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s: 怡茹

紐約辦事處的小姐說，「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接電話，和數不清的人講電話。但第一次和你通電話，我就覺得你和別人都不一樣，講話的聲音和方式完全不同…這要怎麼訓練啊？」 這是天生的吧！怎麼訓練聲音？我心裡好笑。我的聲音和別人不一樣，甜美溫柔，其實應該問問小麻雀她對我聲音的感覺 ，保證是魔音穿腦。長相也和別人很不一樣，從小就是棵大桃花樹，但，只有親愛的老公承認他就是圖我美色，其他每個追我的男人都說，其實你並不特別美麗…什麼都和別人不同，但大家黏過來的程度倒很一致。 結果，現在我們變成好朋友！ 時間過的飛快，一個月前的今天，親愛的老公和我終於世界繞一圈回到森林小鎮，我兩才剛吃完一頓美味晚餐，開車回家的路上。天色黑了，我記得… 台灣長輩電話號碼顯示在我的螢幕上。雖然已道別，但真正時間來臨的那一刻，永遠無法準備好。「剛剛又是天還沒亮，就接到電話，說心跳已經停止，我馬上去停車場開車、先接五家老小再衝去醫院，你知道我開多快嗎？整個人都披披挫…」他也是七十好幾的老人，五家長輩雖是哥哥，但對他來說不折不扣就是父親。我想著自己要告別母親時的心情，只有不捨…現在的他，應該只是更加不捨。 「我們在一起五十三年了…」我的心一酸，不過，急難當頭我從來沒有傷心機制。「你吃高血壓的藥了嗎？」我問。 「啊…還沒！真的很緊張，連水都沒帶出來。」他無力的回，但想起自己的身體也是要顧。「你現在一面跟我講，一面去買水，先把藥吃了。」急診室外，只能等待，慌張無助害怕…我能想像七十幾歲的人，面對死亡和我二十多歲時的心情完全一樣。 「下次，當然最好不要再有這種嚇死人的電話，我覺得你不要開車。你可以告訴五家，大家自己分頭坐車過去。一來時間才會快，這種時候真的是和時間賽跑；二來這麼緊張的情況下，實在不適合自己開車，壓力太大太危險了，而且，你還要停車…」我覺得，老天爺生給我不一樣的聲音和樣貌，也沒有客氣的給了我一堆不一樣的工作。我像整天教學生下棋的老師，人家動一子，我就在背後叫這個學生動這棋，那個學生動那棋，而且一次下十盤棋。 陪伴了一會兒，他掛上電話，等待何時能進重症病房道別。 我一秒也不敢停，馬上連絡台灣群組，「快點起床準備去醫院，剛剛已心跳停止。」 「為什麼美國人最先知道？」一群人全跳了起來，一面趕一面忙著傳簡訊。 我拿親愛的老公手機打電話，「Ano你身上帶幾瓶水，好了就快出門。」我的手機還要繼續傳給不同的群組。大家愛吵架真的很麻煩！同一件事要用不同的口氣講五次，有些是通知，「快跑…」；有些只是盡告知的義務；有些人和我一起念阿彌陀佛；有些人還在氣頭，「我沒欠他們了」。其實這整件事根本不關我的事，到底為什麼美國人要在這幫忙通知？硬要說起來，這些長輩沒特別關愛我，生氣亂罵卻是每個找上我，我是人太好，從來對大家族以德報怨、不和他們一般見識。更何況我還有最難處理的小麻雀，她的台灣機票是四天之後。雖然從買機票開始我們就一直提醒小麻雀，舅公不見得撐得到你回去… 晚餐過後一路忙到深夜，紐約台北連線，時間和體力上全是吃緊的。才睡著沒幾小時，小麻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電話響起，「媽媽阿公上天堂了…I am so close…….差一點點就可以回去跟他說再見。」她放聲大哭，幾歲都一樣，這孩子沒有偶像包袱。而且，完全記得我們跟她說過的話，不管幾點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們。 我的人生非常辛苦，常常大半夜沒得睡覺。我翻下床，摸到另一個房間，親愛的老公和我至少要有一人好好睡覺，我們的生活和7-11，24小時營業沒什麼不同。輪班是我們的秘訣，誰叫我選擇和台灣完全相反的時區生活呢？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很快來臨，小麻雀還是希望自己趕的上最後一面，但春假明明3月18開始，我們這對父母已經非常任性的老早買好3月11的機票，就是希望她可以好好和舅公道別。 這就是人生，我們一家三口，從親愛的老公一月在台灣，二月我的快閃，到三月小麻雀只差幾天，不管我們再怎麼努力，她就是來不及~~ 我沒有IG，不知小麻雀放了什麼照片、寫了什麼故事在她的IG。（她後來說她放了上面這張）但親愛的老公眼睛張開，手機裡好幾個台灣朋友的節哀順變留言，還有森林小鎮眉眉朋友的父母也專程給他打電話，搞的我們和台灣大家一起瞎忙，完全沒受太平洋之隔…只不過我們忙著澄清此阿公非彼阿公。 「你可以嗎？」掛上電話前我再三確定。「沒關係，我的朋友們全都在這了，他們大家會陪我…他們還給我泡了茶…」 眉眉是個被愛也有愛的孩子，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傷心的時刻，她還有心去翻找出照片，阿公阿嬤一起想，哭的更徹底些…遠在西雅圖可是她並不孤單，一群朋友陪伴她度過難熬的一天，她用了自己的方式，告別她愛和愛她的家人。

親愛的老公總說我，這些年來經營慈善事業，有上天堂的VIP門票。 我笑他，最近開始也搶票了嗎？ （我們一家今年好多三人三地的連線時間） 我們夫妻都回到紐約後，當然有像電視上小別勝新婚的劇情，但，更多像新婚夫妻需要磨合的場景，我只能說，自己太習慣也享受一個人的生活，多了別人要照顧，即使是另一半，我的火仍好容易瞬間被點燃，比開瓦斯爐還快。親愛的老公在外飄泊兩個半月，還到西雅圖任好父親一職，回到森林小鎮家只想變回大老爺、完全放鬆、手不動三寶。我好好的大小姐做了兩個月，回到灰姑娘是需要一些時間調整。 這天早上，我惱著一冰箱的青菜、水果還大致完好的躺在冰箱，「為什麼你都不自己煮來吃？我一個人的時候不用買兩人份的食物，這些全是為你買回來的！」 親愛的老公給我罵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火氣也不小。「我星期五早上到家，一個星期後的週末又出門滑雪五天，在家根本沒幾天，我們又常出去吃飯，我是哪來的時間和肚子吃這些東西？」我們夫妻結婚二十年，顯少有口角，或者說，正常的情況都是我在罵人，好好先生隨便我罵大部份時候不怎麼計較。就說我們是新婚夫妻，一下找不到兩人的平衡點，一點小事便劍拔弩張。 （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野生火雞） 我雙手沒停，準備著他的中餐，想把放的快爛的青菜全塞進他的便當盒裡。老爺難得一怒，用力從我手中抓過他的便當，呆楞一秒，我心道還沒裝好啊！伸出手想再拿回便當。有那兩秒，我們夫妻像三歲小孩，搶著那個便當，誰也不讓…最後，大力士當然搶贏，頭也不回衝出家門，很有今晚就要住公司再也不回家的魄力。 看著他奪門而出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剛剛的怒火煙消雲散。