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02 小擦撞大驚嚇

眉眉離家後,生活終於可以有更多自己的時間。我從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女人,星期五下班只要可以,我就是慾望城市女主角,曼哈頓是場景,聽音樂會、看百老匯、打牙祭…,有人陪我很開心,自己一人也自在。森林小鎮的朋友笑,「露薏絲不用去空巢媽媽互助會,她根本太開心,人家會把她踢出去。」

「你帶我的手機,裡有火車月票。」親愛的老公把從不離身的手機遞給我。

「可是,我得在火車上用我的手機,我欠了好多簡訊沒回。」來回曼哈頓和森林小鎮離峰時間的火車單和要50分鐘,除了欣賞沿河美麗風景,我可以在車上完成許多工作。「你沒有電話可以嗎?」我再問一次。

(小麻雀的大學生活真是美的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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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老公怎麼不懂,我沒日沒夜工作,睡覺時間都不夠了,根本沒空傳簡訊。「沒關係!我有電腦。真的需要時可以叫眉眉FaceTime我!」

我們夫妻現在的生活除了需要第一時間被小麻雀找到,完全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需被找到、沒有電話真的完全不影響生活。「來回就6小時而已,沒問題的!」

「我送你去車站!」親愛的老公寵妻無極限。「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我自己開車去就好啦!你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在家休息,不用這樣跑來跑去!」和小麻雀完全相反,小時候不只是個不麻煩的小孩,現在的我也是個不麻煩人妻。「沒關係!你可以跳上車就走」他堅持。

其實真的差五分鐘而已!我笑著看向像太陽一樣永遠溫暖的他,沒說出心裡話,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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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是個只要你願意花錢,有吃不盡美食的好地方。和朋友聊天的時間特別快,一下晚上八點。雖然已留言給小麻雀,兩隻手機都在媽媽身上,有急事可以打給我,或Facetime爸爸,我還是非常小心的把手機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有段時間,我知道手機振個不停,一下子也分不出是親愛的老公手機在響,還是我的手機有人狂叩。從來沒有手機病的我,看了兩眼知道是小麻雀在找我們,心想親愛的老公應該會處理,直到快九點我才把手機拿起來。

不看不知還好,一看到這照片我的心完全漏跳兩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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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一隻手機狂刷留言,發生什麼事?另一隻手機試著連絡小麻雀和親愛的老公。

沒有任何人比眼前這朋友貼心,她馬上翻出耳機給我,「用這個講…」

罪惡感像黑洞襲捲而來,我內疚自己是怎樣自私的母親?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竟然沒接到小麻雀焦急萬分和不知多恐懼的電話。

親愛的老公接起電話,「人沒事!小擦撞而已。」

我鬆了一口氣,「你到現在才看到?我現在正在打電話給保險公司。」他笑。

「對不起!都是我把兩隻手機帶出來,你這樣有辦法做事嗎?」我充滿內疚,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外享樂,把問題全丟給他一人,連好工具也不留。

「沒問題!你去吃你的飯。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一下有這件事,但沒大事。」我常說,我的人生做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嫁給我親愛的老公。

「我來打給眉眉。」掛上他電話,換打給還在現場的孩子。

「你還好嗎?」我這種母親真的很累人,一顆心永遠掛在孩子身上,明明是她出事,我的心就是有種要從嘴裡跳出來的感覺。

她已經平靜許多,至少我聽的懂她每一個字。根據親愛的老公說法,事發當時他接通小麻雀,她哭的連話都講不清…

「我們現在在這裡等警察,不過那個阿姨已經走了。我和Aden和Mia還在這…」不想把她綁在電話上,我簡單的告訴她,「人沒事就好,等你有空一點再打給我。」

最倒楣的就是和我出來吃飯的朋友!整個給眉眉的小擦撞搞的我兩心神不寧,好好一頓飯我連吃了多少錢都不知道?帳單就給她拿走付掉,還打包了一大袋讓我帶回家。

「我們趕上鬱金香園的入場時間。」小麻雀傳來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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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已回到森林小鎮,10點多的火車開的特快,比表訂時間早了5分鐘。雨下的不小,站在月台我自責到底為何偷懶不開車出門?非得讓親愛的老公出門淋雨、只為接我回家?

有心情傳簡訊,應該有能力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打給肇事者。

「大家排隊要上高速公路,我在看左邊的車,沒注意到前面的車…那個阿姨下來的時候很兇,她看起來可能是35歲左右?開一台卡車,然後身上好多刺青,看起來好恐怖。應該是下來看到被電動車無緣無故撞上更生氣吧!我把所有的證件拿給她,告訴她我們有保險,我們兩也都打了電話報警。」這時小麻雀已可以把故事說的精彩。「她看我哭的很傷心,後來就開始安慰我,說沒關係,這就是我們為什麼需要保險的原因,保險公司會處理後面的事。」

「她還問我你爸媽會來嗎?我說他們在紐約。她拍了照,說不等警察了,要離開前還過來抱我,跟我說不要讓這件事破壞我的週末。其實她人很好!」小麻雀說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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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保險公司看過親愛的老公寄去的照片,接下來就是他們的工作 後,大概是擦撞太小,孩子們沒等到警察,決定繼續前往原定計劃。給意外拖延了一小時,不確定是否來的及七點入園,想不到今天延至八點,孩子們終於在驚魂的眼淚後恢復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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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慰道,開車難免有意外,人平安最重要。她自責不已,你們可以用我戶頭的錢去修車。

