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s: 怡茹

向來自詡是世上最好的計劃執行者，我其實一直有種，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人生好似白忙一場的感覺。 為了眉眉的大學申請，太了解成績不是她強項的我們夫妻，一直試著找出可以突顯她過人之處、與眾不同的證明。例如從沒上過中文學校的她，即使受美國教育，也練成了一口流利中文。更難得可貴的是她能讀能寫，雖然程度不比一般台灣人，但從念小學開始從不間斷學習，早上起床先把中文念完才去上學，這種精神和毅力，沒多少人真的做的到。 百忙中，眉眉仍開心規劃，準備考五月的中文SAT。為了這一考試，我們像做其他每件事般努力，每週除了和媽媽中文老師上兩堂中文課，還要另外找時間讀書、做考古題。一年的準備，眉眉胸有成竹，覺得自己終於有一個科目可以拿下接近滿分的成績。 書本就這樣散了一桌在我的工作檯面，人在學校的眉眉連珠砲的發了一堆簡訊。 我狐疑，是什麼重要的事課也不好好上？這麼急著發簡訊。 「全美SAT的中文考試從2021年起全部取消，今年已報五、六月考試的學生會收到全額退費。」眉眉把資訊傳給我們，簡訊上當然還有她的哀號… 我忽然之間大腦也一陣空白，完全不知道，就在手邊的這堆教材和書，應該往哪去？是該繼續準備給學生等一下上課用？還是全部收走，重新出發？ 新冠疫情打亂了全人類的生活、步調，我們身上重災區，一直首當其衝，大到食衣住行、小到考試、娛樂…過去強大的美國，在面對這些困難時，真的也還拿不出一套因應的對策，但看的出對學生的方向和策略，一直在往考試給學生的壓力太大，所以儘量取消和避免的方向前進。 我不知道這對一個國家來說，是一件好、還是不好的事。我只知道自己在任老師一角時，常得面對玻璃學生與家長，他們不是全部，可是在森林小鎮中產階級的地方不算少數。學生很樂意上課，但不練習。原因是因為他們覺得上課完他們就會了。每週回來上課告訴我的理由千篇一律，因為我很忙，所以沒空練習。初階的鋼琴學習還好，一旦到中階，音符變多、彈奏的鍵變多時，學生自然應付不來。這時，開始怪老師口氣不夠甜美、教材不夠有趣，學生家長電話也來，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小孩停掉鋼琴學習，老師你可不可以這樣那樣？ 說來說去，都是別人該去調整迎合他們的小孩，聽不到他們小孩應該認真練習這個選擇。 SAT中文考試的取消原因也相當有趣，白紙黑字寫著學生的考試壓力太大，所以我們再也不考了！ 我雖然不覺得考試的意義是全部，我也從不送學生去音樂檢定。但眉眉成長的過程，當她想知道自己程度時，至少有地方可以讓她去自我檢查，有目標讓她努力的方向更明確。 我幾乎是有些沮喪的，我相信眉眉的感覺一定比我深刻。可以想像小臉蛋等下要如何皺的和麵包般，控訴著她的努力全白費了！ 我開始想我的演講台詞。我們的努力一點都沒有白費。從小，每天起來學中文，我們從來也不是為了這個SAT考試。我們只是希望，眉眉你有這個能力，能讀能寫能真正使用這個語言，然後你就可以用它和我們台灣的家人溝通，這樣，你和相隔半個地球的家人才有辦法是「家人」，而不是只是掛在嘴上一點都不熟的親戚。所以，我們花了比任何人都還要多的力氣，去教你這個「工具」。然後每年帶你回台灣一到兩次，接觸和接受台灣文化，而不是回台灣觀光兩星期，只做一個觀光客。這一兩年，我們正好看到這個對你申請大學可能有幫助的考試，所以我們花了力氣往這方向做，雖然最後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考試沒得考了，但，你聽說讀寫的能力也練出來了，誰也拿不走。 2020年，暑假在台灣，眉眉上山下海，自己和哥哥姊姊到台南去玩；自己坐飛機到台東加入阿用舅舅一家的花蓮台東行， 自己到師大附中上課，交了一群好朋友，然後和那群好朋友去了象山、六福村，還去了朋友家對著人家的媽媽大喊「阿嬤好！」若不是俱備了這麼好的語言條件，這些事哪有辦法「自己」去做？ 看似白忙一場的事，我的人生跑馬燈不計其數。事實卻是，只要忙過都有收獲，只是無形的收獲往往不在成績單上。我確實有相當大的錯愕和可惜，這到手的加分題忽然不算分，情何以堪？收拾好這份心情，我同時也決定更新教材，言下之意就是我又得花更多時間力氣去找新的教材。但，我就是這樣傻氣的老師，為了這群孩子，我買了各個年齡層如山的書和教材，教學相長，這十多年來不知不覺我學會拚音，多讀了很多書。 SAT的部分也許是白忙一場，可我和眉眉學到的知識與能力，早已自然融為我們能力的一部份，哪裡是白忙一場？

2021年我們這一家，基本上進入一個申請大學的備戰狀態。一切，對我們這家外國人而言，全是新的挑戰。光要搞清楚何時要做哪些事，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大難題。怎麼說呢？我們又一次陷入中西文化大不同的交戰。 先談談有哪些事是我們該做的。台灣有大學聯考，美國也有一個類似的考試，只是，台灣一直以來就是一試定江山，而美國的考試只是入學資格的一部份。 就我了解，在美國的台灣人、亞洲人，或者在台灣但目標申請國外大學的學生，升十年級、進入高一那年的暑假就不能玩了，得關在補習班每天從小到晚準備入學考試，因為高一那年（十年級）就得把入學考試考完。我當然接過不少善意提醒，2020在台灣的暑假，眉眉已要升十一年級，入學考試還沒個影，台灣美國學校的朋友、家人全說了一模一樣的話，「不能讓小孩玩了，人家十年級都考完試，這個暑假再不關起來讀書，就來不及了。」朋友甚至好意找了補習班要讓眉眉上課。我留意到，這時的眉眉要升十一年級，如果她真去補習，同學多是要升十年級的學生。我們，已足足慢了一年。 這情況，不只在台灣如此，在美國現在已經是大人但過去是小留學生的朋友也好，現在有小孩正在申請大學的家長朋友也好，每個人看到眉眉的第一句話總是，「你為什麼沒在補習？為什麼沒在家讀SAT？還和我們在這吃飯？」入學考試滿分1600，亞洲學生考個1400分叫差，每個都磨到近滿分才滿意。也真的厲害，「每個」亞洲學生，都可以考出漂亮的高分！ 完全門外漢的我，聽的膽戰心驚，死定了，我這媽怎麼這麼狀況外，人家都考完試了，我們小孩還和我在台灣吃喝玩樂。只能叫眉眉去打聽學校同學的做法，我們錯過了什麼？當然，我自己也尋找森林小鎮的朋友幫忙。得到的做法、時間表，果然中西大不同。 我們這裡，學生十一年級（高二那年）才開始準備入學考試，他們的做法是學期中請家教上兩~三個月的課，叫做準備，然後十一年級學期結束前盡可能把考試考完，這樣就達成目標了。