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25 聽我的好嗎?

台灣僅停留四天卻繞一大圈,好不容易準備飛回紐約!我收著簡單的行李,順便和上門的家人一一話別。五家三小孩都把我當朋友,小公主從不缺席我的送機,即使在長輩已躺在醫院的這天。

照顧病人不是件簡單的事。我們姊妹在媽媽二十年前發病時就學會!從身體到精神上的疲憊,到數不清的重大醫療決定,面對死亡的恐懼,加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誰要做什麼?誰要負哪些天的照顧?接下來的病人生活要怎麼過?陪病人的生活又要怎麼過?沒有遇到前,是憑空想不出這些事難度到底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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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9月18 ,親愛的老公和我走入法院公證結婚。

2004年9月17,宇眉報到。

滿月,媽媽準備上飛機當天,台灣沒回成,直接進了急診。

回憶那段時間,起新手媽媽的我還來不及享受當媽的快樂,直接跌入將要失去媽媽的地獄。我們夫妻相識一個月就決定結婚,接二連三大事發生時,我們只是新婚陌生人,兩人的新婚生活還沒在異鄉開始,就得結束,還多加了一個嬰兒。

為了照顧媽媽,我們夫妻完全放棄原有的生活,連綠卡都放棄了,真真實實的不知道,我們的未來在哪裡?不只是我,阿濃也放棄了她才剛來美國要開始的碩士,回到台灣擔任二十四小時看護;姊姊帶著兩個不到兩歲的小孩,台北台中跑,說她整天待在媽媽身邊一點也不過份。那時,我們每個人,都才二十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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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該放棄自己,陪伴、照顧在父母身邊,才是「正確」、或者「對」的!只是,從我眼裡看出去,這群五十多歲的照護者,和我們當初二十多歲加上一串小人粽子的做法,只能說天攘之別。

我無意批判,不過,我想幫忙。疲倦,我懂!我有整整兩年從未一覺到天亮的經驗,當然,不全只是照護媽媽,還加上那隻剛出生的小小麻雀…沒有自己,我懂!本來每天想做的事,現在得配合病人的作息,還要等下別的照顧者來才能離開。一天三餐!我們也懂,當時我們不只要負責病人的營養,還有一「大」家子的人每天要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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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會用我們當初更困難的處境,責怪別人辦事不力。但,五家需要幫忙時,找的是七十多歲別家長輩來支援;需要救護車時,也是急電別家七十多歲長者…我了解他們已無力顧及別人,眼前癌末長輩最是重要。那天,八十多歲的病人血氧急掉,七十多歲的照顧著嚇的不知所措,現場沒有別人,結果阿濃到場支援,七十多歲照顧者血壓肯定飆過200、滿臉通紅,地上一片混亂,急電五家小孩,不是連絡不上,就是趕不回來,最後救護車人員來到現場,五家小孩堅持病人一切正常無需送醫,留給這群幫忙照顧者一陣錯愕…

試著用最溫和的聲音,解釋看護的重要,遇上緊急狀況時找身強體壯的專業人士來幫忙的重要…公主像跳針般,「我不能固定時間」、「我家不喜歡有別人進出」、「我的行程沒有辦法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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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除了我,無法控制顏面神經的兄弟姊妹非常識相的走開、坐遠,深怕一個不小心說出不得體的話,壞了我安撫公主的大事。其實他家好壞根本與我無關,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做出好一點的決定,不要影響到身邊其他家人。我們這個大家庭,最大的問題就是出在,每個人都只想到自己、也盡可能的教育小孩,成長為公主王子,不需要考慮別人,因為,公主王子才是幸福的人生…

用最大的力氣,解釋遇上家有病人這一事,每個人都需讓步、妥協,還要合作,才有辦法在夾縫中繼續每個人的人生。

飛機還沒上跑道便呼呼大睡,早不是「特別」,不過是我的「日常」而已…

紐約機場永遠只有混亂兩字可行容,同時好幾班飛機抵達,機場人潮之多難以想像。我推了行李,給司機大哥打電話,「我可以到出境等你,那裡人少很多。」我建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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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沒關係,你推行李不要多走一層到出境,我很快就到了…」司機大哥非常想讓我覺得他的無微不至。

眼前看出去,車已不是雙排停車,根本是四、五排停車,我想破頭也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很快就可以突破車陣?吹著寒風、我好不容易把行李推到指定位置,十分鐘過去,四五排車陣沒有改變,加上警車趕人的警笛聲,我覺得住紐約心臟真的要非常強大,這場面和聲音,足以讓人血壓200…

我再打一次電話,「你確定不要我直接上出境?」我真的好想趕快回家,一點不想在零度的室外再等半小時。

司機大哥終於鬆口,「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到出境真的是會快一點!」

我嫌麻煩啊!所以一開始就說要去出境,如果每個人都聽我的,世界就會天下太平,我完全可以不用在冷的要命的人牆中穿梭,現在還要回頭走一次?但,這些話,我道行高到可以一字不出!明明狼狽又累,還是滿口感謝對方的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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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嗎?回家前我多停了五家另一個住在紐約的公主家。五家長輩思念孩子,可是孩子們不知用什麼判斷,可以暑假再回去看長輩都來的及?我體貼過人,從開始買機票到回台灣,支字未提我想回去看長輩的念頭。我不想給自己生命留下遺憾,錯過道別的時間點,雖然,沒人在乎我,可是,道別是我對人生劃上句號的方法,它讓我覺得了無遺憾、可以無牽無掛的繼續往前。

百忙中我這局外人都擠的出時間,回去看不是父母的家人。為了不給任何別人有「需要回台」的壓力,親愛的老公和我口徑一致,「她瘋瘋癲癲,就愛這樣跑來跑去…」其實,我根本累的全靠毅力在撐著眼皮,而且等一下還要自己開車回家…台灣家人深信,親愛的老公會到紐約機場接我;美國朋友以為,親愛的老公會到台灣機場接我。殊不知我來回都是自己推著行李跑的馬路小英雄,親愛的老公人在西雅圖!

紐約二公主家,我用著一慣的柔聲,解釋四天來看到的情況,「如果可以儘快回去走一趟,是最好的,小朋友們不回去嗎?」我用不越線的方法,傳遞我覺得時間不多的訊息,接下來的決定和判斷,就不是別人能多事的了。

森林小鎮說,我們這一家,是being loved – – 很被愛 – – 的一家人!是的!完全沒有爭議。但,這被愛不是天生公主、王子所以集三千、三萬寵愛於一家,我們也不是為了搏得被愛才這麼拚命。我們三個,只是很努力,做我們覺得,對的事!人生不就是圖個盡心盡力、了無遺憾、自然會快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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