他肯定氣死了… 親愛的老公，不和我在一起時的生活，雖然事事得自理，但步調遠比和我在一起時，輕鬆愉快多了。回來才幾天，立刻回到一天要當好幾天用的緊張。隔壁86歲阿嬤又輪到我們夫妻的接送值班，「我這幾天課很多，你送！」「音樂家朋友3月底的音樂會要在教堂彩排，你需要到場去試直播機器。」 說真的，這堆義工工作沒有一個是衝著他來的，森林小鎮是我打頭陣主外接工程，他主內負責做事，基本上沒有拒絕的權利。我們夫妻就是一個團隊、或者比喻成一間公司也行，我就是金牌業務，工程師去到哪還是工程師！ 從放假模式一下回到照表操課的行程，近五十歲的老爺果然沒有年輕時的適應力。生活得重新適應，連吃飯都要被嫌做不好，當老爺的春秋大夢離事實有點距離，無怪他也瞬間暴怒。 「Victor跟我說他下星期想去滑雪…可是我才剛回到家。」難得有親愛的老公不是很想去的玩樂行程。但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他真的累了。好不容易，才踏進我們森林小鎮的家門… 但，Victor的滑雪邀約，背後是有一個故事的。 他是宇眉小學時期，好朋友Lara的爸爸。Lara是我的鋼琴學生，媽媽和我也算談的來的朋友！ 這一家人，過去在森林小鎮時被貼上社交尷尬的標籤。Lara是書呆子，和森林小鎮多是熱情、熱血、加草包的學生性格很不相同。父母兩人是比較害羞的老實人。美國人跟我們台灣人一樣，有外向一群、內向一群，不是每個人都像親愛的老公站到台上便滔滔不絕講個不停。Lara 一家在她國中時搬到華府，因為Victor政府單位的工作，在那裡有更好的機會。他們在森林小鎮沒什麼特別待遇，遇到更好的工作機會自然沒有太多掙扎。離開之後，Lara還試了兩年鋼琴課，無奈遇不到喜歡的老師，最終結束了鋼琴學習。我覺得非常可惜，但從我這出去，她很難找到像我這樣的鋼琴老師… 雖然他們一家不善社交，但其實都是善良的好人，我們夫妻和他們夫妻，雖不同時但也不約而同變成朋友。一別多年不時在華府或紐約相見。 去年春天，Lara回來森林小鎮，略提了一下Victor身體不適的消息，那時，還找不出原因，我們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幾個月過去，他和親愛的老公通電話時，才分享了五十多歲的他診斷出帕金森氏症，而且身體已有明顯的退化。 他是勇敢的病人，除了正視自己的病情，也認真規劃還有哪些自己想做的事。「我試著約Lara一起來滑雪，但她不想…」Victor解釋著他的計劃。小麻雀怒，「為什麼？如果我知道我的爸爸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滑雪，我請假也會陪他去，Lara明明在放春假，為什麼不去？」 我想，大部份時候，人就是很難理解，這就是「最後一次」的道理。Lara一定沒想過，五十多歲的父親怎麼會沒有下一次？ 「陪他去吧！」我鼓勵著。「我知道你一定很累，但你可以輕鬆的滑，多停幾天，反正你在哪裡都可以工作，不用趕著開車回來。也許你還可以多停表姊夫那裡一天，多玩一個不同的滑雪場，更有動力去做這件只有我兩心裡知道，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善事。」我心疼親愛的老公前腳才進門，後腳又得出門的疲倦；更難過Victor想完成他人生可能是最後一趟的滑雪之旅，卻難找同行伴旅。當然，我相信如果他的孩子願意陪他，這趟行程可以更加開心、圓滿。 正好遇到今年冬岸最大的風雪，親愛的老公好心有好報，雪來之前就到雪場，難得享受最新鮮的幾十吋白雪盛況！ 這不是第一次，我們夫妻陪伴朋友，度過已知為日不多的健康生活，我們比誰都知道，死亡和生病真的不只是老人專利，它發生在任何年紀、任何人身上。 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要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哪些事情上。大部分的人，沒有能力想太多，光填飽一家的肚子就占掉全部的精力，可能還捉襟見肘。但有些人衣食無缺，怎麼也快樂不起來？最近讀了一篇文章，非常有感。大意是說，退休後的人生，不是只有健康的身體和足夠的退休金，就會和快樂劃上等號，多的是憂鬱老人。最關鍵在有健康的人際關係。這，和我一直以來的想法不謀而合，而且，不只適用退休老人，用到中年的我們身上也非常貼切。人生最難得的是心靈滿足，它完全是從「人與人的關係」而來。而人際關係，不是我們想要的時候，就會在那裡的。它需要長時間的用心經營，是一種看起來完全不重要、其實它才是人生根本的精髓。不需要有很多、或複雜的「關係」，但自以為重要的關係需要是溫暖、堅韌而且雙向互動，而非只是字面上的家人、朋友…人生才會不忮 不求，有多少都可以快樂。 親愛的老公天堂門票搶的很兇！曾經，他看著我和朋友、家人的關係，語重心長的說，「以你的標準，我不只沒家人、更沒朋友。」二十年過去，我覺得他現在的家人和朋友，各個真心而且真實！ 可以說，我很以你為傲嗎？

台灣僅停留四天卻繞一大圈，好不容易準備飛回紐約！我收著簡單的行李，順便和上門的家人一一話別。五家三小孩都把我當朋友，小公主從不缺席我的送機，即使在長輩已躺在醫院的這天。 照顧病人不是件簡單的事。我們姊妹在媽媽二十年前發病時就學會！從身體到精神上的疲憊，到數不清的重大醫療決定，面對死亡的恐懼，加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誰要做什麼？誰要負哪些天的照顧？接下來的病人生活要怎麼過？陪病人的生活又要怎麼過？沒有遇到前，是憑空想不出這些事難度到底多高。 2003年9月18 ，親愛的老公和我走入法院公證結婚。 2004年9月17，宇眉報到。 滿月，媽媽準備上飛機當天，台灣沒回成，直接進了急診。 回憶那段時間，起新手媽媽的我還來不及享受當媽的快樂，直接跌入將要失去媽媽的地獄。我們夫妻相識一個月就決定結婚，接二連三大事發生時，我們只是新婚陌生人，兩人的新婚生活還沒在異鄉開始，就得結束，還多加了一個嬰兒。 為了照顧媽媽，我們夫妻完全放棄原有的生活，連綠卡都放棄了，真真實實的不知道，我們的未來在哪裡？不只是我，阿濃也放棄了她才剛來美國要開始的碩士，回到台灣擔任二十四小時看護；姊姊帶著兩個不到兩歲的小孩，台北台中跑，說她整天待在媽媽身邊一點也不過份。那時，我們每個人，都才二十多歲…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該放棄自己，陪伴、照顧在父母身邊，才是「正確」、或者「對」的！只是，從我眼裡看出去，這群五十多歲的照護者，和我們當初二十多歲加上一串小人粽子的做法，只能說天攘之別。 我無意批判，不過，我想幫忙。疲倦，我懂！我有整整兩年從未一覺到天亮的經驗，當然，不全只是照護媽媽，還加上那隻剛出生的小小麻雀…沒有自己，我懂！本來每天想做的事，現在得配合病人的作息，還要等下別的照顧者來才能離開。