一般1200分美國小孩管叫平均，1400叫高分。沒有人會用暑假來補習、準備入學考試。暑假，對森林小鎮的美國人來說，就是打工或者休息的時間。 可以下結論了，我們台灣人什麼都要提前防疫，學生教育也是。美國人十一年級考試，台灣人硬生生早一年，十年級就要考掉。美國人1400叫高分；台灣人1400叫基本。這和我從小接受台灣的教育觀念好不謀而合，什麼事都要起跑的早，才會贏！ 這是第一步，我已經可以看到，中西文化完全不同。我們這裡，學生不花那麼多力氣在準備這個考試，因為，考試只是他們申請大學的一部份，沒有人要那麼多時間準備考試。一天就二十四小時，通通拿去讀書那學校的運動怎麼辦？週末拿去補習那什麼時候去做志工？ 亞洲人完全想的不同。我那外面撿來的妹妹頂著一個麻省理工學院和U Penn華頓商學院的雙碩士，兩間都是長春籐名校，說的斬釘截鐵，考試就是全部，聽到眉眉還離滿分很遠，仍在樓上看電視，眼睛大睜，「還不快去念書，還敢看電視！」 討論完第一部，考試，接下來，當然就是申請學校。每個大學千百所，到底，我的小孩要申請幾所大學？要申請哪幾所大學？ 講到學校，在台灣，最知名的大概要說是總共八所的長春籐名校，全座落在東北美。其實，美國的好大學遠多於這八所，但我們亞洲人的小孩好厲害，大多都拚的進長春籐名校念書。我從不懂，是因為亞洲人心中最好的學校，就是長春籐名校？還是，我們只知道這些學校？ 一個亞洲朋友的小孩，現在已在康乃爾大學大學就讀，她告訴我們，她申請學校時，只申請長春籐學校。這就是我說最厲害的一點，然後她果然拿到一個入學通知，現在在康乃爾就讀。所以我常說，身邊的亞洲朋友，超級整齊每個小孩都是長春籐名校畢業！ 回來看看我們眉眉。這個被我用台灣文化加美國文化同時教養長大的孩子，非常清楚，「媽媽，我沒有那麼厲害，長春籐那些學校，不是我該去的地方。我還不知道自已以後要念什麼科系，所以我需要去一個大一點的學校，讓我試各種不同的課。然後我大三大四或晚一點再決定我要念的科系。還有，我要去的學校一定要有音樂學院，雖然我不要讀音樂系，可是我還想繼續上音樂課和演戲。」 我雖然不知道我女兒是不是長春籐名校的料，但光是她講的這堆條件，我就知道我們已經刪選掉許多沒有音樂、戲劇科系的大學，不是所有的好大學，她都有辦法念。還有，我家眉眉和我一樣，如果被關在荒蕪的地方念大學，她也會無聊而死，所以，有趣的城市是我們得加入選校的考量。最後，親愛的老公還有一個家規，眉眉不能申請晚上回的了家的大學，也就是紐約附近的大學通通不能申請！親愛的老公主張，眉眉需要一個不能隨時回家的地方好好享受她的大學生活。 考試，我們和台灣人不同，我想，我讓眉眉選擇用美國人的方式。選校，我也讓她和台灣人不同，是不是名校，不例入考量，我們讓眉眉選一個她想要去的地方。 我們一家三口，最近最多的話題，就在大學。除了不停給眉眉打強心針，她有好多申請到名校的台灣朋友，我得讓她堅定自己，沒關係，即使大家都覺得你去一個奇怪的、聽都沒聽過的學校讀書，我們還是支持你，去一個你想去的大學，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我心裡也是選美國人的方式，因為我覺得亞洲人選名校的方式，對我來說就是一種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的選擇，所以選最棒的學校去。一點都沒有不對！我不懂的只是，八所長春籐名校那麼不同，為什麼有孩子會覺得自己這八所都可以讀？那，他到底想要是什麼？亞洲人和台灣人最厲害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也沒關係，通通進名校，以後再想未來。最後，我們身邊每個小孩都是名校畢業！ 我常說我們這一家截長補短，想辦法選中西文化好的部份，然後用那樣的方式生活。但同時，我們也常夾在中西文化的衝突中，覺得自己常做和別人不一樣的事。什麼叫「好」？大部份時候，大家說好的就是好。我自己，從小到大，就是體制外的小孩，從來不是大家說「好」的那種學生、孩子。我知道自己不夠好，可是那個「好」常常不是我要的，例如嫁醫生，那怎麼辦？我試了，有時，是做了但不是我要的所以我不快樂。有時是做不到那個好所以我還是不快樂，例如，考不上台大清大交大。最後，我只好告訴自己，去做自己想要的事，這樣我才會快樂。 2021年，我們會面臨很多挑戰，除了繼續和說到嘴破的新冠大戰，眉眉的大學申請，整件事對我們來說，都是全新的學習和挑戰。壓力大嗎？蠻大的，因為，我們得為孩子的未來負一些責任。我說，「眉眉，我們這一年，如果好好的『享受』，我們一家三口都可以學到很多，所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讓這個過程，變成一件有趣的事。」 我們選擇沒把眉眉送到補習班，而是給她請了每週一小時的家教。我們還選擇讓她玩掉了2020的暑假，因為我們選擇考試只是人生和申請大學的一部份。同時，我們也得接受，眉眉的成績會差和她有一樣姓名的學生一大截，因為我們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讀書，完全努力不足。 要如何「享受」這個過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大部份家庭痛苦萬分，很多家庭氣氛也降到冰點，父母急的跳腳卻使不上力，小孩只想快點遠離原生家庭，最好到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展開大學生活。 眉眉和我雖然天天吵架，可是她是那個整天纏著我們夫妻，「我以後念大學你們會想我嗎」的小孩。親愛的老公比我黏小孩，他說，「以後眉眉你一定會說，我很忙！你們不要一直打來！」我笑，「才不是呢！肯定是她整天打回來，媽媽你們都沒空理我…」 生活，從來不易。病毒不知要戰到何時，我們又有了另一個戰場。同時，我的每天，還得在零度的低溫工作四到五小時。所以，不用羨慕美國生活，在哪裡，生活都一樣。要想過的開心快樂，就是不停的找方法，很用力很盡力很努力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我的人生就只有一招！

