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人家說我沒事找事,雖然我沒表現出吹鬍子瞪眼睛,但心下有氣,最好你懂什麼叫我沒事找事?還是事沒事來找我?繞口令也不過如此。
這不是第一次,別人家的生日,變成我家辦生日。
眉眉的好友莉莉,17歲生日前幾天,正好和眉眉聊天,無奈的口氣中透露出自己17歲生日完全沒有計劃。眉眉和我一樣熱心腸,聽到朋友生日連一頓慶祝晚餐也沒有,馬上接口,「那我們去吃飯幫你慶生!」
我讚道眉眉的善良,「不然我來取消七點半以後的課,約莉莉爸媽、大家一起到眉眉你的餐廳幫莉莉慶生。」眉眉上班的中國日本料理店,在我們心目中早就是眉眉的餐廳。「你們大家可以先到,我慢一點到沒問題。反正這麼近,開車下去沒幾分鐘就到。」這計劃對我們一家完全不難,自己家點菜容易,早點晚點到都有彈性,而且我不是主角,說真的有沒有到根本不是重點。
我承認這部份是我自己沒事找事!莉莉的父母和我們夫妻是很好的朋友,幫莉莉辦17歲生日又可以和朋友難得相聚,整件事信手拈來、做的全不費功夫,我何樂而不為?一通電話就搞定全部的事…
萬事起頭難!事情在我開了頭後,莉莉的父母忽然覺得整件事怎麼這麼容易,喜孜孜的傳來訊息,不如我們去這裡吃鐵板燒吧!正好蘿拉母女從華盛頓北上紐約,我想她們也一起來…你覺得好嗎?
不用問我意見啊!莉莉又不是我女兒!你們想怎樣幫她慶生都好、要請誰我也不會有意見…我心裡想。鐵板燒離我家要半小時遠,查完地址我立刻回傳,「我上課完過去太晚了!不想影響大家的吃飯時間、更不想影響你們的計劃,祝大家玩的開心、也祝莉莉生日快樂!」我非常滿意這樣的結果,就讓眉眉和朋友一家幫莉莉慶祝17歲生日!
事情要是都可以這麼容易就好!
NO!!! 你一定要來!!!! 我們大家可以等…你幾點下課?
最怕就是這種熱情,如果一定要我參加,就不要選這麼遠的地方…你們每個人都五點下班下課,我九點半才下班啊…我可以努力調成七點半結束,但無法調成五點半下班…
我覺得,自己真是搬石頭砸腳、沒事找事。很快了解,他們是不可能放棄我、讓我退位當個沒有聲音的功臣。什麼也沒再說,只是默默的調整那複雜到極點的課表…親愛的老公和我,準時現身,幫莉莉完成了一個熱鬧的17歲生日慶祝。
這是上一次,別人家的生日變成我家辦生日,我們夫妻莫名其妙坐上主位。
故事到今天的主角,馬克,他和親愛的老公又是忘年之交,所以我說天才老公是老人殺手,不知為何老男人都愛他?
這不是第一次,親愛的老公去結交老人朋友,接下來老人們就把小我十來歲的孩子們全塞到我們夫妻手上,送你們做弟弟妹妹。「親愛的,你自己喜歡交朋友,完全沒問題。可是我不需要再有更多弟弟妺妹了!台灣我自己有一大家子的弟妹,這些年來外面也撿來不少弟妹,還有一大群學生、孩子要顧,你別再給我弄人來了好嗎?」我常想切割,親愛的老公的朋友們…可惜,從沒成功過。
這些老人的小孩,年紀和我們相彷,一開始認識我們夫妻,防衛心總是特別強,誰想被拿來和自己父母的朋友做比較?我一點不責怪他們,這輩子我從沒去和「我父母朋友的小孩」做朋友,我自己和家人的朋友保持超大、超遠距離,我說這叫隱私、叫空間,就連眉眉的朋友,我都不很喜歡和他們的父母做朋友。可是這些老人私心很重,自己愛和親愛的老公交朋友就算了,做什麼把小孩塞給「我」做弟妹?我這人最不缺的就是人…
馬克女兒是女強人,年紀小我幾歲,工作能力強又聰明、人美加上外交手腕強,一個人工作就打趴親愛的老公和我的雙薪,家庭打理的更是沒話說,根本比我厲害幾百倍,馬克實在無需把女兒塞給我們做妹妹,重點是我覺得女強人心裡完全不想,我們這對連英文都講不好的夫妻到底拿什麼來做她的兄姊?