一天三餐！我們也懂，當時我們不只要負責病人的營養，還有一「大」家子的人每天要吃飯… 我當然不會用我們當初更困難的處境，責怪別人辦事不力。但，五家需要幫忙時，找的是七十多歲別家長輩來支援；需要救護車時，也是急電別家七十多歲長者…我了解他們已無力顧及別人，眼前癌末長輩最是重要。那天，八十多歲的病人血氧急掉，七十多歲的照顧著嚇的不知所措，現場沒有別人，結果阿濃到場支援，七十多歲照顧者血壓肯定飆過200、滿臉通紅，地上一片混亂，急電五家小孩，不是連絡不上，就是趕不回來，最後救護車人員來到現場，五家小孩堅持病人一切正常無需送醫，留給這群幫忙照顧者一陣錯愕… 試著用最溫和的聲音，解釋看護的重要，遇上緊急狀況時找身強體壯的專業人士來幫忙的重要…公主像跳針般，「我不能固定時間」、「我家不喜歡有別人進出」、「我的行程沒有辦法固定」… 在座除了我，無法控制顏面神經的兄弟姊妹非常識相的走開、坐遠，深怕一個不小心說出不得體的話，壞了我安撫公主的大事。其實他家好壞根本與我無關，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做出好一點的決定，不要影響到身邊其他家人。我們這個大家庭，最大的問題就是出在，每個人都只想到自己、也盡可能的教育小孩，成長為公主王子，不需要考慮別人，因為，公主王子才是幸福的人生… 用最大的力氣，解釋遇上家有病人這一事，每個人都需讓步、妥協，還要合作，才有辦法在夾縫中繼續每個人的人生。 飛機還沒上跑道便呼呼大睡，早不是「特別」，不過是我的「日常」而已… 紐約機場永遠只有混亂兩字可行容，同時好幾班飛機抵達，機場人潮之多難以想像。我推了行李，給司機大哥打電話，「我可以到出境等你，那裡人少很多。」我建議著… 「沒關係沒關係，你推行李不要多走一層到出境，我很快就到了…」司機大哥非常想讓我覺得他的無微不至。 眼前看出去，車已不是雙排停車，根本是四、五排停車，我想破頭也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很快就可以突破車陣？吹著寒風、我好不容易把行李推到指定位置，十分鐘過去，四五排車陣沒有改變，加上警車趕人的警笛聲，我覺得住紐約心臟真的要非常強大，這場面和聲音，足以讓人血壓200… 我再打一次電話，「你確定不要我直接上出境？」我真的好想趕快回家，一點不想在零度的室外再等半小時。 司機大哥終於鬆口，「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到出境真的是會快一點！」 我嫌麻煩啊！所以一開始就說要去出境，如果每個人都聽我的，世界就會天下太平，我完全可以不用在冷的要命的人牆中穿梭，現在還要回頭走一次？但，這些話，我道行高到可以一字不出！明明狼狽又累，還是滿口感謝對方的體貼… 相信嗎？回家前我多停了五家另一個住在紐約的公主家。五家長輩思念孩子，可是孩子們不知用什麼判斷，可以暑假再回去看長輩都來的及？我體貼過人，從開始買機票到回台灣，支字未提我想回去看長輩的念頭。我不想給自己生命留下遺憾，錯過道別的時間點，雖然，沒人在乎我，可是，道別是我對人生劃上句號的方法，它讓我覺得了無遺憾、可以無牽無掛的繼續往前。 百忙中我這局外人都擠的出時間，回去看不是父母的家人。為了不給任何別人有「需要回台」的壓力，親愛的老公和我口徑一致，「她瘋瘋癲癲，就愛這樣跑來跑去…」其實，我根本累的全靠毅力在撐著眼皮，而且等一下還要自己開車回家…台灣家人深信，親愛的老公會到紐約機場接我；美國朋友以為，親愛的老公會到台灣機場接我。殊不知我來回都是自己推著行李跑的馬路小英雄，親愛的老公人在西雅圖！ 紐約二公主家，我用著一慣的柔聲，解釋四天來看到的情況，「如果可以儘快回去走一趟，是最好的，小朋友們不回去嗎？」我用不越線的方法，傳遞我覺得時間不多的訊息，接下來的決定和判斷，就不是別人能多事的了。 森林小鎮說，我們這一家，是being loved – – 很被愛 – – 的一家人！是的！完全沒有爭議。但，這被愛不是天生公主、王子所以集三千、三萬寵愛於一家，我們也不是為了搏得被愛才這麼拚命。我們三個，只是很努力，做我們覺得，對的事！人生不就是圖個盡心盡力、了無遺憾、自然會快樂了嗎？

「怎麼故事說了這麼久？你人還在台灣啊？」親愛的老公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台灣行一天見了多少人？ 「所以，不要跟我喊累！也不要跟我說一堆理由，你們多忙多累做不到我分配出去的工作…」我警告著他和小麻雀。 我不很喜歡，周遭人的價值觀。有錢等於成功；名下好幾間房的人成天喊窮；有能力的人理所當然要幫助沒有能力的「家人」；不努力工作的人成天希望別人送錢…說來說去，每件事都離不開錢，但，罪魁禍首，其實是父母。 如果，父母從小就把不論是兒子或女兒教會，自己賺錢，有多少花多少；十八歲成人後，做事靠自己，而不是儘管回來找父母，天蹋下來都沒關係，有父母幫忙撐著。世界，就天下太平，我們家就不會有這麼多灑狗血的奇怪故事。 家族一直以來流傳著一種奇怪的觀念，好命的女人就是不用工作的少奶奶。它深植我家人心，不管有沒有錢的父母，都拚命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為不用工作的少奶奶。 這事衍生出許多問題，所以結婚後的女兒，即使很省也千萬不要出門工作，首選絕對是靠老公。老公賺的錢不夠任性揮霍時，回來花父母。父母無法提供時，兄弟姊妹能賺的、有能力的，「應該」負責照顧這些少奶奶，讓她們繼續一輩子擔任社交名媛一職。有些更誇張的父母，不只對女兒，對特別偏愛的兒子也持同樣的態度。 整個家族花大錢遠比賺大錢的人多，要怎麼不出問題我想破腦也找不出好答案。 姨家人傷心欲絕，「真的沒錢了！」 我看著她，「你知道嗎？你們每個人都比別人有錢。我和外面世界的一大群人，才是眼睛睜開的每一天，都要想著怎麼還房貸的人。你們每個人都有超過一百萬美金的房子，每個都比我們有錢，哪裡沒錢了？」我試著用我的邏輯安慰這群日子過不下去的可憐人… 「為什麼每個人都變了？先是阿弟，後來換五家。當初借1800時，小家說五家一定不會跟我們要這些錢回去的。不用還！為什麼現在大家都變了？」這群人裡沒有誰真的是大奸大惡，但她們真的把自己的人生，「完全」交付到別人身上。我同情的看著她，心碎自己被以為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一再拋棄的人生。 盤點人生的付出更是有趣！特別是我聽了兩造說法。 姨家：當初五家來找我，想帶小孩到美國去玩，因為他們沒有能力規劃行程、開車，所以我特別帶他們一家去美國旅行。是！我和小孩的旅費全是五家出的。可是，如果不是他們來拜託，我不用幫他們這個忙，帶他們全家出國。 五家；幾年前我幫他們母子出了全部的旅美費用、還付他們的健保，現在1800-800還要再-70？五家當然隻字未提需要姨家當導遊一事。 吵架就是這樣，每個人都從自己有利的觀點出發。