我不覺得我每天都在找事來日行一善。但，我每天日行好幾善！ 這不起眼的小屋，在親愛的老公、我和眉眉齊心努力下，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日行第一善！ 學生要到車庫上課前，得走完長長的車道。「你到底有幾台車啊？」學生家長和我都是好幾年的朋友，狐疑的問。 「兩台啊…喔…多出來的一台是朋友暫時搬回台灣，車子怕沒電所以開來給我們顧的！」說的時候，我自己也忍不住，怎麼管區這麼大的感覺？學生笑，「那如果你要開最裡面那台車，你不就要退三台？」 「答對了！你怎麼這麼聰明！」我眨了眨眼，大笑學生說出我的痛苦。麻煩死了！每天都像在代客停車！而且，一個不小心，我們自己的紅車就被我們漏掉，最常沒電的就是它！ 第二善！美國的疫情之差早已不是新聞。我常常給朋友送便當也變成一個日常！ 新的學年度，我把教室搬到車庫後，近四十堂的課只留一組雙胞胎學生進出家裡上課。是的！老師也是偏心的。雙胞胎和眉眉感情深厚，一起上中文也一起練鋼琴。一次三個人的團體課關在車庫真的也擠不下，我索性把他們移到客廳上課，然後自己坐在飯廳，這樣的距離，遠大於六尺。上課時間窗戶一定打開通風，也要求他們三個戴上口罩。 聽起來好像保護措失做的很好。問題是三個高中生和五歲小孩一點沒有不同。「我們坐好遠了，一定要戴口罩嗎？我們戴一整天的口罩了耶…」 只要我一個回神，一定有人的口罩早已滑掉。而且三顆頭就是擠在一起，哪來的社交距離！或者，玩啊玩的，口罩就不知去哪裡了？ 我警告，「你們要這樣我也沒關係，可是就得要準備，你們家和我們家，只要有人得了新冠，我們就是全部的人通通得隔離！到時候每個人都不可以抱怨！」 聖誕節過後的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六日，晚上九點多我們一家從曼哈頓回來，雙胞胎冷的半死還送了自己做的麵包過來。眉眉高興的跳出門，完全無視我的「口罩」提醒… 因為太冷，三個孩子在門外的聊天僅短短三分鐘，雖然沒有口罩但這次難得沒有三顆頭黏一起…我不知正在忙什麼，竟然沒出門和雙胞胎媽媽聊天，回頭想到還發了不好意思的簡訊過去… 一月一日那天，說好雙胞胎要來我們家練琴、歡度新年！三個女孩喜孜孜的計劃著怎麼玩怎麼吃！想不到，前一晚，我們兩家都接了一個震撼彈！ 雙胞胎媽媽確診！「我們其他人明天都要去驗，所以不能去你們家！要開始隔離了…」 換我們一家人仰馬翻，找出日曆，我比計算懷孕還認真的開始回憶，上次他們進到家裡上課是哪一天？十二月二十二日！送麵包給我們是二十六號；檢查新冠是二十九號…那我們這一家幾號算解隔離？這一週來我見了多少人？明明活在美國，可我得拿出台灣規模的疫調精神開始追溯。 我說是老天保佑！這星期正好是聖誕假期，所以二十三號我就開始停課，沒再讓小朋友們來上課。而且我陰錯陽差很失禮的沒出門和確診媽媽聊天，所以自己診斷，我們一家只需要自主管理，尚不需要居家隔離。但，我想，以台灣標準，眉眉二十六日還有三分鐘無口罩戶外拿麵包聊天，我們三個這星期更吃掉一整條香蕉麵包，全家應該通通要抓去關起來！ 沒幾天，果然雙胞胎姊妹也確診，幸運的是大家都很年輕，症狀就像感冒般，聞不到味道幾天後便痊癒，只是關在家裡不能出門大不方便。所以，我這台灣民間外交官又展開送便當加送口罩生活。 說的輕鬆、看似容易，判斷該如何進行隔離？如何繼續正常生活？該不該讓宇眉回學校上學？我要如何在每日確診二十多萬、死亡三千人的跑馬燈下，零度的車庫裡進行冬季鋼琴課？每一個決定親愛的老公和我都認真思忖，不敢大意。最好我們這小家庭可以順利挺過這個難關，我更在意的是我們接觸的人相當多，不傳染給別人是我的終極目標！ 第三善！親愛的老公從樓上下來，「剛uncle的小孩打電話來…說阿公過世了！」 「為什麼阿公過世要打給你？」我們夫妻的管區真的太大。 兩年前離世的好友Uncle，年邁的父親昨天離世。Uncle小孩是在美國長大的小留學生，對台灣文化似懂非懂。父親離世前硬把這對和我們年紀相近同父異母的兄妹塞到我們夫妻手上，這會兒我們連阿公過世都要出意見了嗎？「他想要知道，現在的他有什麼該做的事嗎？」親愛的老公說。 我的眼眶微溼，這從來不熟的弟弟，不知何時也把我們當成家人了。我想，uncle在天之靈看到這幕，肯定安慰。只是，我們夫妻的管區也未免太跨國際、跨東西文化了！人家日行一善，我們日行好幾善，難怪我姊妹總說我將來上天堂可以有VIP門票！

朋友問我，「我在你家進出，從沒看過說中文的人耶！進進出出的這些小孩大人，全是金頭髮的。你們到底有台灣朋友嗎？眉眉知道怎麼和講中文的人相處嗎？」 問我的是一個ABC，從小在美國出生、長大。她的生活圈裡，從沒有金髮的外國人。她說的很自然，「我從小就是和長的一樣的人長大，沒有外國人會來和我們做朋友，我們也不會去和他們做朋友啊！」 我懂，語言不同、文化不同、食物不同，這，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2001年，剛來美國，我聽不懂看不懂也說不出，即使念完一個學位，聾啞盲的情況也沒有改善多少，完全不是像台灣人想的，到美國念個兩年碩士，英文就會大進步。哪裡來的人和我們這些外國人說英文？那幾年，我非常痛苦，覺得自己在台灣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好人緣，跨了半個地球到美國，完全英雄無用武之地。我也曾經懷疑過，是不是自己的那一套，只適用於台灣？走不出世界別的國家。 媽媽過世後，我們風塵僕僕搬回美國。當時，我要的只是離開那個傷心地，我覺得自己身心在喪母和育兒的同時，已經煎熬到了極限。我需要一個地方讓自己可以安靜療傷。根本沒想太多，一頭栽進一個以為熟悉、相對熟悉的地方，便開始生活。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真正的開始用心，學習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文化，那時候的我們這一家，和四五歲的宇眉一樣，是一個幼稚園生，對這個新的世界一片空白。 我就像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從小小孩的語言開始學起。只是，我沒有因為要打入這個新世界，而切斷了自己的根。雖然我壓根沒想過要送宇眉上中文學校，可是我們在家只說國語和台語的規定數十年如一日。我沒有著急過要怎麼交朋友，即使在我們這一家在這塊土地完全沒有朋友的時候。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我們一家三口的努力，在不知不覺中打開了這個新世界的大門。 但，並不是有了新世界，我們就放棄原來的世界。那，也太小看我了！怎麼會沒有台灣朋友？