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仍然進進出出、我們一家三口依舊忙的不可開交。原本以為二月可以完工的地下室,進入四月還看不見交屋日期。我一直好意提醒,四月的春假,我們家可是有一家四口的朋友遠道西岸前來度假,你們千萬別到那時還和我住在一起…
南美洲人天性樂觀,「不用担心,我們四月有別的工作。」
但,日曆早已進入四月,他們還是快樂的和我們同住。
我的白天,早也給工作占滿。但不知為何,還是給人一種白天就是喝咖啡的休息時間。
我有個注意力不能集中的五年級學生,台灣管叫過動症,美國說是ADHD。教她彈琴向來要耗費我比一般學生多的心力,但,我說她有自己的學琴方法。
五年級,在我們這,她進入了國中。很明顯的,她有了非常不愉快的國中生活。一直和她近距離工作的我,不用她說,我也看的出來,這孩子不開心。
這天,我們討論著鋼琴發表會的曲目,她說,她想彈獅子王裡的歌曲,因為她才剛參加學校音樂劇演出,非常熟悉也喜歡它的音樂。我答應她,會試著找出合適她程度的琴譜。
這就是我的白天,樓下熱熱鬧鬧,樓上我也七手八腳。
一首十頁的歌,我得重新整理、改短,否則一個學生彈完就五分鐘去了,今年我有四十五個學生,音樂發表要彈幾小時?再來,十頁的歌對這個學生來說難以吸收消化,非整理出她的版本不可。
修定後的第一版本,總長七頁。上了五分鐘的課,我就知道她還是學不進去。一來這種耳熟能詳的曲子,孩子不太願意一個個音符去讀,他們急著想彈出美妙的音樂,所以雙手遠跟不上眼睛和腦袋裡的音符。二來流行音樂有時音域較廣,不單只停留在五個手指五個音符。大幅度的移位兩下就考倒我這個問題學生。
我不勉強,笑笑,「如果太難我們可以繼續學這首歌,但音樂發表會彈別首歌。這樣你就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孩子看向我,慢條斯理卻字字清楚,「除了這首我不要在音樂發表會彈別首歌。」
我不知道別的老師會怎麼做。但,我聽到了她的堅持。
把宇眉送出門後,也才七點多,我翻出修定版,再改、再寫。我的早上,還有家長學生、褓姆學生、阿嬤學生…我得在他們來之前完成我的重寫樂譜。
一張桌子亂七八糟,親愛的老公就坐在我的對面享受早餐和熱騰騰的咖啡。
不知為何,即使如此,工人還是覺得,不能電話打擾親愛老公的工作,可是,可以隨時給我瘋狂敲門、打斷我的在家工作?
好不容易二版修定成四頁,我立刻給學生媽媽打了電話,請她過來拿新譜。
學生媽媽進門看到我剪的亂七八糟的譜,眼眶一紅,眼淚奪眶而出…
我心也酸,靜靜傾聽她的故事,孩子困難的學校生活和父母的努力。看著自己孩子,不再笑了、也不熱愛食物、一切學校的學習對孩子而言就是困難,母親的小小心願只希望孩子快樂。我告訴她我和孩子的對話,原本我也是想勸退,在她堅定的表達後,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幫助孩子完成心願、想盡辦法也要寫出她可以彈的版本。我很慶幸自己有聽到孩子的聲音,而不是試圖打消她的念頭,我不知道她的這一年這麼困難。
音樂的世界,真的很療癒。
「眉眉,姨媽問你能不能唱Moana的歌,How far I’ll go 給她聽?錄下來寄給她。」親愛的老公問道。
眉眉眨眨眼,無辜的回答,「為什麼不叫Moana唱給她聽就好?」
我們母女,用我們的音樂,帶給身邊的人許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