有趣的是，我完全沒有詢問雙方美國旅遊一事。大家像套好招般，不約而同把自己做過的事、付出過的時間和精力，全部攤在紙上一一清算。 至於為何會有拿了別人1800，還真心覺得這筆錢不用歸還的觀念，我從小就是家族中最不聽話的小孩，快五十歲了更是聽不懂，這是什麼樣的想法？ 雖然，明知我的想法和觀念，從不是這家族的人可以接受的，我還是認真的、直率的提出我的解決之道。「也許你身上沒那麼多現金，那，可以賣一間房子啊！換了現金，不是可以花的自在，再也不用靠別人了嗎？」 她也回的認真，「可是，那間房子是要留給我小孩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每個人對自己口袋的錢，全是只能進不能出，想花錢時就去別人口袋拿錢。我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即使知道對牛彈琴，仍努力表達，其實我們每個人，都該努力工作養自己、還有記得要秉持賺多少花多少的概念過生活。 手機響起，白目姊打來，「你在哪？我已在三樓了耶…」 告別了姨家，我終於回到終點站，三樓！白目姊拉著我就要往外去，「我們去姨家聊天！」 「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三樓聊天就好呢？我剛從那回來！」我搖了搖頭。 「不行！你知道不能這樣做的！如果我來找你不去姨家，她們就會打電話來罵我…」白目姊的人生際遇也是奇妙，所以她學會了家人不能有私交，做什麼事都要和姨家人一起。 我堅持道，「我們就在這聊自己的，我不想要每個人、每段話都是繞著這部爛戲，我聽夠了…現在，我們就在這，講一些我們自己開心的事，結束之後，你再去找姨家，這樣你誰也不會得罪。」我這排行17，不知何時在這個家裡，扮演起運籌帷幄的角色。有些兄弟姊妹，願意齊心齊步，我們大家的手緊緊的一個牽一個。和他們吵來罵去、清算鬥爭的哭天搶地，真的是兩個世界。 正在西雅圖準備拿我回台接力棒的小麻雀，稍來第二個工作的好消息！ 「YAY!!! 我拿到介紹宿舍的工作！」小麻雀滿天亂飛！ 這個工作像校園導覽，只是介紹的是宿舍。每個朋友都寄出履歷，但只有小麻雀被要求第二關，寄出一段自己錄製的影片。小麻雀忙著收回台灣的行李、忙著熬夜念中文、忙著和音樂系爭取她的鋼琴課，拖到截止日當天才擠出半小時錄製。沒想到，她很快收到工作確認信！開心的同時，我得提醒，「不要再找工作了！你的時間要留做其他的事。」 同學們好生羨慕，「什麼時候學校才會跟他們要第二關的影片？」 我看著小麻雀，想著家族裡和社會上的少奶奶們。我慶幸自己生來沒有靠別人的觀念~~

住在紐約最棒的一點，就是有看不完的一流表演！只要有時間、知道何時哪有什麼表演、和買的起源源不絕且不便宜的門票，紐約，絕對是個生活的天堂。 任何一個場地都非常氣派… Ano寄了一個影片，「朗朗的這個版本很好聽！」 「我知道啊！那天我就在現場…」 如果常常有機會在紐約看表演，你會發現原來連看表演的觀眾都是有分東西的。所以我覺得民族融合這事根本比登天還難。 朗朗琴藝高超，六千人的場地幾乎坐滿但我宛如回到台灣國家音樂廳般，觀眾清一色是說中文的亞洲人。 雖然我的課表不斷挑戰自我，但為了看表演、聽音樂會，我願意多一事的調課，清空一個晚上六點半以後的課表不是難事，只要六點半準時跳上朋友的車，我就能順利而且輕鬆去聽一場音樂會。當然，我對當司機的朋友充滿感謝，她是連停車場都找好的專家，車從我家直直開進音樂廳旁停妥完全不需我動大腦。 可以結伴去聽音樂會很棒，更棒的是，上天掉下來的禮物！ 這是眉眉三~四歲念安親班、我還是個聾啞人士階段的一個美國好友寄來的！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能明白，當初她為何願意和一個只能比手劃腳的台灣人做朋友？我一直很感謝，這群最初期全不是森林小鎮的外國朋友。森林小鎮太小，全日託安親班得要送到大一點的地區才有… 我知道！最難的是要和大家變成「永遠」的朋友！天公伯有給我神奇之鑰！所以我從小學、到國中、到高中、大學、寒暑假出國去玩認識的朋友們、上班時期，就連到地球對角的美國，十五年前的朋友，到現在都是我的BFF – – best friend，我有數不清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姊妹！ 最感謝的是有什麼好康大家都會第一個想到我，臉皮這麼厚當然敬謝不敏、當仁不讓，幫你去把這$105的票用掉有什麼困難？ 每一分錢都得來不易，每天的工作從早到晚，但，我的生活，美好極了！ 鏡頭回到台灣，驚世媳婦終於乖巧的把公婆送進捷運站，揮手直到他們看不見為止，我拖著沈重且疲倦的腳步，走到公車站牌。「還有什麼是我忘記做的？」這是我的每日台詞。 跳了起來！親愛的老公的台灣護照還在包包裡，千辛萬苦從紐約帶回台灣辦就是不想再經歷一次僑胞被刁難的過程，明明台灣護照在台灣好辦的不得了，只要我把護照帶回來從台灣送件就行~~ （他在西雅圖和小麻雀享受父女時間，我在台灣當快遞） 我沮喪著抱著頭，絕望的傳了簡訊出去，「 世宗你們有人今天在台北嗎？哥哥的護照我忘了給爸爸媽媽…」 我想我們應該是打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哥哥及嫂嫂，世宗電話秒響起，「我在！怎麼約才好？」 我像天上掉一個救星來，「我到你上班的地方找你。」他馬上給我指示，怎麼從喜來登到中山國小站，太感謝台灣捷運，到哪裡都超級方便。 累的是不能把護照一扔嫂嫂就拍屁股走人，「搬出去獨立生活的感覺還好嗎？」世宗明明大我一歲，怎麼我卻像大他一輪的兄姊。我們夫妻還贊助他們一半的房租獨立生活，說好要提供到2023年12月，我得確定他們的新生活有往更好且健康的方向去。 「很累、然後花錢如流水…」他笑的靦腆。 「要不要麥當勞坐一下，我們聊一聊？」老天爺！我一定要做這麼多嗎？誰叫你自己要忘了護照？我自問自答。 像在教小麻雀怎麼獨立生活、算錢、分工合作…我交代著，「真的不行隨時可以搬回家，爸媽會很開心你們回去住的。如果想自己獨立生活，就要想辦法更認真工作，開源節流…有什麼問題隨時打電話，大家一起商量。」講的好像我吃飽很閒，其實明明隨便一根稻草都可以把我壓倒在路邊呼呼大睡… 「對對對，你們附近有在賣粥嗎？」世宗離開前我猛的想起。 「錦州街離這只要走路兩分鐘，那裡有。」我想，天公伯把我叫到這，就是要我順便做下一件事！ 簽完1800變830的債務清償證明，五長輩當夜就進了醫院，雖然我離開時告訴長輩，回紐約前會再去看他，但，台灣現在的醫院規定，一次只能一人陪病、而且還要PCR 陰性，誰不知只要他進了醫院，我們都不見得再見的到面。 五家子女和我們姊妹很不同。以前媽媽生病時，山珍海味、只要能搬回家的，再遠我們都願意去買回來。我們主張營養最重要，吃的進去的什麼都好。阿弟還演過一場當年名氣不小的和民日本料理，不給他點外帶的戲碼，好說歹說病人無法來店用餐，但最喜歡你們家的食物。