他們是我的根、是我的後盾，這幾年下來，我們和台灣家人、朋友的關係只比過往更親蜜。 很多和我們一樣的移民小家庭，一開始為了打入這裡的社會，第一步就是在家和小孩說英文，第二步是送小孩到中文學校，讓中文變成家裡的第二外國語。我的觀察是，其實語言就是根，失了根不管再怎麼努力，孩子回不到我們來時的「家鄉」。但，我的家鄉本來也不是我小孩的家鄉，她回不回的去真的也不是重點。只是選擇不同罷了！ 所以這群到中文學校上課的人，自然而然會在中文學校、教會、台灣人的圈子裡找到舒適朋友圈。不幸的是我們這一家既沒有上中文課，也沒有教會，哪裡來的台灣朋友圈？ 看起來是沒有！可是，老天給我的資優保送生社交能力，讓我在哪裡都可以打出自己一片台灣朋友圈。朋友不知哪買的，每次見面一定要分我一片，小時候我們在台灣吃著長大的九宮格蛋糕。雖然明明遠比不上Lady M的千層派，但，我們一起吃的是，記憶的味道！ 餐廳的老闆是我的好朋友！美國人宴客總是自己下廚，只有我是買餐廳外送，大辣辣請客。情感升溫後，我連過年的年糕，都拿去請餐廳幫我炸！疫情開始，共患難讓我們更加親蜜，每天從皇后區過來上班的老闆會幫我在中國城買外賣，熱食、冷凍食品一手全包。省了我過去出門一趟得花上好幾個小時的車程，為的只是買接近我們台灣口味一點的食物！ 這種餐廳老闆幫忙買別家餐廳的外送，然後大老遠拿來給我的情誼，應該不是太常見！ 另一個餐廳眉眉從小就給它起了個小名，「國旗」，老闆是大我們一輩的老台灣人。一直以來，我們到他家吃飯，都沒看過菜單，亂點一通，想吃什麼就告訴老闆，只要有食材，老闆總會變給我們吃。如果我忙不過來打電話點菜，老闆都是直接把飯菜送到我家。所以，附近的朋友每次問，哪裡的中菜好吃，我一定推「國旗」。朋友問，他們外送嗎？ 我想也沒想，「送啊！超級方便。」 後來，朋友說，「那家餐廳不做外送耶！我們打電話問了…」 我想我一定一臉狐疑，但外交官雷達相當發達的我馬上接口，「那肯定是我弄錯了。」長大後的我不喜爭辯，事情若有不同答案常有它的道理，不用爭的臉紅脖子粗，誰對誰錯根本沒那麼重要。 只是好奇心還是在，那我整天吃的外送又是怎麼一回事？終於有機會我和國旗老闆閒聊，好不容易歹沒有別人、可以多問一句的機會，「你們有做外送嗎？」老闆搖了搖頭… 那時我就連起來所有的故事了！所以大家都說國旗不外送，是真的。我說國旗外送，也是真的！因為，老闆只送我們一家！現在，我偶爾親自到「國旗」買菜，是直接把家裡的鍋碗瓢盆搬去，讓老闆把剛煮好的菜裝進鍋裡，省了店裡的盒子，也省的我回家還要倒進鍋碗內！ 很多台灣朋友啊！我們這一家！連餐廳都是我的好朋友！ 店裡不賣水餃，另一家餐廳的老闆「家裡」包水餃，還多包一份給我！ 眉眉也有她自己的台灣朋友！在美國也好、在台灣也好…我有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台灣朋友，這幾年在美國也交了好多台灣新朋友。親愛的老公最是神奇，我笑他和我結婚前沒真朋友，只是認識很多人。但，這二十年來他也從我這學去不少功夫，紥紥實實交了很多自己的朋友。 許多人結婚後，夫妻就只能一起交朋友；生了小孩，家庭就只能一起交家庭朋友。但我一直覺得家庭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完全獨立的個體，我們和住在一起的室友，是一模一樣的觀念。每個人都應該要有自己生活圈，才會有各自的生活和經驗來家庭分享，也因如此，家庭關係才會親蜜才會有趣。這方法我們行之多年，看起來挺管用。 幾年下來，我們三人都擴展了外交新生活，結交了新的外國朋友，看起來，好像我們只有外國朋友，其實，那只是我們生活在一起，和外國朋友天天相處、容易見面，但，我們的基礎，台灣朋友，仍然在那，我們花了好多時間和力氣，在經營這些一面難求的緣份！事實上，我認為，有了根，世界上的每種人，都可以是好朋友！

這幾年，我在森林小鎮學到一句話，我們要做better person！ 這個「更好的人」，怎麼界定，每個人的心裡有一個不同的標準。 我不知道，如果當年沒選擇出國，自己現在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大人」？ 也許，我本來就會是這樣的大人？也許，我受了這裡的影響，今天才變成這樣？ 艾瑞克是我從小二帶到升高中才停下鋼琴學習的男學生，父母都是哈佛畢業的高材生。因為疫情，美國人在家的時間多出許多，他興沖沖跟我介紹自己開始了烘培事業，一個8吋蛋糕賣四十塊，一半的收入會捐給森林小鎮的公共事業，森林管理，另一半才真正成為自己的零用錢。雖然網站並不起眼，但應有的資訊都找的到。蛋糕式樣選擇大概五六種，還有麵包、餅乾…等甜點。看的出每一個細節都是他自己慢慢摸索完成。 我雖然愛吃，可是非常挑食。如果是我自己要吃，我寧可去買一片Lady M來解纏。但為了表示對孩子的支持，我選擇感恩節後的週末，訂蛋糕支持他。那天，我們和朋友相約，我大聲的跟朋友說，「我已經訂了一個大蛋糕，不用再準備別的甜點。」 我做事非常小心！會儘可能的把「有機會」出錯的環節一再排除。例如，我知道這是感恩節連假，所以在下訂的第一封信裡，我就提到，這是假期，若你的行程太滿無法接單，我完全能夠理解。 為了怕學生搞不清我要的時間，信上我還清楚寫上，我需要星期六中午前拿到蛋糕，因為下午我要把蛋糕帶去朋友家。 學生收到我的訂單，肯定相當開心，很快的也回覆，沒有問題，他星期五會開始做蛋糕，這樣星期六早上就可以給我！ 這事看似完美，時間也很快就到了星期六早上。 九點多，我收到的艾瑞克的來信。「我要開始做蛋糕了！」我懂，他很是興奮，想和我分享他的心情。但同一時間我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這樣中午來的及嗎？不過，我從沒做過蛋糕，還真不知做一個蛋糕需要多少時間。 立刻回了封信給他，我打算十一點四十五分出門，出門時可以順便到你家拿蛋糕，幫你省一趟路。本來，他的廣告宣傳是蛋糕送到府。 信寄出後，我自顧自忙碌去，一會兒回到電腦前，發現電腦手機全是未接來電和簡訊。看到這裡，我就知道，大事不妙，肯定有突發狀況。 聽的出艾瑞克非常懊惱，他沒有解釋他弄錯時間、或者到底發生什麼事，只說也許我可以給他朋友家的地址，下午他蛋糕做好後再幫我送到朋友家。孩子就是孩子，他們的世界只有森林小鎮，每個地方都走的到，他怎知我這外國人朋友滿天下，等會兒要去的地方是單趟車程二小時遠的外州？ 我婉轉的解釋事情的困難，用一種輕鬆的口吻，不想傷害孩子的感覺，我猜，他一定沮喪極了，本來是那麼高興的要和我分享他的工作，卻發現自己完全弄錯時間。