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9 生活小故事

親愛的老公總說,我的忙碌和被人群環繞的生活,全是自找而來。我極力辯解和否認,但事實是我不折不扣、就是那個做決定,要這樣做的人。

只是我的答辯是,我不覺得自己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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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開心的傳了簡訊,給雪瑞,她是我疫情之後新結交的餐廳老闆娘好友。

「早安!你們大家都好嗎?我今天中午想點你們家的菜,等下我可以把想點的菜傳給你嗎?」

我手舞足蹈,開心的想著今天不做飯,給自己放個大假。

雪瑞秒回,「我最近很不開心,哭了好幾天,正想找你聊聊…」

ㄟ…我的臉就像小丸子一樣,三條線從天而降!我只不過是開開心心想來點個中餐,老天爺好像見不得我少一份工作般,今天不煮飯是吧!那你就有空去做諮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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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課表一般是下午二、三點開始,但餐廳午休三點才開始,那,我是要怎麼接這個案子呢?

電腦這頭的我,火速回覆,「明天星期六我不用上班,下午過來店你找你好嗎?那,我等下要點…」雖然接下這工作,但飯還是要吃。雪瑞很知道我的滿檔行程,「星期六難得你可以休息…」我也不敢說大話,通常我們這一家的行程就是像泡泡般,會不停的冒出來,所以我的算盤就是,且戰且走,但我沒敢馬虎、在行事曆上放了一個大大的雪瑞,提醒自己再忙都不要忘了這個哭了好幾天的朋友。

星期六是我最喜歡的一天。不用上班所以不用一直看手錶、跑行程,我起個大早,泡杯媽媽口味、很多糖和奶精的咖啡,然後坐在最喜歡的位置,享受太陽剛起、世界的寧靜和舒適,總輪我可以不用大腦的看新聞了吧!電腦的腳落跳出簡訊,「你們今天會在家嗎?今天天氣很好,我在想沒有機會帶Andrew過來你們家?」

這回我的臉不是只有三條線,還加上背景的烏鴉飛過…

我超想尖叫!我的美好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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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w是我們好幾年前中風的年輕朋友,這些年來已手術十多次,大腦打開又關上、關上又打開,每次把腦骨放回原位,就細菌感染,只好再把腦骨拿掉。反反覆覆十多次,腦骨拿掉時看起來真的很讓人傷心,覺得老天為何如此折磨他,也覺得這樣是狀況是能再撐多久;但頭骨放回去時又讓人充滿希望,覺得他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只是行動困難而已。

克里思汀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性。她的日子水深火熱之程度比起我不知痛苦幾百倍,除了是二十四小時看護外,還要張羅好幾年沒收入的生活,和債台高築的醫藥費,親愛的老公和我,能做的唯一幾件事,就是偶爾的轉帳,希望逢年過節可以給他們加菜,和打開大門,只要他們需要朋友、想講話,隨時都歡迎。

溫暖的大晴天,我完全理解克里思汀想帶Andrew出來晒晒太陽的心情,而且克里思汀是非常小心翼翼的人,她不想影響我們的作息,所以問話的方式向來非常斟酌。我抓起電話,直接撥給她!「歡迎!你看你們幾點出的了門,我們都在家。不過,下午三點我還有事,所以之前都可以…」出門對他們來說是件大事,一百九十多公分的Adnrew,照顧起來真的不容易。光是出門就是一種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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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思汀想了幾秒,「我們最快應該是十一點左右會到你們家。」

掛上電話,我打起精神,對自己笑了笑,今天將會是助人為快樂之本的一日!

簡訊又傳給雪瑞長長的中餐訂單,我把想的到能點的食物全點了回來,而且交代雪瑞我中午要請客,所以請她一做好就幫我把食物送過來。

要做一個好的「主人」,其實真的不容易。我完全沒問克里思汀便自作主張訂了一桌中餐,因為我知道一旦我開口,她就會覺得不好意思,拿我們的錢、又來我家打擾、還要來吃我們嗎?最好的方式就是做的不著痕跡,我們要吃飯,你們正好人在這,就一起吃吧!所以,技術上就是要在客人到達前安排好每一件事,也不用出門拿菜,看起來才會優雅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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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當然吃不完我點的那堆食物。我的算盤本來想的就讓他們把剩的食物全打包回家,這樣在家的孩子也可以享受一頓難得的外食。雖是「剩菜剩飯」,但琳琅滿目的剩菜看起來仍然可口。但,話得換個方式說!有些人幫了別人後,深怕被幫助的人忘了恩情,想盡辦法提醒。我很是不喜歡那種感覺, 不如你別幫忙,誰想莫名其妙欠人情,好像一輩子都可以跟被情感勒索般。