餐廳大牌的很，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這事絕對不會發生在美國。阿弟氣的一屁股坐下，點滿整桌菜，上齊後一口沒吃，全部打包！就是要帶回來給媽媽滿漢全席！ （我們姊妹一直齊心） 五家照顧者對長輩的飲食規定甚嚴，少鹽少油不能甜…加上長輩牙齒不好，最後粥變成主食。天天吃附近的粥早膩死了吧！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就是這個道理，旁人急、但誰也無權干涉。我早知電話打去他們一定會說，醫院買晚餐就好。但我舌燦蓮花，這魚粥和海鮮粥等會兒我就送過來！熱騰騰的粥一好，我跳上計乘車，直奔醫院，「今天晚餐有著落啦！省你們一頓力氣。」 終於可以回家！轉上二樓，明明三樓才是我家，我卻停下按了電鈴，姨家女兒鐵青著臉開門，見我手拎高跟鞋打著斥腳，不禁笑出來。我心裡並不同情姨家，演出這場一點都不好看的鬧劇，但，我同情她們每一個人，把生活過成今天四面楚歌，人人是敵的困境。 「我們不用聊不開心的事，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雖然我常說，伸手不打穿漂亮衣服的笑臉人，但我家人其實伸手最愛亂打人…24小時前的簽約她在現場，聽說從頭到尾都板著一張臉，對在場每個人全視若無睹。 「我沒有辦法開口，因為我覺得只要我一講話，就會口出惡言了。」她怒罵著。我又猛的想起，我的包包今天是小叮噹口袋，「你兒子的紅包我先給你不然等下我又會忘掉。」 「不要啦…過完年都這麼久了…而且我都沒包…」她一口回絕。 「全是林明宗的錯！回來得什麼Covid，一包紅包都沒送出去，害我只有四天卻得做郵差，一家家送，紅包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兒子。你們大人愛生氣吵架，不要影響小孩…」我和黃蓉一樣都是笑嘻嘻的壞蛋，開口把整群人全了罵進去… 她哇的一聲，放聲大哭…我坐到她身邊，摟著她，讓她哭個夠…

女主人回到森林小鎮安置好，好命的皇帝便可以回家了！ 為什麼不是我兩交換呢？身強體壯的人不是應該先回家打掃、整理好，再開車去機場接從比較遠的地方飛回來的那個人呢？我心裡犯嘀咕，計較著到底西雅圖飛回紐約遠一點？還是台灣回紐約久一些？ 小麻雀知道媽媽要回台灣後，立刻使出纏功，「Bibi你住久一點吧！反正回紐約也沒人。」獨立之後的她，了解自給自足、從早到晚都要靠自己填飽肚子是多麻煩的一件事，好不容易有個送上門的免費傭人，怎能隨便讓他溜走？ 「那你今天想吃什麼呢？」不是很行的傭人問道。 小麻雀眼睛轉了一下，「你不要問我啊！就像平常在家那樣，用你們想用的東西給我吃就好啦…」 這兩人說穿了就是一模一樣，壓根不願動腦想菜單、更不想動手煮飯。兩座懶人山誰懶贏了，另一人就得上無菜單料理！ （西岸的滑雪伴之一是不滑雪媽媽的小學同學也太神奇~~） 不知道生活在地球上哪個時區的我，時間到了就得開門上班，不能隨便沾床，是昏倒還是睡著已經分不清。鬧鐘設好零晨四點，因為親愛的老公飛機五點降落。我比六個月大的娃還想睡覺！但這種時間接送機場，應該是大紐約地區最不會塞車的時段！在還沒變成億萬富翁、可以加長禮車接送機前，千萬個不願意也只能使出一百零一招，忍一下就過去！ 紐約的三月仍是天寒地凍。零下幾度的早晨不算太糟，可是自己一個人動輒在天色未亮的時間開上1小時的車，我雖然沒有抱怨，仍不知這種辛苦的生活誰有辦法、誰真心喜歡？幸好我從小就吃苦耐勞且異常獨立~~ 音樂家在親愛的老公進門沒多久後，也開始我家音樂會！我以指撥眥、認真做筆記。曾幾何時，我開始有能力給紐約音樂家關於音樂的建議？ 我們從音樂上的表演細節、曲目到節目表…全討論了一遍，閒聊時她忽然發現原來離家兩個月的男主人早她一步踏進家門，而且剛從台灣回來女主人四點就起床，「你是有在睡覺嗎？」起身便開始收拾東西，「我還在這搞了你們兩小時…你怎麼不跟我約別天？」 「因為我的每一天都這樣！」我笑！ You are a doll!! 她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學了一句英文厘語！ （學生的手作蛋糕很窩心） 鏡頭回到台灣，我還在五大哥的辦公室~~ 終於搞懂1800最後為什麼變830，搞的整個家族雞飛狗跳的還錢過程，我起身告辭，站與站之間要用跑的，最後要滑壘才會準時站上壘包！ 和老人家約的缺點就是，不管我準不準時，他們永遠比我早到！ 遠遠看見公婆在捷運站口身伸脖子東張西望，等紅綠燈時我誇張的在馬路這端跳著揮手，深怕他們看不見我。 想著昨天親愛的老公才在電話那頭說，「爸爸的助聽器有點問題，我要回來的那幾天已沒辦法用…」 「助聽公司說這是一個需要一、兩個月就回去讓他們整理一下的機器，希望爸爸在我回台灣前就處理好。」我解釋著。 「我離開台灣到你回去，也不過2星期，沒有人像你一樣兩星期之內會完全每一件工作。」親愛的老公懶人國出生，覺得天下沒人像我這般勤奮。 「不一定！大家都不想被我罵…」我回。 滑上公婆壘包！我還來不及站直身體、擺出安全上壘的姿勢，兩老搶著說話，「爸爸今天忘記帶助聽器出來…」「我有拿去修理…可以用了，只是我忘記帶出來…」 我白眼翻了兩圈！大手一揮，「你等一下最好不要一直啥？」驚世媳婦也不過如此！ 「今天的目標是，先去圓山飯店吃飯，然後我去現場問看看能不能讓我們看爸爸八十大壽的場地？」解釋了一遍飯店業現在走「預約風」行事，但厚臉皮的我仍想試試文明的闖關。「看完圓山，也許我們可以再去善導寺旁的喜來登走一圈？那裡交通便利，雖然場地遠不及圓山氣派，但各有千秋。而且就在板南線上，等下你們回家完全順路。」親愛的老公喜歡交通便利的場地，很奇怪他明明才從台灣回去，不自己陪爸媽把場地事宜安排好？吃喝玩樂全排在辦事之前，留給我這商務旅行人士在這奔走。我連哄帶騙…心想今天一定要完成兩間飯店。 看我說的胸有成竹，他們有吃又有事做，兩老開心的不得了。老天生給我的外表，讓我幾乎只要人到現場就無往不利。飯店開了宴會廳給我們參觀，我一見鐘情，心想就是它了！ 喜來登是看給親愛的老公，他從頭到尾只選捷運旁飯店！不像我看了圓山就變心~~我們三人到了辦公室，我再演一次不好意思直接登門拜訪的戲碼，但老人家已經在這，希望飯店願意開宴會廳讓我們參觀。「你們先坐著休息，我找一位業務過來。」通常，伸手不打穿漂亮衣服的笑臉人！ 我帶著公婆選了張最裡面的桌椅，坐下休息。一個嬌小的業務笑盈盈的過來，雖然帶著口罩我感覺的出她的和善。手伸向她，「我姓陳。」 「我是Clare。」年輕的業務不到三十歲… 她坐下後直勾勾的看著爸爸媽媽，「阿公阿嬤請問你們姓林嗎？」 我明明說我姓陳，你這算命仙好厲害！怎知他們姓林？我天下無雙的聰明，也想不出眼前這一幕現在是怎麼回事？ 媽媽忽然伸手，指著她，「啊啊啊…你是…你是」半天。 爸爸和我一樣一頭霧水，你看我，我看她，他看她… 老人家也催不得，啊了很久後，終於，答案揭曉，「她是阿順的女兒啦…」安靜的辦公室一瞬間像菜市場般吵了起來。爸爸恍然大悟，我知道他們他鄉遇故知，只有我狀況外不知「阿順」是誰？ 一陣喧嘩後，三個人開始解釋，「阿順是爸爸的哥哥的小孩！」 我瞪大眼睛，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 Continue reading →