當然，回電話給他之前，我再找出訂單從頭到尾看了一次，確定出錯的不是我！ 這種小事，出錯的機會非常少是因為我，大部份，問題都出在別人。這也是我在森林小鎮贏得美名的主因，大家都知道我做事又仔細又小心。其實，我只是因為英文不好，所以格外小心，e-mail永遠一讀再讀，不管學校或者活動的日期也絕對是再三確認，不是我真的吃飽太閒，真的只是不想錯在英文看「錯」，結果，反而在不知不覺賺到一個好名聲、順便把英文練好。 艾瑞克一定和父母商量過怎麼補救這件事，我耐著性子聽他提出解決方案，「我可以現在烤一條南瓜麵包讓你帶去朋友家嗎？」 「當然！」我心裡讚許著他的應變。「但是你真的不用做這些沒關係。如果你想，不管做什麼都好，我大概中午左右過來拿。只要你時間來的及就好！」我笑著說。 孩子如釋重負，聲音整個開心起來，「那我現在就去做，好了我會發簡訊給你！」 「沒問題！」這故事，就這樣暫告一段落。 （不知在做什麼的三個人？） 中午，我拿到的是一份熱騰騰的麵包！艾瑞克的媽充滿抱歉，趁他忙進忙出時小聲的解釋著。「不要緊！真的！他們只是孩子，本來就還有很多事要學…只有我們這些媽，能讓他們放心出錯和學習。」我眨眨眼，微笑著感謝他的機靈和補救。 「我明天會再給你送蛋糕過去…」艾瑞克說。 我的心裡大喊，千萬不要!!! 我是今天要去朋友家又不是明天。蛋糕本是要今天帶去的，明天你再給我送一顆8吋蛋糕來我們一家三口是要吃到什麼時候？可是，實話很多時候是不用說出口的。我真誠的說，「真的不用再做一個蛋糕給我！不過，你想怎麼做我都沒關係。」 故事的結局就是，星期六，我本計劃著帶一個蛋糕去朋友家，最後帶了一個剛烤好南瓜糕。星期天，家裡出現了一個冰箱都塞不下的8吋蛋糕，可是這天我們只有一家三口！本來，我付了四十塊錢蛋糕錢給艾瑞克，但因他多幫我做了一個免費南瓜糕，我再另外再送了十五塊錢的信封過去付南瓜糕的錢。 孩子一直強調，南瓜糕是送我的，我想他知道自己打亂了我的計劃。可是，我怎麼可能讓孩子做白工？所以，這一個支持學生的蛋糕事件，我莫名其妙的花了五十五塊，再加上意外後還得處理那個大蛋糕！ 換作是你，會向學生訂蛋糕嗎？ 蛋糕小故事的背後，是我明明不用出門買蛋糕，也有源源不絕送的朋友們，送來手作蛋糕和麵包!!!結果節日過後，我的冰箱全塞買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溫暖，蛋糕「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聖誕老公公！ 這是我最喜歡的節日，一個屬於分享的節日。 眉眉是幸運的孩子，即使遠在海的這一頭，也從沒被忘記過。她最喜歡拆台灣來的包裹，對她來說，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一點都不重要，她收到的全是心意。我們大人的感覺何嚐不是如此？多吃一口、少吃一塊，四五十歲的我，早已沒那份口腹之慾，吃的全是記憶和回憶，和那份被記在心上的感動。 我總笑自己沒有大愛。對懸壺濟世、捐錢或參加宗教團體興趣缺缺。但我小愛不少！永遠不會忘記媽媽說我，「我已經夠不貪心，可是你比我更不貪心…」的評價。那時，朋友從美國給我袋了一大袋護唇膏，我拿了一條，說自己用不完，剩下的全還給他。結果回家拿給媽媽試用時她驚呼，「啊…某某某正在找這種護唇膏。」換我接口「啊…早知道我把整袋拿回來。」 媽媽眼睛一亮，「有一整袋？怎麼你不全拿回來？」 我想都沒想，「我就一張嘴是要幾條護唇膏？」 這是天性，我想。用的我不貪心，吃的我也不貪心，所以愛吃如我怎麼吃還是只會吃的到現在這副模樣。不貪心的天性加上小愛，變成我人生無窮的動力，把聖誕老公公送給我們的東西，分享給身旁、附近的朋友，即使每天都要和學生打仗，我還是樂此不疲的分裝、包裝、遞送。 朋友第一次吃到台灣來的鳳梨酥，驚為天人！立刻傳簡訊，詢問有沒有機會在美國買到這世界美味的點心。我給她一個網站，要價不斐，連運費2盒和幾包泡麵就要一百多塊美金。朋友眼睛眨也不眨，立刻下單。我想，我給她的那個塊鳳梨酥完全不夠塞牙縫！ 好不容易盼到的鳳梨酥，仍然美味，可是和我給她的新鮮程度當然差一大截。她吃完後還傳了簡訊來報告心得。哪家店會給你用那種幾天就到的快遞法寄送包裹？光是運費就比內容物高。當然，聖誕老公公除外… 鄰居不只是家人也是聖誕老人！想的到的，酒，想不到的鰻魚、蝦子、蘋果…全是禮物。我無法言喻自己有多喜歡來自世界各地的聖誔老公公們！ 台灣的朋友也是聖誔老人。眉眉前幾天才感嘆我們家好久沒有的美式點心cheese盤！我嘀咕著，我們家除了你誰要吃這種東西啊？買來每次都放到發霉。最討厭丟食物的我難得不寵她。 結果聖誔老人聽見她的心聲，直接快遞一箱來。 眉開眼笑的她，就如美麗的名字！「我真是太幸福了！」 學生家長也是聖誔老人！靜靜的把禮物放在門邊。不知它在那坐了多久，直到我開門準備出門時才看見這門外小驚喜。 學生也是聖誕老人。那群我從五歲帶到大學的孩子，專程做了餅乾，送到家裡來溫暖我們這一家。心，如何不融化，在這美好的節日？ 朋友拿來的糖，眉眉看的眼睛發亮。她和我完全不同，我們夫妻笑她是個hoarder，有收藏病，放進口袋的東西抵死不再拿出來。偏偏遇上我這媽，整天在她的寶物堆禮挖寶，「這糖，我可以分享給我學生嗎？還有，你那堆口罩，拿一些我來送別的小朋友好嗎？」問她，不是要得到「允許」，只是一個禮貌性的告知。眉眉哪裡不懂，送我了一記大白眼！ 「你一個人為什麼要三十隻自動筆？」我罵道…「你的東西也太多了。拿點給我去分對面的小妹妹，她快上幼稚園了一定會用到的。」 「媽媽你真的很奇怪！她家看起來明明比我們有錢，為什麼我要送這種東西給他們？而且，這些自動筆我都要用，沒筆心時我要換一隻…」 我的女兒是晉惠帝！「沒筆心時是換筆心，不是換一隻筆。你真是個何不食肉糜的壞孩子！老天爺有一天會把你的東西通通拿走，如果你連這自動筆都不願意分享給別人…」我咬文嚼字的恐嚇著她。 都幾歲了哪不懂我的胡謅？她再給了我一記大白眼！ 我們一家搖身也變成聖誕老公公。我趴在桌上趕工分配著要給郵差、倒垃圾工作人員的卡片和禮券， 自從親愛的老公有了自己的朋友後，他學會也花時間和力氣、還有錢在別人身上的道理。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他出門把朋友的樹屋作品拍成一本合集，做成漂亮的相本送給幾乎要八十歲的好朋友。是的！親愛的老公就是老人殺手，老男人都愛他！ 「如果是我看到這本相片集，我一定會感動的不能自己。」我大讚親愛的老公，心裡著實以他為傲。幸好當年一點不以貌取人，現在打燈籠都找不到這等善良的男人來嫁了吧？ 聖誕夜的紐約風雨交加。Uncle臨走前硬塞給我們的兄弟姊妹們早就是家人，隔離過後的她大包小包過來，和我們一起度過美好且溫暖的聖誕節！

