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我愛極了的家鄉!但,當我回到這塊土地,許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宛如在一個社交蠻荒!我得像泰山裡的珍,要負起教育滿街跑的「泰山」的責任!
說我無師自通也好、天資聰穎也好。為什麼同樣在這塊土地長大,我學到這麼不同的技巧?是的!記憶大概從國中開始,我知道自己就非常能分辨,什麼話能講,什麼話不能講。什麼話這時能講,什麼話那時才能講。什麼話在誰面前能講、在誰面前不能講…這通通都是學問!偏偏,我們台灣人覺得,什麼話都要直說!什麼話都能說!不好的話說了叫刀子口豆腐心!對我而言,這根本就是沒有被教育的社交蠻荒!
小時候,我從不理解,為什麼大人可以這樣對「我」說話?只因為我是小孩,所以他們就可以說任何他們想說的話,來「教育」我嗎?美其名是教育,對我來說,許多時候根本是「侮辱」。但,大人絕對會在話尾,冠上一頂「我是為你好」的大帽圓滿自己的粗㫱。以前,我還真以為「大人」就會懂比較多,現在我自己變成四十五歲的「大人」,我確定大部份的「大人」真的沒有懂!他們也不是別人為別人好才說,他們是不知道,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
為了炒熱場子,親愛的老公和我很會消遣「自己」,來娛樂大家!所以,從台灣到美國,我兩都是社交紅人。森林小鎮的朋友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們這一家,在everywhere!! 意思就是每個派對都見的到我們的身影!朋友說的直白,因為我們是好咖,有了我們派對一定好玩、熱鬧!而且,我們可以和任何人放在一起,美國人、台灣人、老人、小孩,老少咸宜。許多人有王不見王的困擾,請了A就不能請B,請了B又不能叫C和D!最後這群ABCD…全部沒人要邀約。哪個主人想要把一場本意為了好玩的活動,搞的自己光為了想賓客名單就精神分裂?
這天,在一場十多人聚會中,我一如往昔消遺起親愛的老公和自己,我笑說隔離是肥胖的毒窟,我們全胖的不像話!為了更有效果,我還舉例光是隔離前五天,親愛的老公就胖了2.5公斤。我沒說的是,其實我從關進去到放出來,體重連小數點都沒變。
聚會結束,一行人走到停車場,身後我聽見有人大喊,「我看的出來你真的胖了耶!」
我立刻笑著回頭,「這樣吃真的太恐怖。但沒辦法,台灣就是好吃!」
其實,我心裡想和沒說出口的是,最好我胖了!我的體重根本沒變,硬要說吃了這餐我可能多出0.5公斤,你要不要告訴我,到底打哪看出我胖?
這事,在美國比較不會發生。即使見不得別人好,美國從小的教育,不論學校教育或家庭教育裡,都一直教導學生孩子,說「好話」!你心裡怎麼想,真的不重要。但在「公開場所」,你只能說「好話」。基本上,就是一種挑好事說的概念。可我們台灣人很是不同,上自父母下至朋友,全愛挑別人、小孩不好的地方說、不好的地方笑。當別人不開心,說者會解釋自己只是開玩笑,還理直氣壯怪起別人的沒有幽默感。
殊不知,幽默感是別人覺得好笑的事!而不是你說來讓別人難堪還沾沾自喜好笑。這其實叫嘲笑,和幽默根本相距太遠。
另一天我分享的是美國的隔離經驗,什麼事都得假自己手的困境,最後我們一家三人的頭髮得出自我手。我相信,在我說到這事之前,沒有人看的出我那時的一頭長髮是自己剪的。就連後來要回美國,我到台灣美容院整理頭髮,設計師聽到我一頭長髮出自自己的手,驚訝的杏眼圓瞪!我非常確定她蓋在口罩後的嘴巴也驚奇的闔不起來。拉齊我前兩側長髮,設計師問,「為什麼可以剪的這麼齊?」撥了後面的層次,她更不可思議,「那後面的層次要怎麼自己剪?」結果換我這三腳貓教起設計師,怎麼自己剪頭髮。所以,我很確定,自己的長髮剪的還可以!
一樣是聚會結束,一樣是一群人走在路上,身後朋友像發現新大陸,高呼,「怡茹,我看的出你後面的頭髮剪的不齊耶!」
這畫面也太熟悉,像錄影帶重播,我笑著撥亂長髮,「對啊!完全看不到後面只能亂剪,結果就變成這樣了!」其實我心裡覺得自己美的像電影明星!
隨口我可以說出好幾個例子,這種對話根本是社交地雷,但在台灣我每天都得接上好幾個這樣的對話。我不禁要想,到底說者用心如何?是想找話題?還是想給人難堪?若是找話題,那這話題只有死路一條,沒人接的下一途。而且,人家心裡還會給你打一個大XX,保證下次聚會你再也約不到他。或者人家聚會再也不約你!這,是說這話的人最終目標嗎?大家來吵架、或者大家切八斷?若是想當面給人難堪,那這心態也未免太過可議。為什麼要如此不安好心讓人沒台階下?想建立自己的信心絕不是從貶低他人開始。
而且,其實我只要回一句,「真的嗎?可是我一點都沒胖耶!胖的是我老公…」我便完勝這場鬧劇。我只是非常善良的不想讓說者無比難堪。如果嘲弄我可以讓他們得到內心的快樂和平衡,那我可以不用一路勝利到底沒有關係!讓他們一點口舌完全無傷我的自信和自尊,更無損我的美麗!
都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人,結果很可能只是,台灣人根本不知道,話不能這樣說、事不能那樣處理。在美國,從孩子很小開始,我就常在父母和小孩的對話中,聽見父母糾正,「That is not nice!」美國教育非常重視,講話的禮儀。學校教育也同樣負責行為禮儀的教養,老師從小就會告訴學生,有些話要怎麼講才「有禮貌」。
我很想走到朋友面前,牽起他的手,認真的看向對方的眼睛告訴他,這話我完全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別人不會原諒你的。我是一個相當有信心的人,臉皮厚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也可以是另一種解釋。但,多數人不是!如果,你知道說這話完朋友會和你切八斷,你還真覺得這是一個幽默的玩笑、一定要說嗎?
我想的、說的不見得全對。但至少我的這一套,不論是在台灣還是美國,看起來都讓我們這一家,一直處在受歡迎的位置,遇到困難時我們有自己的關係可以用;遇到問題時我們有自己的人脈願意幫忙;想要出門旅遊我們有很多朋友可以約;不想出門時也有很多朋友願意把我的小孩帶出門。反觀多的是台灣朋友在台灣、更多台灣朋友在美國,出了問題就打電話向我們求助「找關係」。那,你們自己的「關係」都在哪裡呢?同樣四十五歲,為什麼我建立了自己的「關係」,你們都沒「關係」呢?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相信自己的社交無師自通至少到達某一境界。正因如此,每每從台灣離開我都有同樣的感想,最該做的事其實是開幾堂「說話課」,把我懂的「說話小常識」和「社交小技巧」告訴台灣朋友家人,對這塊社交蠻荒做一點實質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