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05 紐約台灣年

大部份的海外遊子,都會面對到底哪一天要慶祝過年這個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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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裡的猶太人勢力龐大,基本上紐約的公立學校行事曆是跟著猶太節放假的。他們的新年學校放假,連他們最後一天的新年,我們的元宵節概念學校也放假。剛到紐約生活的我,這些假放的我一頭霧水。直到自己被算入猶太家庭一起過節後,才開始習慣另一個文化。

我們中華文化雖然博大精深,但在美國的影響力沒有那麼廣大。直到這幾年,紐約市的學校終於開始多放一天「農曆新年」。我們森林小鎮沒幾個黑頭髮的人,這節當然輪不到。

每年我都會問自己一樣的問題!那,除夕我要上班嗎?初一我要上班嗎?我還會問自己,今年要怎麼慶祝?要和誰慶祝?

慢慢的我也學會,弱勢的華人圈會用最靠近新年的週末來「過年」、吃團圓飯。因為每個人都要上班上課,誰有時間和力氣在真正的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吃飯團聚?不是故意要反骨,或者標新立異,但大部份的美國人跟我新年恭喜的時間,就在除夕和大年初一。我很快就決定,既然你們美國人這麼重視我的台灣過年,我只好認真宣傳我們台灣人到底是怎麼過年?而且,我心裡完全覺得把「年」搬到週末才慶祝,整個少了年味!但,我完全理解大家的台詞,平日要上班無法過年的心情和無力感。這大概就是失根的蘭花的最大失去,而且根本不是什麼住在美國好,因為自然風景優美、居住環境比較好的外在條件,可以補足精神上和文化上的缺失,像極了沒戴眼鏡的千度近視眼,硬說一里遠外的美女漂亮極了般的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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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宇眉幼稚園開始,每年過年我都到學校教小朋友做春節活動。有時做燈籠、有時做剪紙,後來名氣越做越大,連學校要教「泡茶」都請我去教學表演。去年還有國小的家長請我錄製新年簡介讓他們在學校播放。宇眉同學的部份,有時我力氣多一點,就開放宇眉邀請同學到家裡來過年。和親愛的老公二打十幾個青少女是我的最高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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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即使整個森林小鎮都知道只剩眉眉和我相依為命在顧厝,仍是有朋友想和我一起歡慶虎年,「我們可以在農曆年那天和你分享台灣年夜飯嗎?」根本是自己邀請自己!幸好我是金馬影后,「當然歡迎!」明明我心裡本來是想把今年賴掉,和學生們隨便慶祝就好!

所以,初一,是一場個人獨奏會!到底要怎麼完成這一天的表演?為什麼我要滿口答應別人的邀請?

我想,我就是不想拒絕這些「外國人」!我就是要讓人家知道,即使在你們全部都是厲害的不得了精英堆裡,我這個土生土長的台灣人,也不會表現的比較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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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這幾天請假不上班?上菜請客有什麼困難?可是我不上班,怎麼分享給那群寶貝學生,農曆年的文化和紅包?如果我堅持上完大年初一最後一堂到六點四十五的課,那我來的及跟客人說七點十五就可以過來用餐的時間表嗎?一堆問題問的自己腦袋打結。

你瘋了嗎?你打算請幾個客人?每個聽到我要獨秀的人,都有種你別不自量力了好嘛的替我捏把冷汗。

總共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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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沒看錯。在除夕夜教到八點後的年夜飯上菜秀之後,我給自己大年初一難度更高的獨奏表演,是星期二,六點四十五下課後的七點十五分10人團圓飯!

菜色就是我們台灣的年夜飯。蘿蔔糕、龍蝦意麵、螃蟹米糕、豆腐、排骨,加上我使來使去只會一招的拿水好菜「下水餃」,從LA坐飛機來的台灣香腸、從台灣搭飛機來的鳥魚子和鼎泰豐八寶飯、還有黑糖年糕。不管客人敢不敢吃,佛跳牆是不可或缺的年菜。結果超級不滿意老遠買來的這鍋,只好把它改良成茹茹版火鍋…通通弄好後,忽然想到,忘記有一位客人吃素!只好再變出兩道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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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是了不起的大菜,但光要把食材都備齊,就先搞的我自己全身皮膚「體無完膚」,這件事也是好神奇,當我全身皮膚壞到一種需要靠類固醇才救的回來的發炎法,老天爺還是會幫我保留一張白靜的臉蛋,好像我做這些事輕而易舉、絲毫不費力般。

沒有易如反掌!是從眼睛睜開宇眉還沒出門就得開始煮晚餐。要計劃好幾個瓦斯爐、電鍋、烤箱、蒸鍋…全部同時上場,否則每道菜都是冷的不是很落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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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把亂到不行的廚房收成能見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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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變態的應該是,三點開始上課時,我還為學生們備好了台灣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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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難!真的!因為我貪心極了!想做好每一件事。宴客前要教完七堂課,讓每個孩子又是提燈籠回家、又是嚐到熱呼呼的台灣年糕。我的聲名遠播不是只因為住在一個沒有華人的地方所以占到便宜。即使森林小鎮本身沒有華人,網路上便宜授課的中文老師競爭激烈,大紐約市要到我們附近搶市場也不太困難,打下一片江山不是只靠運氣有辦法的。但我總跟別人說,我運氣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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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真的很優秀,我環顧一圈才發現,在座五位大人除了我,全是長春籐名校出身的美國精英,兩位哈佛、一位哥倫比亞,一位賓州大學。但,他們對我的氣定神閒和一桌台灣料理無不甘敗下風。

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完成的!新年中文課的其中一堂,就是教這些高中生如何準備十人年菜?怎麼招呼客人?誰負責開門、誰負責照相、誰負責幫客人吊掛冬天比大件的雪衣外套,還有煮水餃、擺盤、換菜、倒水。這些美國孩子一輩子去哪找我這種會對她們大聲吼叫的嚴格老師?但,我教給他們的東西,一輩子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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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驕傲的很。「你是帶了一個軍隊在打仗,但今晚的個人秀還是太厲害了!」哈佛朋友讚道。

光是一天七堂課,或者初一團圓飯,或者搖控台灣親愛的老公和台灣家人慶團圓,或者天寒地凍紐約大雪,隨便「一個」單元,我猜想都足以讓人焦頭爛額。而我,竟然把這些事,全包。誰說平日就沒辦法過年?這些人全是下了班下了課準時來到我家。明天也是個正常上班上學日,但十點半了大家還意猶未盡。客人真的幫忙很多,我的一個人撐全場不是秘密,大家儘可能在離開前把能收的東西全搬進廚房,因為初二指揮官要變回九堂課的老師。至少要先還我一個能工作的家讓我教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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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收個兩天是清不完這狼藉。半夜兩點,我至少清出了一點樣子,準備上床時,發現自己的雙肩已酸痛到連要換下那身旗袍都有困難,鏟雪加敲冰加宴客,精神的高度壓力和體力的耗損,從親愛的老公前腳飛離至今,我從灰姑娘進化到穿旗袍睡覺的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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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用同情的眼光,看著被留在冰天雪地的我,可憐我們母女寂寞的新年。身體的疲勞我沒要逞強,但,光是看到親愛的老公和台灣家人的團聚,我心中的滿足感就已不是文字可以形容。更不用說我還有這支軍隊、這群學生,加上臉皮比我還厚的森林小鎮朋友們!家人,不是有血緣就會站在你身後;朋友,不是沒血緣就不是家人。人與人之間,共患難後會知道,誰是真正的家人,因為,他們,永遠在那裡。被這麼一大群人擁抱著,我,怎會需要被同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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