北國生活大不易！ 白皚皚的雪雖然非常美麗，但一下好幾吋時既冷又難處理。我有堅強的意志卻沒有強壯的肌肉，在這需要體力活的北國生活完全不夠。 我們和隔壁阿嬤家，沒有停車道界線。我不知道，若是相敬如「冰」的鄰居，剷雪一事要如何進行？八十幾歲的阿嬤和么女生活，S和我們年紀相仿、個性相投，就像家人一樣，借蛋、借冰箱、借鍋碗瓢盆…兩家人東西就是這樣拿來搬去，這家不在就是另一家顧房子， 十多年來如一日。 S雖和我一般大，力氣卻如親愛的老公一般大。前幾年阿嬤還會出來幫忙剷雪，這一兩年換過人工膝蓋後，S一人獨挑剷雪大樑。S勤勞又有力，每次下雪完的早上，親愛的老公和我還擠在暖烘烘的被窩裡，S的剷雪聲就是我們殘忍的鬧鐘。 怎好意思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我兩總哀號，你可以晚一點再出來嗎？雪不會這麼快融光的… 通常，我都是在家喝咖啡、做後勤，從不出去受凍。親愛的老公剷雪時狀況很多，一下跳電、一下機器卡到線…我出力不行但出嘴很行。「你要不要先把車移開？」時不時往窗外瞧瞧是否兩人都還辛勤工作，順便出點主意就是我的工作。 這回再瞧，怎麼連對面的湯姆都把機器推過來幫忙了？ 本來只管悠閒出嘴的我大嘆口氣，鄰居全是家人也是有缺點，那我是好意思繼續坐在家翹腳捻鬍鬚？我家車道特別長、院子又大，別人家只需要剷出人、車可以通行的道路就行。我家得清出每一個門的進出通道，因為學生、家長進出人數多，親愛的老公得清出足夠的空間讓家長停車、讓學生安全進到車庫、不能滑倒。光要剷出這一圈就得花上好幾小時，加上這老好人還要幫S多剷許多她家的雪。所以，對面的年輕爸爸也來幫忙… 高中生的眉眉孔武有力，雖然要把她從床上挖起推出去剷雪的小臉蛋相當臭，但出了門便好。我想，那份大家一起工作，雖然每人臉上全掛著鼻涕、狼狽不堪，而且全身酸痛，但你一句我一句的感覺，確實是相當好玩。 也不是森林小鎮的每一家都和鄰居情同家人。眉眉和同學時常進出，左鄰右舍看見眉眉總會停下腳步聊上幾句，眉眉常被同學問，「你和每家都很熟嗎？」眉眉在這條街長大，我說她幸運的是「大家的孩子。」她回的理所當然，「對啊…右邊是阿嬤，左邊是吉兒，對面是湯姆啊…我媽媽還有大家的鑰匙。」 「我們鄰居出去玩，還會抓龍蝦來給我們！」眉眉細數著這一條街的家人們… 那日，我和親愛的老公躺在床上，S傳了簡訊，「少煮一點，今晚龍蝦加菜。」 親愛的老公喜孜孜的等著吃龍蝦。我幽幽的懷疑，「她們從緬因州回來，會不會是抓活的龍蝦回來？」 「不可能！一定是餐廳買的。」親愛的老公真的沒有我的讀心術。 看到那兩隻還在動的龍蝦我躲的老遠，一慣技倆，出嘴不出力。「不要蒸太久，肉會老掉…」 同學聽到送龍蝦的故事，不可思議的描述他們和鄰居的不愉快，天龍國的眉眉總算學會，不是鄰居就是家人！ 「我爸還會和鄰居一起打球，然後他們搬家時大家也會互相幫忙。」眉眉從巷頭數到巷尾。 疫情時，鄰居小孩有視訊音樂會，我們也得坐在電腦前當作「家人」共襄盛舉。 旁邊的旁邊那家是雙胞胎C&D。 她們年紀比我大，可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現在訊視課，如果天氣好我們會一起在院子上課。 眉眉念了一圈，同學聽的嘖嘖稱奇。這也是常把我搞的暈頭轉向的主因。 這麼多人、這麼多節日，美國人的萬聖節、感恩節、聖誕節，到猶太人的光明節、逾越節，到台灣人的新年、中秋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都在人群裡打轉，從美國轉回台灣，再從台灣轉回美國！

看別人賺錢，都覺得別人的錢都是輕鬆錢，好好賺，像躺在家天公伯就掉錢下來般。 我的一天，也不全都是只有感恩和溫暖。 例如今天，我已擺好舒服的午覺姿勢，電話忽然響起。一個十二月才回來上課的舊生家長打來，相當客氣的口氣，但主要就是要告訴我她女兒抱怨上星期的第一堂課，我對她太過嚴厲、口氣不耐煩… 大方承認我的嚴格，因為六年級的她學了五年鋼琴，這兩年除了染上不讀音符的惡習，一會兒小孩說喜歡流行音樂，一會兒媽媽說要學古典樂，偏偏只上三十分鐘的課，在家又千百理由不練琴，我自認有三頭六臂，都覺得捉襟見肘、無法古典流行同時兼備、還要同時把小孩教成會編曲寫歌！不嚴格一點到底要如何教會小孩所有你們要求的事？ 還有無法控制脾氣、個頭比我高大的國中男學生，動不動爆怒自己的彈錯，不是大哭就是敲琴。父親極想幫忙卻只會火上加油，不懂裝懂教育小孩彈錯就是練習不夠，或者彈錯一些音就叫彈不好。根本是在已經夠難上課的情況下煽風點火，「你可以給他出指法練習的功課…因為他現在說彈琴手會痛…」你的小孩連我平常出的作業都只練一半回來，到底是什麼自信讓你們覺得自己的小孩還可以應付更多練習曲？ （掛著上課的孩子） 視訊課我在琴房教課，學生過來上課我們則進到車庫，一個下午上樓下樓好幾次，我走的腳酸，東西搬上搬下要不是課前極好的準備，一定落東掉西。而且，明明說的清楚視訊課由「老師」打電話過去，可是學生好像聽不懂老師打過去的意思，常常我還在「換教室」、爬樓梯的時候電話就打過來，等幾分鐘是會怎樣嗎？我心裡張牙舞爪，臉上卻永遠掛著笑容。 （視訊課也要搞怪） 走進車庫，明明應該是兩個學生的中文課，為何只剩一個了？我得一面給眼前的學生上課，同時找到消失的學生。忘記過來是最好的結果，就怕孩子在來的途中出了什麼狀況。沒找到小孩之前我是無法專心工作！ 我的一天，還常常得和精力充沛的小小男學生奮戰，三十幾度（攝氏五六度）的下午關不住車庫上課，硬是把老師拖到院子，「不冷！我們在院子上課好不好？」殊不知四十五歲的老師不像他們過動小男孩帶著內建暖氣，一小時的室外課下來，我花了另外三個小時黏在小暖氣旁上課也無法回溫，第一次，我嚐到了人會失溫而死的經驗。 凍了半條命都快沒了之後，來的是唐氏寶寶，失溫老師還是得強打精神，對戰這個特殊學生。 （想盡方法教會唐氏寶寶） 接下來的是兩個可以鬧的天翻地覆的團體中文學生，一打二從來不易，更何況兩個精力充沛的好朋友。一天的結束在那個無法控制自己脾氣的國中生， 不只學生難搞，家長更難搞，上完課的晚上八點我還得打電話給父母視訊會議，繼續今天未完成的「出功課話題，和彈琴受傷要怎麼補救…」 （彈個鋼琴花招百出） 所以，不用羨慕別人的生活，不用羨慕別人的錢，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在外表的背後，別人是用怎樣的時間和力氣去換來那份氣定神閒。 「你看起來永遠都優雅又有精神！」每個人都這樣說… 那是因為你們沒看到我的時間我都在做「準備」工作、都在煮飯，為的就是上線工作時可以從容不迫，可以讓每個家長都覺得學費繳的值得。而且我的小孩得吃到我煮好，美味卻壞掉的魚。因為媽媽沒時間試吃，得靠孩子自己的舌頭分辨食物的煮熟與否。只是我們把幸與不幸交換的心甘情願，一家三口彼此體諒和了解。完全不是「你們一家就是幸運，你的小孩特別乖巧。」 我只是不太抱怨而已，並不是發生的事情都是天大好事。而且，有些事要花比較多力氣處理的事我也不認為全是「壞事」，我認為那是生活日常的一部份，只是和我期待最簡單、最容易的方向不同罷了。沒有什麼事真的可以打壞我的心情！也許，這就是我們台灣人說的「修養」？ 我只會累倒在床上，安慰自己，幸好自閉症和閱讀障礙的學生是明天才來上課…