「我不小心點太多了…我家冰箱放不下這堆菜,而且我們晚上上還要出門吃飯,你覺得你們可以幫我帶一些回去嗎?」我看著客人問。

克里思汀好開心,「你確定嗎?我兒子會好高興看到這堆菜的。」我也這麼相信,但我什麼都沒說,自顧自的演著,「這樣真是幫我太大的忙了!否則這堆菜我怎麼處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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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他們。我跳上車,飛奔到附近的點心店買了幾個蛋糕,再衝到雪瑞的店裡。「你要過來我家聊天嗎?如果時間太趕,我們也可以在店外聊天好…」我在店外給雪瑞撥了電話。我知道,餐廳五點又要開始忙晚餐。

「你在哪?」雪瑞也小心翼翼,大家都怕占了我的時間。

「我在餐廳門口!」我笑。

雪瑞衝出來,「走走…去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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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話不說,我兩衝回家,那戶外下午茶桌,用途真多!

雪瑞先是調侃我,「你何為天天辦流水席?每吃我家菜不煩嗎?」我簡單了說了一下今早的故事,客人不是計劃中的,只有你有辦法立刻變出整桌菜給我!雪瑞聽的目瞪口呆!你這是什麼日子?娶到你的人還真要有顆很強的心臟,和一直不停付錢的好習慣。

她嚐了一口我買的點心,驚為天人,但也停手了。「哇…這好好吃!我可以外帶嗎?」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吃到好吃的東西,本能的想帶回家給孩子。

雪瑞傷心的原因,正是為了家裡的大兒子。因為店員確診關店三週,強迫隔離讓他們全家難得有時間二十四小時在一起。雪瑞第一次發現,十三歲的大兒子好像有強迫症。她試著偷聽兒子的自言自語,發現他會不停重覆一句話。

雪瑞手足無措,只能問道,「為什麼你要一直講同一句話呢?」雪瑞知道事情不對,所以問的小心和溫和。

兒子說他在練習英文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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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瑞看著我,「我覺得一定不是!他肯定是有什麼問題!」

她看著兒子努力想要不去重覆的模樣,心疼極了。一個青少年掙扎長大的痛苦,忙於工作的父母根本不知孩子的內心,雪瑞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不知自己該怎麼做?她懂的,就是努力賺錢給下一代,但孩子的成長過程,除了金錢,需要更多關愛和幫助。雪瑞不是不懂,只是不知如何協助,像大部份的父母一樣,不知怎麼做父母,尤其是這種移民父母。

「我像瘋子一樣,去超市買了好幾百塊的東西,天天做他喜歡吃的飯菜。除了這,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我希望他開心,可是他根本不會笑了…疫情之後從不出門,整天關在家,我不知道要怎麼辦?」雪瑞難過的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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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如果你們不排斥心理醫生,也許可以帶哥哥去和醫生聊一聊。」我一點也幫不上忙,但我知道小孩需要幫忙。

「孩子的爸用很嚴厲的手段,叫他不要再重覆了,說『這樣像神經病一樣。』我覺得這樣不好…」雪瑞真的不知所措。換作提我,真也不知要怎麼辦?

兩個母親坐在暖暖的太陽下,喝著茶,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傾聽和陪伴。我把本來要買給眉眉的蛋糕一併包給雪瑞,「通通帶回去,希望哥哥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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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人生真的很不容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課題。我們都有某些美好,也都有某種程度的不完美。也許,不要給自己、也不要給孩子,不是他們應該有的壓力;也許,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接受自己有限的擁有;也許,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做社會標準下別人說應該做的事…

我想不懂為什麼人生這麼困難,但我知道大部份人給人生的現況困住。我的心比較不貪、目標也總是不怎麼遠大,然後我盡心盡力過每一天,完成每一件事可以幫上忙的事。我覺得,這樣「好像」就可以心平氣和、快樂、簡單的過每一天。噢!因為每天都很累,所以超級好睡!

Andrew要離開前,我問了一句,這麼久的時間你都不需要上廁所嗎?Andrew笑嘻嘻的回答,「我有包尿布啊!」

我無法形容自己多麼佩服眼前這對夫妻。什麼時候?我的人生才會有這份勇氣,快樂而且自信的告訴別人,因為我有包尿布,所以不用擔心我!

雖然,我的每一天、和大家一樣,都不容易,但,我感覺自己每天都在成長,也從身邊這堆生活小故事中學到很多人生哲學。希望,每個人,都可以在不易的生活中,找到自己的平凡、平靜和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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