思緒飄到二十多年前自己在洛杉磯的那場車禍。那是我到LA的第二個月,8月初,朋友載我回家的路上。他一個不專心,要從最內共程車道切往匝道下高速公路。LA除了共程車道,旁邊是6~7線極寬的高速公路,而且速限65哩,大家都是70哩以上的高速行駛。

副駕的我早已看到旁邊的車,但朋友從駕駛角度沒看見他右側、正好在車肚旁的車。我出聲制止時已經太遲,兩高速行駛的車輛應聲撞上。我抓緊門把,朋友嚇的用力的將方向盤左打,畫面完全是電影場景,我們的Pathfinder在高速公路上360度打轉,一次又一次的撞向左側護欄。我什麼都不能做的看著四面八方閃躲我們的車子,我知道,自己一直祈禱,千萬不要有人撞上來,否則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那幾分鐘像一世紀般漫長,好不容易等到我們的車完全停止,朋友已經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們擋風玻璃前的車頭已完完全全看不見了!但老天就是要留我。神奇的擋風玻璃和每一扇窗竟然全都完好無損,我們兩一滴見血的皮外傷都沒有。可是,大力的撞擊確實讓我有劫後餘生之感,知道自己這條命是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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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還沒推出車門,警車、消防車、救護車已經駛來,把我們團團圍住。被我們撞上的車看起來沒事。我知道自己很快抬頭看了一圈四周的狀況,然後伸手按住朋友,「你還好嗎?」

他雙手仍握著方向盤,動也不能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能力向我點點頭。幾個英文字都說不出的我,知道現在的他比我更無法處理現場,我推了車門,像電影裡那種怎麼打都不會死的超人,好端端走下車。油箱想當然破的徹底,踩在全是油的路面上,我感恩車子沒有爆炸起火。一群人湧向我們,單架、警察、消防員,我大聲且清楚的說,「I am fine。」我知道所有人的表情都驚奇著車撞的一半都沒了,怎麼裡面的人毫髮無傷還可以講話?

那時我也不過二十五歲!但有一個比楊麗花還會哭的媽,從小我就知道她哭我就不能哭,因為每個人都哭沒人有辦法處理事情。後來我就變成一個遇到事情的第一時間,不管再苦再痛也從不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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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歷歷在目!對方試圖走向我們,但警察在很遠的地方就把他們攔下來,不讓他們靠近。每一個前來救援的人都非常親切、專業,只有能力說出幾個英文字的我,在整排都是被我們擋住的車的高速公路上走來走去,其實真的是人生奇景,要跟警察備案,還要安慰那個魂都回不來的朋友。因為覺得我們兩都沒外傷,所以決定不上救護車去醫院,(現在想來這真的是非常錯誤的決定),警察請我們打電話讓朋友把我們接下高速公路,他們還有凌亂的事故現場得處理。我兩坐上三個朋友急忙趕到的車上,駕駛朋友仍沒有說話能力,我記得一群男同學們佩服不已我的鎮定。

但,回到家打算洗個澡讓自己冷靜下來時,我才發現雙手手抖的連蓮蓬頭都打不開,我就是個事情都處理完後、慢十拍才知道原來是要害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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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台灣的大半夜,我撥了電話給媽媽,睡眼惺忪她一點都不想和我講電話,當然,對她報喜不報憂也是我自己的習慣,我有點動怒她的不關心。媽媽給罵的莫名其妙,「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在家嗎?」

講沒兩句電話便掛上。直到現在,我都記得自己那時了解了一個道理,我選了別人無法理解和體會的人生,怎麼能怪責怪別人的不關心?媽媽根本沒有能力想像,剛剛我經歷了什麼叫撿回一命的事故?

比起整台車當場就報銷的事故,眉眉不過無故把車撞出一個印記就可以哭倒萬里長城,我這媽還內疚萬分沒有第一時間接到她的電話。我自己是事發好幾小時後才打電話給媽媽,而且講不到五分鐘就結束,最後得自己安慰自己,隔天還得回頭安慰媽媽我真的沒事!

我想,就是有一個很會哭的媽媽,所以會有我這種不會哭的女兒。因為有不會哭的媽媽,所以我的女兒又變成楊麗花!遇到事先哭了再說…

會哭的人生比較容易!看著小麻雀明明是開車撞上別人,最後對方還來給她一個大擁抱結尾。我這不會哭的人,不管是誰家問題都得站上第一線, 因為只剩我不哭所以有能力把話講清楚。

(櫻花盛開的校園學生和遊客一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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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帶兩隻手機出門過,第一次就遇上需要用電話的重要事件,到剛把車險自付額調高,立刻又要修車,人生完全就是墨非定律,屢試不爽。自以為算的很好,老天爺永遠讓我們計劃趕不上變化!根本不用自作聰明,花時間算人生、算錢,怎麼算都是,該花的省不掉,不該花的自然輪不到!何不省了力氣好好過日子?我還得了個換角結論,如果人生還有下次,我也要當楊麗花,打不死的超人換別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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