這天，我們難得和朋友相聚，本是輕鬆的吃飯聊天， 一個朋友忽然提出了非常深澳的問題，「What’s the happiness?」什麼是快樂？ 這再平常不過的話題，卻卡在我的心頭好幾個星期。 大概是年過四十後，週遭的朋友開始常會聊到這個話題，我給問了不知道幾百次，什麼是快樂？很有意思，人真的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隨著歲月和經歷，話題和經驗，慢慢都不一樣了。表淺的話題，小孩、旅遊、食物、健康；深入些，快樂、失眠、空虛，都是我們四十而不惑的話題… 有朋友說，他只要看到戶頭裡的數字變多，就會快樂。 我說，他「以為」只要錢變多，他就會快樂。事實是他現在年近半百，戶頭的錢變多了，可是他從沒快樂過。時不時打給親愛的老公，電話中你聽的出他生命還是充滿不快樂，雖然他有錢、也有小孩、還有家庭。他最常問親愛的老公，「你為什麼那麼快樂？」 許多朋友計劃五十五歲退休、六十五歲退休，因為退休後他們終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親愛的老公也時常被問，「你的退休計劃是什麼呢？」有個朋友挾著幾億身價年紀輕輕已經退休，住的是樓中樓，即使在台灣他家的坪數完全和我美國的小屋一樣。根本是人生勝利組，從外表看。結果暑假相見時，比過去上班時還不快樂。以前的意氣風發全不見了，剩的只是憂鬱，雖然他穿的衣服全是名牌、開名車、還帶我們參觀了他的城堡。我覺得他對生命完全沒有熱情，即使有了一切還是窮的只剩錢。 怎麼樣才會快樂呢？ 每個人有不同的答案。 我的答案、方式不見得合適別人，但，我也是花了好些時間，找出自己的答案。 曾經，我也以為，做台灣人說的少奶奶、嫁一個會賺錢的老公，就會快樂。可是做了幾個月無所事事的少奶奶，我只有自己要發霉的抓狂感。我也有一群朋友，是社會上稱作「上流社會」的二代小開。二十多歲時，我們大伙兒在一起，他們的話題已經是我家是150萬美金的房子；這張餐桌四千美金，可是我們想賣掉，不知要賣誰？這台保時捷很好開…那時的我，開的是一台十六萬台幣的十五年Toyota！ 有一次，我和其中一個朋友的太太相約，找好座位準備點菜，她先生電話忽然打來，某上市電腦公司，我們其一朋友的父親邀約我們大家一起吃飯，你們兩快過來吧！ 朋友看著我，「要去嗎？」 我都想好要點什麼菜了！只差沒把這句庸俗的話說出口。我可憐兮兮的問，「可以不要去嗎？他們男人聊就好。這樣會很失禮嗎？」朋友看了我一眼，電話回撥給先生，婉謝了聚餐。 聽說，我一炮而紅。因為，從來大家都是聽到上市公司老闆要來，擠破頭也要當座上賓。結果，我竟然沒理由的婉謝邀請。 我有理由啊！我只想和「朋友」聊天，不想和朋友的爸媽聊天。我只想好好「吃」一頓飯，不想和一大群人交際應酬。比起變成上流社會的貴婦人，做我自己我比較快樂；比起吃名貴的餐廳，吃我喜歡的東西我也比較快樂；雖然我是一朵出名的交際花，但和「朋友」在一起時我比當派對女王快樂… 一個人要知道自己要什麼，才會快樂。這個「要」，不能全要「工具」，例如錢。試想，塑膠袋也是工具，你有十萬個塑膠袋會快樂嗎？ 人是群居的動物，所以需要有別人，相互支持、相互關心，還需要被關心、也需要被需要。有些人，可以有簡單的伴侶，就得到滿足；有些人，需要多一點朋友的相伴。但，說穿了都是一樣的，就是那份關心和被關心、需要和被需要。 親愛的老公過去總說，自己是「中立」人，沒有立場，對事情也沒有太多意見。我不以為然，為什麼要把自己放到一個不沾鍋位置呢？你的沒有立場最後會變成沒人需要你、沒人想到你，這樣你會變成孤獨老人終老，你不會快樂的你知道嗎？ 我喜歡獨處，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快樂來自於許多的疼愛和關愛。 疫情之下，每家都發展出自己買菜的方式，減少進入超市的機會。這個朋友，在假日農場訂了一份每週蔬果，不過你不能選擇，農場給你什麼你就吃什麼。這週，他們要出遠門，每週蔬果不想浪費，「你幫我們拿去吃掉好嗎？」 我就是那個常被想到的人，所以生活中充滿驚喜和溫暖。「當然好！」我很能接受別人對我的好，朋友家人有來有往，不用算計誰佔誰的便宜，相愛的人自然會量力。美國人吃的菜果然和我大不同，生眼睛沒見過這長這樣的菜… 聽到我要室外上課，朋友、學生家長紛紛自告奮勇，把電子琴搬給我上課。 我如何不感謝朋友，借給我生財工具？ 雖然我不化妝，但家裡化妝品可真不少。因為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姊妹淘，在美妝公司任總經理，深怕我禮物不夠發似的，每年搬給我一堆化妝品。這時小禮物全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包了小東西感謝這些幫我一起賺錢的朋友們！ 朋友知道我沒有特別嗜好就是愛吃，但吃東西比誰都挑，生日時，遠在台灣的她買了張茹絲葵禮券，「自己去買來吃，你這最難搞的人…」我笑嘻嘻不浪費她的心意，立刻買了一桌好菜給自己！ 參加不完學生的成年禮。我不覺得每個學生都會邀請自己的才藝老師參加他們的婚禮，成年禮之於猶太人就是第二婚禮。我不是信口胡吹，學生真的很愛我。 他們猶太人的歌，我都聽的會唱了！ 對美國政治完全沒感覺的我，民主共和黨傻傻分不清，但美國總統選完後，明明還是疫情險峻時分，我們硬生生的給叫去參加了好幾個半小時的喝酒慶祝會。雖然口罩戴好戴滿，我仍覺得這份「被想到」很是有趣！仍是那份愛你你就沒新冠的概念。 人生到了某一個年紀後，對生命開始有不同的體驗，也許是經歷了生離死別，也許是死亡的腳步日近。