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到了我這個年紀,人已經老的不像青少年眉眉,一場網球練習就足以讓她充滿能量,讚嘆今天的完美。
掐掐手指頭,這一個月內,自己和多少除了先生太太小孩外的人,有非手機、電腦、螢幕、網絡以外,真實、面對面、彼此關心、談心的互動?我想,這大概是現代人常感寂寞、空虛,甚至不開心的主因。不是故意憂鬱,更不是故意睡不好,我覺得,是人們忽然發覺,根本失去開心的動力,除了工作、家庭,自己還有什麼?
所以,我留意到,這年紀大家的對話,開始重視身體健康。願意出門的,跑步、騎車、游泳是王道;喜歡室內運動,瑜珈肯定是首選。運動絕對無庸置疑的重要,我自己雖不是這些有氧運動的粉絲,但每天樓梯爬上爬下三十次、院子追著學生跑,應該也算的上是某種程度的運動。親愛的老公和眉眉不只運動還過動,網球、騎車、散步…根本看不到人影的移動,我想我們一家都算運動落實者。
但,即使有非常完美的運動課表,我覺得身邊還是許多人的眼神,仍充滿著無力的空洞,好像人生一點沒趣,和他們談話也真是了無生趣,完全了無新意。所以我得到了另一個結論,即使有著完美的身體,沒有一個健康的心靈,還是很難提起精神的快樂。
壓力,每個人都有,誰沒有父母?誰沒工作、老闆?有小孩的有壓力,沒小孩的青壯年一樣有壓力。我想,重點也不在誰的壓力大一些,誰的小一些。或者,壓力大的人就不快樂,壓力小的人就快樂。有錢人一樣不開心,不見得沒錢的人就更不開心。應該是,人要找到讓自己能快樂的要件,健康和經濟是必要條件,可是也不是有了健康和錢,就有快樂。
許多人想不通這些道理,加上中年危機,生活真的過的相當辛苦。
我自己的身體也非常勞累,但,精神上卻相當快樂,好吃好睡又沒煩惱。
「最近在忙什麼?」朋友相見一定這麼問。
我總是那個生的出最近在忙什麼的人!
瑪雅是我最愛的其中一個學生,我總說,她是我的偽侄女,和台灣小侄女長的一模一樣,只是猶太版。
紐約人四周有一大批人,退休以後會搬到弗羅里達生活,天氣暖加上物價,很容易懂他們為什麼這樣南遷。春夏,他們會北上幾個月,和家人團聚,冬天就在南方生活。
我們這附近的老人們相當可愛,他們多半有硬朗的身體,也清楚現在有時間的是他們這群銀髮族,而不是我們這群為生活打拚的青壯年,和給學業綁住的孫子,所以,探訪家人,多是這群老人在奔波。相當特別,這和我們台灣的習慣完全不同,台灣人多主張年輕人要回家孝親,顯少聽見父長途跋涉為了看小孩。
今年,因為疫情,許多家人被迫無法見面。雖然我認為完全的隔離也有礙心靈健康,但,沒人能做什麼,也沒人敢做什麼。
瑞秋,是瑪雅的媽媽,和我同年,是個律師。之前因為換工作,期間有幾個月的休息,興沖沖的來上了一陣子鋼琴課。
這天,瑞秋送孩子來上課,和我聊了起來,她爸媽想來看他們,但因為疫情,森林小鎮的做法是,寧可找地方讓老人家落腳,住上一個月,也避免一起生活的交叉感染機會。我覺得非常聰明、也很特別!當時,瑞秋傷透腦,找短期一、兩個月的租房當然不易。
猶太人非常有行動力,不太是那種我「本來」想做什麼,但因為…就沒做的人。幾週後,瑞秋和我的聊天話題,已經是,「你覺得瑪雅鋼琴課那天,我父母可以一起來嗎?他們可以就坐在院子聽,不會影響你們…」瑞秋很客氣的問。
這就是我的生活!所以我永遠有故事!
「當然可以」我想也沒想,但心裡吸了兩大口氣。
這天,陽光普照,可是已經冷了,十五度左右!做為一個根本不是音樂系畢業的老師,沒人對我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求。可是,我總會想,「我能為他們做什麼?」這,也是我在美國學會的,而不是只想著,別人應該要為我做什麼。
瑞秋想的很簡單,我和瑪雅上我們的課,老人家就坐在院子晒太陽、聽音樂,把他們當隱型人就好,如果,我可以忍受有兩個老人坐在那當人型立牌的話。
這樣有什麼好玩?我那絕不無聊過生活的毛病又跑出來作祟。我們彈琴的時候,他們喝茶總行吧!所以,我裡裡外外走了一百次,搬了茶杯、熱水器、茶包、點心…
我記得,瑪雅說過阿嬤也會彈琴,那,多搬一台琴好了,這樣她兩可以一起彈,我在後面彈。
所以我說,我的運動量很大,光計劃這些,搬超過十公斤的鋼琴、食物、餐具到院子,下課後再通通搬進家,我就走路走到腳酸。
最後,今天的三代同堂音樂教室佈置成這樣。
不用說,那一行人看到這景象,每個都慢動作了起來,瑞秋感動的問,「你為我們做了這些?」我最喜歡看到別人開心的樣子,那份快樂,根本可以讓人忘卻整日的辛勞。小兒亞瑟也一起來,本來放下老人和瑪雅瑞秋和亞瑟就要離開。孩子看到這一幕哪肯走。要求,「我想吃餅乾!」瑞秋接口,「我也想喝茶。」
瑪雅向來是跳著進來上課的!她仍如往昔,跳到她的鋼琴就開始彈奏,我走到阿嬤面前,邀請,「另一台琴是為您準備的,譜我也放好一份在那裡了。」換阿嬤眼睛大睜,「我也可以一起彈嗎?」
我開始著我的課,「是的!瑪雅,你彈到我們學過的地方,然後阿嬤,請你接著彈下去。」
生活和故事,是要靠自己發掘和創造,事情不會自己找上門,就像快樂不會自己來敲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