光是我們一家三人，兩岸三地新生活，時差加上每個人各自的工作、行程，已極不容易操作。從台灣飛回紐約的第二天，我馬不停蹄開始工作，完全是個商務人士。森林小鎮可以是個與世無爭的天堂，但我卻把它過成豐富多樣的民生東路，也怨不得別人。 （美國人超愛慶生，幾歲都一樣！） 眉眉雖然被訓練的非常獨立，獨生女的嬌氣被我幾乎磨掉，但總是孩子，時不時媽媽還是摔個電話破口大罵，否則10件事總會給她賴掉一件。 美國的資源豐富有目共睹。最大的問題在大部份情況是看的到用不到，只有最積極和最拚命的那一點點人，找的出這些資源來用。這也是我一直對移民這事持保留態度。明明我們在台灣全是一等公民，來到美國得使出渾身解數才拿的到一等公民的資源。沒辦法！地廣人多，這就是美國，想要把美國夢過好，先拿出三倍的拚命再談運氣！ 學音樂的人做事沒一個行！在紐約這個音樂殿堂生活二十年，我早得到結論，否則我這隻三腳貓怎麼打的贏這票音樂老師？不是我的音樂造詣比他們高，是我比他們正常還比他們會做人。 大學後，我一再盯嚀小麻雀，音樂學習要靠自己，音樂系就在那裡，去找出可以用的資源和課。雖然第二學期一個不小心就給音樂系拖過報名日，眉眉只學到小小教訓，「我發e-mail了！是他們沒回！」 我忍著怒氣，好言解釋，其實肚子整把火。「上次的你就該學到，他們不回e-mail的，最快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人走進去音樂系的辦公室，告訴他們你需要幫忙。」 對於小麻雀不想做的事，她不會直接跟我說，「我不要」，因為，那叫送死！她太了解自己的媽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千萬不要和媽硬碰硬。至於為什麼小麻雀和親愛的老公有同樣的症頭，我只能說，遺傳基因強過一切。他兩如出一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以寫e-mail一定不要打電話。 （小麻雀什麼都和我們夫妻分享！連晚上喝多了直接睡到「男性」朋友房間的照片都可以寄給我們） 直到小麻雀發現她鋼琴檢定日，是在3月14，可是她回台灣的機票是3月11 ，事情終於有了改變~~ 她振翅亂飛，「怎麼辦？」 「改機票啊！怎麼辦？」我兩手一攤。早叫你問了，現在改機票我要損失600美金耶！我才是那個氣到要中風的人好嘛！ 「這個鋼琴課有值那麼多改機票的錢嗎？」我怎不知道小麻雀覺得，那這學期她不要拿鋼琴課就天下太平的念頭！ 「你可以不回台灣，不可以不上課！你要搞清楚，你現在是在念大學，讓你三月多回去這一次是我們對你太好，不是你應該的…」罵人我從不用經過大腦，順暢流利，現在還升等到中英文都行，感謝老天生給我這超人的能力，會說話就會罵人！ （成天趕場我宛如事業做很大的模樣） 小麻雀小試之後很快知道我的決心，直搗音樂系。她嬌小可人，加上從小被我訓練做事先用楚楚可憐招拿到機會，之後再展現強悍本色保證過關斬將、沒有對手。但這招要上天有給予那等氣質和外型配合，換來一個人高馬大的女孩肯定行不通。 音樂系從櫃檯到辦公室，每個人都試著幫她，最後一位小姐給她出了奇招，「那些助教從不回信，」她翻了白眼，「所以你再寫一次信，告訴他們你要回台灣看生病的家人，記得cc給系主任，我保證助教立刻會回你。」 眉眉半信半疑，立刻把e-mail送出去，解釋自己買了機票要回台灣，但不想錯過檢定日，不知能不能提早考試？或視訊檢定？ 按下寄出的十分鐘之內，系主任一句，「配合她…讓她回去看家人。」四分鐘後，助教的e-mail終於現身！「我們會想辦法用視訊檢定。」 眉眉大喜自己的不用改機票，可以如期回台。 「早告訴你，有些事就是要人到現場才有辦法做。上一次的經驗你還學不會嗎？」雖然還沒真正考試，但我知這事搞到系主任那，如果助教再處理不好，眉眉也不用怕了，一狀告到系主任去她不會沒課可上的！ 我的疑難雜症，從紐約到西雅圖、再到台灣，處理不完… 回到台北~~ 屁股在五大哥辦公室還沒坐熱，還沒搞懂1800最後怎變成830結案？手機忽然想起陌生的Facetime call。不應該有人知道我回台灣啊…我自言自語，想了兩秒按下接通。 五大哥聽到對方喂那一聲，「姨長老打給你…」 我反應好快，立刻按掉畫面只接通聲音，姨長老要是知道我在她的敵營中是會找麻煩的。她們要是就事論事的人，不會走到今天。 「你打給我嗎？」姨長老問。明明是她打給我的！我笑，「沒有啊！但我剛有去按你的電鈴，可能你電話超聰明，連到你家電鈴去，知道我去找你。」信口胡謅我最會，「我只是要和公婆出門，想跟你說一下而已。」 我的彩衣可惜只沒娛到我媽！ 她給我逗的樂的，但笑的很苦。「我再兩天就回美國，暑假回來再去看你。」對於八十幾歲的人來說，幾個月後的事都不是絕對，我們誰不知道？她嘆了口氣，掛上電話後我不勝唏噓。 五大哥繼續算數，1800-800的老家分產，姨家總共還了100，所以現在剩900，五家同意拿到後就一筆勾銷。誰知白紙黑字上，硬是多減了一個70！ 「這七十又是怎麼回事？」大家的耐性全給姨家磨完，東扣西減，還個錢不乾不脆。 「三十年前小家買房，阿嬤說要拿70給小家裝潢，但那70是我給阿嬤給小家的，所以，你們要還我。」姨家說的振振有詞。 我不禁笑出，「怎麼姨家跟五家借錢，和阿嬤拿錢給小家有關了？」這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更何況扯到三十年前，阿嬤還在世的事？ 亂算成這樣大家都不開心了。阿嬤的錢八個兄弟都有給，怎麼現在說起來全是姨家給的？真心要吵，永遠吵不完。五家長輩給病魔擊的一蹶不振，只想趕快了事。「830就830，簽一簽我們再也別有瓜葛。」幾十年的兄弟姊妹情這樣結束，從我的角度去看實在不值得。但這群人和我的價值觀很是不同，也真不關我事。 我是看戲人，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捲入他們的是非，更何況這群人當初聯手把我往死裡打，今天我是人太好在這以德報怨、還彩衣娛他們大家！我同情一大群人把生活過到今天的慘況，每個都窮的只剩錢~~ 五大哥吞不下這口氣，「要算，那你們家好幾個人的健保全掛在我公司，通通轉出去，我一年為什麼要幫你們家出這四十多萬的保費？」 姨家很有骨氣，「轉就轉，下個月一號就轉出去。」 我們一群看戲人，肚子悶笑。這種吵架法很沒風骨，要吵，就要說，明天就轉出去~~下個月一號才轉出去先矮人一截。 … Continue reading →

