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回到紐約!
北國的冬天從來就不是沒有住過的人,可以想像出的辛苦。雖然,今年雪不多,但冷起來仍是要人命。
攝氏零下15度(體感-26度)/華氏2度
頻頻破紀錄的低溫,不管我水管開了幾隻、如何滴水、關掉幾隻、晚上只睡五小時就跳起來開水籠頭,零下近二十度,百年老厝就是挺不過去。一、二樓都有結冰的水管。難得休息的週六,我花了一整天用暖氣吹牆壁,還是有一隻水管冰凍的厲害,只能等它自己融解。
即使如此,我卻還是享受著一個人在家的日子。
過去,我說,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是綠制服三年。年輕的身心、有活力的學習、進大學就是單純而且全部的人生目標,再沒什麼時光比那時更沒煩惱,我只要管好每天起床、上學、念書就好。我知道,自己那時快樂的感覺,是接下來再沒有過的。
大學聯考結束的暑假,我遇上家裡巨變,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一如往昔,仍是那個嘻皮笑臉的女孩,追求者手指加腳指都數不夠,其實天真瀾漫的外表和我的內心,完全是分裂的黑與白。我沒有當學生的喜悅,也不喜歡輔大天主教學校的保守,這顆天馬行空的腦袋,給中文系這不行那也不行的教條搞的烏煙瘴氣,很快知道自己的大學四年,會陷在泥淖中無路可出,加上肩膀扛起分攤媽媽負責大家庭的辛苦,那時,我才十八歲。快樂,早就離我遠去。
上班後,我更加困惑!所以,人生,就是這樣的嗎?眼睛看出去,整個家庭、社會的價值觀,除了媽媽和我自己的小小家庭,每個人和我完全是百分之二百的不同。
大部份的人可以!可是我沒有辦法。因為,我實在是一個太有自己想法,而且沒辦法勉強自己的人。媽媽說的非常對,「你真的不適合住在台灣,你的一舉一動都太過離經叛道,這裡的人無法不評論你。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回來了!」
那我要去哪裡?我真的不知道。但,為了找答案,我選擇離開!
沒錢、沒目標、沒有能力,一開始的幾年,生活真的好苦。我問了自己幾百次,到底在做什麼?
生了小孩後、媽媽生病、離開,我們夫妻台灣美國搬了四次家,好不容易以為可以安定下來,換爸爸驟逝。我的三十而立之年,壓縮了人生所有的過程。
四十,是不惑之年,我知道,自己早已在這裡。我還知道,自己的心,已經知天命,而且耳順…除了看的開、放的下,快樂的感覺,竟然在不知不覺超越了人生過往的每一分鐘。
也許大部份的人害怕美貌不在、青春流逝,可是,我愛極了自己的不惑之年,對於即將到來的五十而知天命,也沒有任何一絲恐懼。
「你知道嗎?我的生命飽滿和快樂度,已經超越高中時代。」我們夫妻隔了太平洋,一天還是要講好幾次電話。我分享著自己對現有一切的感恩。雖然,沒有滿出來的錢,可是,奮鬥二十年,已到了想吃什麼就可以去吃什麼的階段,不用算一個月只能外食幾次,累的要命還是得買菜、下廚。正好,我也沒有滿出來的物質慾望、和填不飽的胃,生活可以輕易的自給自足、隨心所慾。夫妻之間的感情甚篤,加上磨合二十年的默契,即使兩人分開離半個地球,也絲毫不影響我們。年近五十的我們,對生命的掌控和自由度已經是拿到快樂的半張門票。
身體的口腹之慾滿足後,另外半張門票,其實才是最難的部份。內心和精神的滿足,給我們一家三人緊密的關係,和進進出出的學生、台灣美國的朋友、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姊妹們,填滿。
親愛的老公前腳一離開,我的國小同學,和我一樣隻身在異鄉,只不過我在紐約她在上海打天下的CEO,後腳到紐約開會。
最倒楣就是七年級的兒子!給瘋媽和瘋姨拖著整個紐約走。就是要看紐約!搭地鐵或坐車怎麼看的清?我們從Chelsea market開始,到little island,再到Soho, 中城繞一圈後回到Hudson yard。我很能走,因為我從小就有如牛的毅力。要當一個單親媽在上海打天下,我只能說,朋友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能夠離鄉背景活下去、而且活的好,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紐約很冷!我們走了一整天,沒人喊冷沒人喊累!
認識了幾乎一輩子的朋友當然有聊不完的話題。只要可以,下了班我就是往曼哈頓跑。有行動能力、和性格獨立的中年婦女,擁有不下於小麻雀豐富多彩的生活。年輕貌美的她們,正在學著開始精打細算的人生;年近半百的我,可以優雅的運用資源享受生活,所以我從不計較凹陷的雙頰和消失的蘋果肌。
小麻雀好幾次打給我,不是媽媽正在開車,就是我坐在火車上和她分享當日美食。她比誰都知道我一週六日的工作表,「你可以這樣真的很棒耶!媽媽!現在不用照顧我你多了很多自己的時間…」小麻雀從來不用擔心父母,不用為自己的豐富感到內疚。我的不惑之年,悠遊自在,也給我的孩子,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