年輕時很容易得到的快樂感，中年後開始怎麼都不滿足。本以為賺了錢就會快樂的認知，在賺了錢後發現怎麼還是空虛？以為有家庭就會滿足，怎麼子女成行還是沒人陪伴？ 我自己覺得，那份被想到、被需要、被愛…會讓人感到快樂。但，要怎麼被想到被愛和被需要？它是要花時間、力氣、精神，去付出、去關心、去愛，才會得來的充實，而不是一種不費吹灰之力從天而降的禮物。因為我有錢，因為我有小孩，因為我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所以我就會快樂。 大部份的人，想要被愛和被需要，卻放大了自己。父母覺得孩子應該就要孝順；孩子覺得父母本來就該付出，最後，只剩下表象的稱謂，和空殼的家庭關係。因為，沒有人會無條件的愛人和付出，即使是親子關係。每一份情感、每一份關係、每一份友誼，都是時間、精神、努力，慢慢堆積而來。我是一個不計較付出的人，但，我也不是照單全收。我挑人付出。在時間精力體力能力有限的情況下，我也是很誠實的說，誰對我好，我就把愛送到他們家門口。然後這一來一往的過程中，大家都得到了開心，也得到了滿足感。加上音樂、藝術和美食的調劑，我們一家，真的很快樂！我們身邊的人，也一起快樂著！ 工作，只是賺錢的過程；而金錢，只是拿來過生活的工具，拿來享受美食，彈奏美好音樂、欣賞美麗藝術的工具，拿來和朋友一起「分享」的工具。好好「過生活」，才是人生命的快樂來源。 搞清楚了這些，就不會錯把工具當人生目標，我想，會比較容易找到自己的快樂。我真的想了好幾個星期，終於有時間、有力氣，把我的頭腦整理好，然後寫出我的答案！

2020紐約感恩節，沒有人知道要怎麼過。 新聞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不要旅遊、不要回家、不要團聚。可是，被關了大半年的美國人、紐約人，如何還能撐的住這隔離、隔離、再隔離？ 當然，新聞、疫管局也一再教導，可以「戶外」活動，但儘量「小」團聚。十一月的紐約，可以冷到下雪，戶外活動，只能看天吃飯！ 我常覺得，人生不會一直壞運、加壞運再加楣運，總會在運氣差的中間，穿插一些小幸運。例如倒楣一整年的紐約，總來了一個超級溫暖的感恩節！森林小鎮，美的像一幅畫！ 我們像盼到上天多大的恩賜般，高興的忘了整年的衰運。盯著天氣預報好幾天的我，終於排定今年感恩節的活動。比起往年，今年我們是少了一些邀約，森林小鎮整體來說，是非常合作而且認真防疫的好地方。但，我還是推掉了幾個邀請，舉凡家裡有老人的邀請，我一概婉謝。主人總說，「不會啦！你們都很小心！」 這就是我說，現在的美國，是一種只要我愛你，你就不會得新冠的概念！所以你可以在我的安全泡泡裡… 我懂！我真的很小心，也謝謝你們的愛。可是，還是不行！大家只是被關的寂寞極了，太想和喜歡的人相聚，所以忘記我們一家是那個最有風險的三人組。比起小孩不上學的家庭，眉眉只要學校有開，我們就讓她上學。比起再也不用通勤的上班族，一星期進曼哈頓一到兩天的親愛的老公，要搭乘大眾運輸工具，火車。比起許多暫停工作的母親，我每天和一群孩子們關在大門敞開的車庫… 雖然，我們評估自己，是非常小心，在儘可能的範圍內努力防疫，可我也必須承認，只要有出門，就有風險！所以我還是不能去有上了年紀老人的家！ 為了完成社交距離，只有六人的我們還分了兩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食物另外放。 長桌的兩端坐著我們各一對夫妻！ 因為老天賞臉的溫暖，所以窗戶從第一扇開到最後一扇。我們真的緊守社交距離，還儘可能坐到戶外聊天。 結束了美式火雞，我們還是想念台式火鍋！儘有的客人是親如家人的好友，吃火鍋不可能還有社交距離，只要我們其中一人生病，五個人都要隔離。我還是開了窗，也再次警告好友，「『你們』是最安全的夫妻二人組，雖然我很努力儘量小心，但仍要謝謝你們冒著風險和『我們』一家一起度過感恩節！」 四天的感恩連假，轉眼就過。一如往昔，我還是沒有休假感！親愛的老公站在廚房外，用一種同情的口氣問道，「你有享受這整件事嗎？」我白了他一眼，「我很喜歡和大家一起過節，但，你覺得我真的有辦法享受嗎？首先，上班到假期的前一天。然後， 開始放假的那天就是忙錄的高峰，從眼睛睜開的七點半開始煮飯、收拾房子，更不用說幾天前得開始採買、想菜單，然後加上一個最奇怪的你，明明都忙不過來了，硬要吃『甜米糕』。每件事都不太難，但要花時間去超市、要煮你的米糕、要泡龍眼、要備火鍋料…我每天還是要上班，還要張羅你和眉眉的三餐，你要不要告訴我，如果你是我，你會『享受』這一切嗎？」 只是，我的身體不享受，精神還是享受的！人生無法每件事都盡如己意，我願意有一點點的不享受。 好天氣結束在感恩節過後。接著，氣象預報著一個風暴的來臨。這就是我說，好運之後，就會跟著來另一個壞運的道理。紐約因為高溫，所以只刮風下雨不下雪。 我坐在飯廳，桌上擺了滿滿的工作，又是琴譜又是電腦。這是一個我可以耳聽八方的好位，所以平常我最愛坐在這裡工作！看著窗外四面八方、亂掃的風雨，我很是不安。一下喊親愛的老公，上閣樓看一下有沒有進水？老爺懶的不得了，三催四請直到下午才願意爬上閣樓檢查。他真的不懂，我們這個房子，是經不起這種風雨的。我一會兒走到二樓，一會兒走到地下室，舉凡家裡可以進水的地方，走了不下十次。好不容易坐下，那熟悉的滴答聲，一下把我的心跳加到一百三。 Oh, NO！是哪裡的水聲？住了這房子十二年，沒有人比我更懂，這聲音的意義。只消30秒，我就找到了漏水之處。很不想驕傲的說，看！我真的是仙姑！我真不是瞎說一場、亂擔心一通的！ 平靜、習慣但還是得把親愛的老公喊下來，證明我的厲害預言，「打電話給工人吧！」 我找來水盆、搬走鞋櫃，再一次開啟了我們的水盆人生！ 工人也是家人。電話講完一小時內，工程車就停在我們家門口。我笑，「他真是放下手上的工作，立刻來我們家耶！」和我們一樣惱著，「這水到底是哪來的？屋頂也換了、窗緣的木板也重做了…可以做的我都做了。」真的，可以換的他都換了！ 「沒關係啦！等有空時再幫我們上去檢查一下，只能補看看了！」親愛的老公和他討論半天，這水會不會再進來，只有在修補後、再有那樣的大風雨才會知道。反正我已習慣，不要每次下雨都漏水就好。 我從不知道我的人生，要和水盆這麼緊緊相繫！ 工人看完屋頂，「那，我可以下去看一下地下室嗎？」 我忍著大笑的衝動，「當然可以！」我們這屋子，他一路修過來，也變成他家。我知道，他想念「他的」地下室了！那個花了他大半年時間修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