車子出借後，信箱裡來了一封更特別的e-mail請求幫忙！ 我忍住笑意把信複製貼上，分享給人仍在西雅圖的小麻雀和親愛的老公。 「這是什麼意思？你朋友自己請自己來我們家彩排她的個人音樂會？也太奇怪了吧！」小麻雀驚呼。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我笑。 「這是誰？」小麻雀已搞不清媽媽有多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我想她只是需要一個有經驗的人和她討論她的個人音樂會，然後也想找台不同的好鋼琴練一下。」我解釋道。 「附近這麼多好鋼琴和音樂家，為什麼要來我們家？」小麻雀非常看不起三角貓音樂家，更不懂為什麼媽媽可以指點別的音樂老師？ 「很棒啊！我有一場到家裡彈給我聽的個人音樂會耶！」只是不知要找什麼時間給人家來而已~~我苦笑！ 從不覺得有人能了解，每天工作足足8小時以上是怎樣的生活？ 年輕的時候，我和現在的宇眉一樣，不知什麼叫時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經地義。這幾年進出台灣，時差調整之慢早已沒人同情，三星期後的零晨四點坐在電腦前，是哪個時區沒人想知道！ 可我發現，原來自己只要調整成工作模式，接近五十歲仍可以零時差切換台北紐約。 （我感恩這群可愛的孩子，治癒了我的靈魂！） 回台灣的第二天，眼睛睜開竟是早上。我用最快速度衝進廁所，今天中午，要扮演的是完美媳婦，陪公婆到圓山飯店看公公八十大壽的場地。其實我已請家人打了預約看場地電話，只是台灣最近走美國風，什麼預約都要等上好幾星期，我這種臨時預約，沒人要理。家人很抱歉，沒能完成我的交辦事項。 「沒關係！」我感謝大家的幫忙。心裡想的卻是，這樣就以為可以打發掉我嗎？ 不過，演好媳婦前我得先搞清1800的來龍去脈！ 直摀黃龍我最會。五家大哥剛送長輩到急診，換句話說，幸好我昨天還有機會到家裡探病。也有種可能是，簽完1800長輩心願一了，體力也耗盡？答案沒人知道。但整夜沒睡的大哥聽到我的聲音，立刻下樓。 我一直是大家的好朋友！別人不見得了解我，但我的一生、無論在地球的哪個角落，都是最棒聽眾。 姨家因為工作，六七年前有了天文數字問題得解決。其實姨家每個孩子名下都有好幾房產，卻沒人想從自己口袋拿錢出來處理最後的1800。結果是姨家長老出面向五家長輩，用兄妹情借了連白紙黑字都不用寫的1800。 雖然相安無事好幾年，但連那麼遠的我都時有耳聞，五家不是太開心，姨家對1800再也沒表態，好像船過水無痕，根本沒這回事發生。 疫情影響了世界經濟，當然也影響到我們大家庭的經濟。五家生意大不如前，萌生了討回1800的念頭。 想不到，姨家出了奇招，「1800裡有1200拿去處理阿弟問題，1200去找阿弟討。還有，祖產五家應該給姨家800，通膨後800現值1200（姨家自喊），1800-1200（阿弟的）= 我們只欠五家 600。祖產算進去，五家才應該給我們600。」 五家主張，還我1800。姨家竟生出，你才是該給我600這等結論。 數學其實非常簡單，但各自解讀竟可以如此不同。 故事先到祖產。老家兄弟8人，祖產分了幾份後，（看起來我媽是女兒所以沒得分）幾十年來，交來換去，一下四家買房，拿他的這份去和姨家換現金；一會兒小家買房，再拿他的那份去和姨家換現金。換到最後只就剩五家姨家仍有持份，祖產過到五家名下，五家得給姨家800。這是所有兄弟姊妹都同意、沒有爭論的結論。 有問題的是，姨家自己把800漲成1200~~~ 阿弟又是怎麼回事？阿弟是姨家一份子。姨家掌櫃離世後，家業由阿弟一人撐起。這一家從我眼裡看出去，直到現在仍是貴族世家。過去感情之好，不會輪給我家三姊妹。阿弟當家後，一家上下不改貴族習性，阿弟從沒怨言，繼承父業也接管父職，直到家業出了破口，原道全家能夠齊心面對，無奈每人都只想顧好自己。阿弟心灰意冷，選擇離開傷心的是非之地。阿弟全家的感覺，又是另一回事。他們感到受傷、被背叛、被拋棄… 兩個月前，五家長輩檢查出連台大都束手無策的癌末，五家鐵了心要拿回1800，我要治病，還錢。 不只祖產800增值成1200，姨家還使出渾身解數，例舉數十年來姨家的善舉，沒有我們，你們誰有今天？ 五家大哥罵的口沫橫飛，我聽的連計算機都拿出來，「慢一點，我已經跟不上了…」

如果我是個導演，我的電影場景，會是台灣和紐約，兩顆鏡頭不停切換。就像我如戲的人生般~~ 回到紐約是星期天晚上，史上第一次，我的國際班機提早了整整一小時降落，像老天爺都在疼惜我的辛苦，打算讓我早點回家休息般。手機的網路接通後，訊息聲像節拍器般，叮叮的響個不停。我快速的滑了一遍，先回了明天需要來借車送小孩上學的朋友。什麼稀奇古怪的忙都有！我笑自己。美國是個沒車沒腳的地方，朋友的車送修，第二天開學日需要車接送三個不同年紀的小孩，我是大家開口的首選。 「沒問題！我會把車鑰匙留在信箱裡，你明早幾點來開去都沒問題，不要把我叫醒就好。」快速解釋一下自己還在機場跑道，已經不知等一下是要睡紐約？西雅圖？還是台灣時區的窘境，而且眼睛睜開就要工作、上課，沒什麼比睡眠對我來說更加重要。幸好我們森林小鎮只有動物，鑰匙亂丟也不怕車子被開走~~  五家有三個小孩。老大婚姻危機中，老二就是皇后區我停車的表姊，二十年前就是因為她，問我要不要來紐約念語文學校，可以和她一起擠地下室三個月，開始了我的美國奇幻人生。二十年後的現在，我用免費教她孩子中文，報答當初她的無心插柳，卻給了我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這天大恩情。老三單身，現在負責照顧五家兩位八十多歲的固執老人，其中一個正是癌症末期的父親。 三兄妹和我是極不相同的人，但都和我有些私交。特別的是，五家長輩確診癌末一事，事發至今近兩個月，五家小孩沒有一個人和我親口聊過。大家庭中不知為何，經過完整社會化過程的人，非常少數。五家從上到下，像住在玻璃城堡中，被保護過度的一群人。面對生老病死，果不其然手忙腳亂。當然，這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樣困難和不知所挫，沒有人真心也忍心責怪。只是，一下動用七十多歲的長輩來輪職照顧，一下傳送簡訊詢問家人醫生的意見卻又聽不進半個建議，每個人手上都還有自身的工作，加上這麼雜亂無章的照顧過程，最後人人身心俱疲。整個大家庭群龍無首，加上1800的金錢和親情之戰，我明明置身事外，卻硬把自己往事裡堆，好像嫌自己不夠忙似的… 小表姊一聽到我要回台灣，像抓到救星似的。「我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探望五家嗎？」 「當然可以…」我想都沒想。 「如果有什麼不方便你可以跟我說。」她體貼道。 「有什麼好不方便的？五家可不稀罕我，多一點人去才熱鬧。」我完全只是做自己，根本不是誰多想見到我！這一面對我來說，只是道別。親愛的老公和我住在半個地球遠，面對生離死別，我們早就放棄最後一面，坐火箭都趕不上~~媽媽的離開教會我們，清醒時的相處遠比送終的意義，大上千百倍；二十年的美國文化，教會我們道別。 好好的、認真的道別，可以讓生命了無遺憾。 這一趟比商務出差還短暫的行程，對我自己的意義，真的儘在道別。當然，這熱情的旋風對家人而言，無疑是一強心針，希望能夠鼓舞大家的士氣。 