小禮物才行。有一種踏進東方文華飯店，三個人只包6000塊要吃喜酒的窘態。 就像我們台灣的婚禮，每場宴會主人都會精心安排設計許多活動，點蠟燭感謝家人朋友，是不可或缺也最賺人熱淚的亮點。我喜歡聽他們分享，生命中最有意義的家人朋友，怎麼改變他們人生的過程和感動。 但，當我被點名感謝行列、得上台點蠟燭時，除了驚呆，我幾乎沒有能力控制盈眶熱淚。 回到位上，忽然想到自己今天的披頭散髮。早知道就不該偷懶！ 我很喜歡猶太人抬椅子儀式，永遠是宴會中的高潮。 搬到DC，我的舊生也是眉眉姊妹淘的L，今天也現身會場。不只眉眉開心，親愛的老公與我和他們一家同桌，難得大家百忙中可以相聚，這場成年禮為我們一家瘋狂的一週劃上完美的句點。 除了感動，我還有終於可以好好吃頓飯的感謝！ 眉眉是遊戲高手，這種比反應的活動，一大群人單淘賽、比出最後冠軍，她永遠可以比到最後…女主角穿了一件大禮服，數不清多少孩子跌在她身上，但她竟還可以比到最後，笑翻了我們整場觀眾。 朋友問，「今晚五月天在布魯克林有場演場會，要不要一起去？」我認真考慮許久，最後決定放棄。「我可能趕不到！今天有場學生的活動到五點才結束…而且我早上十點就出門，聽完演唱會還要舟車勞頓，我想我會體力不支。」 朋友笑，「其實你應該可以趕到，因為演唱會八點才開始。但你會累倒倒在中央車站回不了家！」 雖然可惜，可是哭的梨花帶淚的我，真的沒力氣繼續奔波！ 反觀眉眉，比我強壯許多，成年禮結束，她立刻到長笛老師家報到。接下來再和同學繼續生日晚餐，四個女孩前往Ritz-Carlton Hotel牛排店慶生。我說，你們同學的場合也太過高級，這間牛排店我們都還沒去過呢！眉眉這身衣服非常夠本，一天用了兩場派對！ 只是，這麼高級的晚餐眉眉無福從頭吃到尾，因為她晚上八點還有二小時的網球賽要打！是的，小姐從早上十點出門到晚上十點，完全沒時間踏進家門。她自我解嘲，「那我要穿這樣去打網球嗎？」 「我會幫你帶衣服，只是你得在車上換！」 我們的行程，非常有趣，但，不是正常體力能夠應付的生活。我自忖體力過人，還是不夠使用到如果晚上還要加場的演場會。 明天，星期天，我們終於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嗎？ 非常抱歉！眉眉早上九點就得出門補鋼琴課，我的學生也九點就要來報到上課！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

一連好幾天，我們家被這句話肆虐，「Think about it! 」 每年一次的家長會就在十一月，眉眉上了國中後，我把這重任交給親愛的老公，眉眉學業歸他管理、學校老師他每一個記得清清楚楚，不像我的一問三不知。 眉眉雖然成績不像親愛的老公，是全校最頂尖的學生，但她是許多老師心中的理想學生，我想，這和我的嚴謹訓練有絕對關係，美國學生顯少有她的自律、禮貌和高標準。數學老師負責今年的畢業紀念冊，她對親愛的老公提及，邀請眉眉參加畢業紀念冊的編輯一事，她需要負責而且嚴謹的學生，所以，她請眉眉參加編輯會議，看看她有沒有興趣加入團隊。我們夫妻還沒從眉眉那聽到這消息，但仍是高興老師覺得她可以託付。 「你想去做嗎？怎麼沒聽你提到這事？」我問。 「可以去看看，我只是太忙，來不及跟你們說老師就先講了。老師說Think about it!我想去開完會後再決定。」 週六，戲劇課程結束，眉眉跳上我的車，「媽媽，導演說他們下週要演的百老匯，後台人手不夠。問我能不能去做工作人員，不過下星期每天都要在那，四點到十點。導演說，Think about it! 今天是星期六，「下週」就是後天的意思。我最怕這種最後一分鐘的工作！首先，我得安排眉眉的接送，去哪裡找人天天下午四點幫我送眉眉到劇院？這可是走不到的距離。再來，她的鋼琴、小提琴和長笛課還有網球課加比賽，我得怎麼處理？加上學校的音樂劇十二月就要上檔，眉眉每天都得參加採排…我只有一種背脊一直，覺得接下來又是一場硬仗的感覺。 所以，我的週末， 一點也不敢鬆懈，四十八小時內我得安排好整週的行程，否則眉眉無法同時兼顧每件事，加上學校每週還有二科以上的考試。 小提琴課，最後只能塞在週日晚上八點半。眉眉極不想去，「能換時間嗎？」我失去耐性，「你告訴我，今天不上你下星期整週哪一天有空去補課？」 「週末不行嗎？」她口氣也變差… 「週末？你下週還有週末嗎？星期五你劇團回到家都十點多，星期六早上我們十點半就要參加你同學的成年禮，到下午五點。這中間你還有一堂跳舞課，接下來五點你要上長笛，八點要去打二小時的網球，你覺得星期六還有那一小時可以用？星期天早上九點就要出門，因為你的鋼琴課已經排到週日去，再來還有唱歌課、下午要去打網球，你倒是告訴我，週末要怎麼排才有辦法再加上小提琴？」我大怒！ 哭著也是要出門上課，我家上映的家庭劇非常狗血。不過，通常都是笑著回家！我想，眉眉是真心喜歡這些音樂課！否則，誰受的了這種疲勞轟炸？「小提琴老師說，她有一個弦樂四重奏，問我有沒有興趣去拉小提琴，練習時間是晚上九點到十點，一個月大概一到兩次，不過這還沒有確定，老師叫我Think about it!」 一個週末，我們家被這句話Think about it 風暴襲捲。要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時間管理是最重要的課題。我們一家三口，都得非常「精確」，只要其中一人看錯行程表、或火車誤點這種不能控制的失誤發生，我家就要天下大亂。 別說她想哭，我這天底下最負責排班表的媽，看到這樣的行程都只有痛不欲生四字可言，但我仍然全力支持。其實我真不知道，這樣的小孩長大後會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生，會變成物極必反所以再不努力、只想享受人生？還是習慣忙碌所以會有一個充實人生？我沒有答案，不過樂觀期待，分享她目前為止相當精彩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