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只有眉眉一個小孩,我真的不會知道,別人的小孩和她有什麼不同?更不會知道,養她這個小孩和養別的小孩,有什麼差異。我想所有的父母應該都是這樣的感覺,不是不想而是沒機會了解,別人的小孩或別家的狀況。
常聽美國台灣朋友說,大家的小孩都一樣啊!因為眉眉年紀比大部份朋友小孩大,所以,我也常聽到這種對話,例如我們在聊猶太成人禮,朋友會說,等他們小孩到那個年紀,自然就會有成年禮的邀請。意思是,他們不會沒有只是時候未到…
或者,我孩子現在還小,所以沒有太多和朋友playdate、一起玩的機會,長大自然就會有了!
好像,你家小孩會的,我家小孩一定也會。你家小孩有的,我家小孩也會有。因為,我們大家都一樣!
事實是,親愛的老公和我不是獨樹一格,但我們養出了一個和台灣美國小孩不同,也和美國的美國小孩不同,更和我兩自己也不一樣的小孩。
(覺得念大學後運動不夠的小麻雀,每週竟會找兩天跑步健身!)
十五年來,每天我接觸的小孩,十個手指常數不完。用家長的說法,我幫他們一起養小孩!這句話很有意思,因為這些家長都知道。這老師整天幫他們罵小孩,可能,比他們自己罵的還兇!他們把小孩當成另一個人,所以非常尊重;我也把小孩當成另一個人來尊重,但保留一些台灣傳統,不趁未成年把孩子教會,將來就教不動了!
就這樣,我的每日生活,從小麻雀、到雙胞胎、一家又一家的中文學生、到一個接一個的鋼琴學生,雖然不是每一個,不過為數不少都變成了我的孩子!12年級雙胞胎跟眉眉告狀,「今天挨怡茹老師罵,因為全慧沒有自己的行事曆。」上課中,我讓孩子們拿出行事曆,要核對接下來兩個月的課表,馬上要進入大學的她們,和去年這時的眉眉一樣,行程破表。
(和同學自己安排了晚上滑雪的多彩多姿大學生活)
全慧比全真早幾秒出生,兩人行影不離,對大部份的來說,兩姊妹長的一個模子印出來。全真翻出行事曆,全慧則擠到她身邊。「為什麼你要看別人的行事曆,你的呢?」我問。
全慧指指自己的大腦,「我的行事曆在這…」
我當眉眉罵,「為什麼你可以沒有自己的行事曆?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一份。」罵全慧得中英夾雜,不然她只聽一半懂不是浪費了我的精髓。「你最好這兩個月趕快學會怎麼用行事曆,否則到大學怎麼生活?」
眉眉的每週行事曆!這樣忙碌是要如何用腦袋來記住每一個細節?
全慧解釋,「可是學校的事已有學校行事曆為什麼還需要自己的另一份?」「因為學校只是你生活的一半,那另一半的事情怎麼辦?我們記一半忘一半嗎?」罵人從小無需草稿,「而且不只要有行事曆,每天你都要一看再看才不會忘記今天還有多少事要做。」全慧大學申請的很不好,沒多少選擇最後決定到康州念書。全真這半年對自己的事非常認真,有沒有行事曆馬上比個高下。會這麼斗膽下結論是因為光這幾個月,我就聽了不下幾次,全慧又錯過哪件事的截止日期…即使旁人又氣又急也幫不上她的忙。
今天,雙胞胎從大門進來客廳準備上中文課時,8年級的查理還在上最後幾分鐘的鋼琴。從琴房門離開的查理沒有和雙胞胎打照面。
我走進客廳,雙胞胎摀著嘴大驚小怪,「你把他罵哭了嗎?」
「你們耳朵怎麼這麼好?我不是把麥克風關了嗎?」把學生罵哭很稀奇嗎?
「還是聽的到你在講什麼啊!」雙胞胎像眉眉一樣,不管我怎麼罵還是愛我,當然,被罵那時每一定很氣,絕對想奪門而出。
「因為他整星期沒練琴,今天當然彈不好。彈不好又生自己的氣!」我解釋發生了什麼事。「音樂會快到了,這些大孩子我寧可你們現在哭也不要當天哭。」罵人,是我的家常便飯。
小麻雀,就是我這樣十八年罵出來的產物!
許多人說,我很幸運生到她這樣的孩子!天知道親愛的老公和我,比誰都知道她的個性疏懶,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五歲數學算不出來會倒在沙發,我長大就會了!個性和天生的智商、腦袋改不了,但做事的態度和標準,卻是可以訓練的。拿著行事曆追著她跑,十多年;每天飯桌上一改再改她講話的方式,這句話該這樣講;遇到那件事應該那樣處理…從小時候「教育」她要怎麼做,到青少年「建議」她可以怎麼做,大學後我們夫妻看著她這樣做…現在的她,有自己的生活、想法,看的見台灣土生土長我們的影子,也看的見美國森林小鎮白到不行的文化。
兄弟會、姊妹會就是一個超越我能力和知識的團體。只從電視上看見、學到,我根本不知它是什麼就先入為主的,不喜歡。
眉眉從入學後,和我們聊了許多兄弟、姊妹會的事。例如華大有二十個兄弟會,十五個姊妹會。每一個「會」,有一間自己的「房子」,有些房子大如城堡,有些房子比較平實但一整棟樓可以容納數十到上百個學生。所以我終於了解,原來要進這些兄弟、姊妹會,就像在找工作一樣。從想去哪一會,自己得先研究,每一個會的「社會階層」和財富、要求在校成績GPA標準都不一樣。眉眉說,「社會地位排名第一的姊妹會,要求申請者坐在洗衣機上,如果轉動時身上有會晃動的贅肉,得先減掉才有機會進的去。她們要的每一個都得是模特兒般又瘦又美、成績好的成員。」
我開了眼界,這是怎樣的殘酷舞台?可也反應出我一直說的美國,是個不能說出來、但明明只打造精英的現實國家,從種族、外型到成績、成就,通通算在內。
眉眉挑了自己比較有興趣的幾個姊妹會,從遞送申請表開始,到層層面試,一關又一關,整個過程花了好幾個月,終於在最近,三個姊妹會都走到最後一關。殘酷舞台同時已刷掉她大部份的朋友,我這時才學到,原來姊妹會不是任何學生想進就可以進的了。就像蘋果和台積電這種公司,是大家的夢想卻不是人人能進。
「我拿到三間offer,現在要想一下,哪一間姊妹會是我最想去的?還有,要怎麼拒絕另外兩間?」
我們都很好奇,小麻雀要怎麼選?
「我選這個姊妹會的房子非常舒服,她們的社會地位雖然不是第一,但排的夠前面了。畢業生在業界的表現應該很好,所以會捐很多錢把房子越蓋越大、整理的更舒服。」原來,姊妹會就是要找同質性接近的一群人,一起生活、變成姊妹,希望,將來的這些關係,可以用在未來的人生和工作上。說來說去,美國人、猶太人,全都在做一樣的事,這個國家太大、人口太多,所以他們用各種方式,找出「自己人」,希望能夠在人生道路上,團結合作。遊戲規則很清楚,能不能進美國社交圈,各憑本事。
四萬多人的學校,大家全都要搶這根本沒幾個的位置。看著孩子們擠破頭,親愛的老公和我,慢慢的更加了解,成人後美國社會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