婉拒了四點之約，一群人在我下機幾小時候，全在五家集合。 親愛的老公有一副巷尾講話，巷頭都聽的見的內建麥克風喉嚨。連他都說，長輩聽不見他講話，對我來說長輩的世界就是接近無聲。我可不想老遠飛了一趟結果只能比手劃腳、話都不能好好講。對於別人不解決的問題，我永遠都想的出「史無前例的解決之道」。你不帶助聽器，我帶麥克加喇叭總行吧？ 長輩看見我的忽然出現，眼眶一紅。沒等他掉下眼淚，我開始瘋言亂語，使出渾身解數逗人開心，加上麥克風和小喇叭的現身，大家無不開懷。起先沒人想用，但講沒幾句每個人都知道，長輩根本聽不見。我的上課用麥克風飛了半個地球完全發揮功能，只要一人拿著喇叭在長輩耳旁，要說話的人傳一下麥克風，長輩可以聽的一清二楚。我心裡大讚自己的創意和聰明，這樣的聊天太有品質了！不枉我飛這一趟！ 坐火車上台北也好、薪水小偷也好…大家都很努力，在我下飛機的星期四，火速團圓！ 混亂中，我仍留了短短幾小時給自己。SPA對我來說不只是身體的放鬆，也是腦袋可以完整的、不受干擾的好好運作、思考的時間。這兩小時像2分鐘一樣，躺下去就被喊醒~~ 腳步幾乎是不能停下的，只有四天，沒有一分鐘可以浪費！衝出SPA，和好友天南地北百無禁忌盡興的聊了幾個鐘頭，我的身體連時差的能力也沒有了，眼睛睜開，就是星期五。

聽到我要回台灣，朋友們羨慕不已！真好！孩子大了，離腳手（台語），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也有朋友想的多一點，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在溫哥華旅遊，明明宇眉在山上滑雪，我這媽還要負責送酒過去給這群晚上等著宇眉回來開趴的孩子！） 公婆身體硬朗，一樣每週爬山兩天、逍遙自在，而且，真的有事也該是我親愛的老公回去。 那，這四天快閃是為了什麼呢？是坐飛機不是坐高鐵耶…我知道大家好奇不已… 想了好幾天，還是不知從何下筆。但，這段故事絕對要留給下一代，別重蹈覆轍，上一代用生命演給你們看的悲劇。 （幸好我是那種一個人也可以在陌生城市享受自己的人。否則先生和小孩都在山上，我這溫哥華市區一日遊該怎麼辦？） 美少女不小心發現自己身上的硬塊是我立刻買票的那根稻草。要不是親愛的老公人正好在台灣，我是等不到放假才飛回去的。 過完年，姊姊忽然傳來簡訊，美少女發現自己的腫瘤，父母都是醫生總有貴族待遇，雖然我聽的從背脊一路涼上後腦，仍鎮定的安撫大家，「皮膚表面有粗糙嗎？」好像我是醫生一樣！「那一定是良性，切掉就好。」可以想像手都在發抖的姊姊，不知多害怕要面對這整件事，更別說同時還得照顧住在加護病房，氣切、插管的高齡婆婆… 我打給親愛的老公，「你在小孩進手術房的前一天，一定要下去台中，陪在我姊身邊。」 「可是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厭頭真的呆。 「你人在那就對了！他們都會說他們不需要、沒關係、不用…但不是這樣的！人多就是一種支持，不管是心理或是實質上的幫忙，你千萬不要聽別人的…」幸好我那厭頭老公是全世界最聽某嘴的男人。當然他更知道若沒做好我的指令，一個月飛兩次美國紐約這種事我也是做的出來，為了省自己荷包，他最好言聽計從。 我姊需要我！雖然她沒這樣說，但我自己說的大聲…我要回去陪她！ 我妹也需要我！雖然她更沒這麼說，但五家長輩年前忽然驗出兇猛的皮膚癌，全台沒有幾個這樣的病歷，連台大都束手無策。化療從年後開始，整個大家庭群龍無首，病的病、倒的倒、哭的哭…五家不是我家，當初我服父喪時把我往死裡打的，就是這群人。說實話，我根本不用也不欠任何人，誰病誰倒都不關我的事。 可是，阿濃就在病人旁邊，偶爾也得過去一線支援，生老病死擺在眼前，鐵打的心還是會融化。 從溫哥華到西雅圖，我上了沒有豪經艙的飛機回台灣 。拍胸自信，這次不用買好的艙等，不是假期的星期三，應該可以躺平睡回台。結果事與願違，根本一個空位也沒有。整個機艙全是和我說不一樣語言 的東南亞人，我感覺自己到了神奇國度，要不是已經累的半條命都沒有，眼睛一閉就是8小時，這13小時恐怕難熬。 沒人搞的清我們一家三口到底人在地球的哪個城市。台灣家人以為親愛的老公送我到紐約機場，殊不知我進出紐約都是自己開車。美國朋友以為我回到台灣是親愛的老公來接機，其實我拎著行李、跳上機捷自己回家。懶的解釋親愛的老公早已從台灣飛到西雅圖，我們全家不只團聚還去溫哥華滑雪、度假，結束後我才回台灣。不然為什麼前後九天的假期只能在台灣停四天？因為其他時間玩掉了啊！這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行程，我也不再多費唇舌。 簡單梳洗，我開始了比台灣龍捲風更精彩的四天~~ 二樓門聲響起，我飛身下樓，連鞋都沒穿。八十多歲的阿姨看著我直喊「阿欣…」，我說，「阿姨我不是阿欣，我是阿茹！」走近了我才知道，她看不清也聽不清，完全不知我要回台灣所以楞了五秒才搞清楚，我是我。 二十個孩子裡，我從來不是一個她喜歡的晚輩。過去她呼風喚雨，至今仍活在自己女王的國度裡。人物介紹的話，我說她是一個以恨為生活支柱的角色，從掌管一個醫院開始，先和丈夫家人對峙、恨之入骨害死我媽的我爸、再和自己的孩子決裂。近年和兄長五家調度一千八，整個家族因為五家和阿姨的一千八陷入緊張的旋渦。 「阿姨你要自己去醫院回診嗎？」我問。 她是高齡的癌症病人，但滿腔仇恨讓她對生命充命鬥志！ 「我自己坐車去女兒那，再去醫院，不然怎麼辦…」看到我還是高興的，雖然我不是重要人物。但人老了就是需要我這種彩衣娛親的花瓶負責娛樂大家… 「找點讓自己快樂的事做吧！」我實在幫不上他們的忙。 「怎麼快樂？」她慢步的跺下樓，充滿憤怒的聲音，和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無限感嘆，光著腳走回三樓。 我的媽媽排行老七，下面只有一個弟弟 – – 小舅，除了他的兩個親生子女，第三個疼愛的就是我。不幸的是，這些年來風風雨雨，與世無爭的我不知為何成為這群舅舅阿姨的出氣筒，但，回到台灣我仍不計前嫌一定向小舅報到。 「你等下要去五家嗎？」小舅聽到我的聲音，像不知多久沒講過話般，一股腦的全倒出來，我的腦容量不夠，飛了半個地球後的時差加疲倦，CPU跑不動，電腦和筆都拿出來做筆記，還是跟不上… 「我等一下就會過去。」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插嘴的機會。 （同個時間，父女兩幸福的在西雅圖看百老匯） 「你要不要四點過去？」我奇道為什麼去五家還要看時辰。「我和大家約好了早上過去。」 「那你四點要不要再來？」這個四點，他講了兩次。 「今天五家和阿姨要簽1800的債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一邊是我哥一邊是我姊，我不知道要怎麼辦？」 原來，我回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