馬克住在西岸,偏偏女兒好巧不巧住離我家半小時車程處。這些年來,只要馬克飛到紐約,除了探親,一定拜訪我們夫妻。
幾年前馬克喪妻,和我們夫妻感情更親。飛到紐約進化成不只拜訪我們,女強人總會安排幾天讓馬克住到我家,這事也不是我們去自告奮勇來的,而是我們莫名其妙被分配到的!
親愛的老公人飛到西雅圖,馬克後腳也到西雅圖,兩人上山下海,玩的不亦樂乎。
雖然我完全不需要領養更多家人,但,結果就是我們夫妻慢慢給馬克和女強人畫入他們的家人圈裡。
這天,女強人寫來e-mail,「今年12月25是馬克七十歲生日。她和妹妹一家會相約在女強人家,幫馬克慶生,順便過耶誕節。馬克22號下午到紐約,我們一家可不可以空出23號一起過來慶祝?」
長居美國就會懂,要結交美國朋友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整天往美國人家裡跑更是罕見。我發誓我已經不需要再有更多美國朋友來證明自己的完美融入,「可是我們已經訂好23~26號的滑雪飯店了耶…」我翻著日曆,「23號勉強還一起吃個中餐,但我們3點以前一定得離開。」要開五小時才會從女強人家到雪場,親愛的老公和我,堅持不天黑還開車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為了馬克得破戒,我心裡萬般不想,也不稀罕女強人開始把我們劃進她的家人圈…但,為了親愛的老公,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的點頭這個我一點都不想去的生日聖誕家人趴。我朋友很多,不等於他朋友和我一樣多;我不愛交朋友,但他最愛的就是人。
馬克來前一週,正是我一年工作最人仰馬翻的時間,好似台灣過年前,家長們前仆後繼登門感謝補教名師,為了應接不暇的家長,我還得打扮美豔上課,到底是教琴還是當電影明星?
女強人又寫信來,「我們的聚會要改成25號當天。歡迎你們一起來…」
我只能說,女強人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比她更忙的人,我家行程不是可以這樣改來改去的,牽一髮而動全身、早已卡死。「25號我們不行喔!」我手舞足蹈,「快告訴她,祝他們玩的愉快…我們可以早一點出發去滑雪囉!」
接下來,莉莉生日趴的對話就複製貼上,我們夫妻又變成非得出席的重要家人,你們別改來改去我們就能參加啊!我真是叫天天不靈。「那不然你問他們,22號下飛機後過來眉眉的餐廳慶生,這樣他們要嗎?」我使來使去都同一招,你們要這樣改,就看你們要不要跑,我不要也跑不動了!
想不到,女強人和馬克二話不說滿口答應!「那,要不要多請幾個辦公室同事一起幫我爸慶生?」
就這樣…馬克的七十歲生日,變成我家辦生日、我家發邀請卡、我家選餐廳…
我比誰都還不懂,為什麼這件事會變成這樣收尾?只知道自己年關前已忙的不可開交,還得打電話瘋狂調課,得找雪倫想菜單,因為馬克老人家不愛吃生魚片,我得把日本料理變成中式餐廳。
說好六點半的晚餐,大伙興奮不已,六點就全員到齊,6:37分衝進餐廳的我,變成遲到很久的女主人。沒人知道什麼叫學生一走,碰一聲踼上大門就飛車下山的狼狽。只見我小手一揮,什麼話也不用多說,豐盛的晚餐便逐一上桌…別人眼中,我是優雅女王!
女強人早已對我心服口服,「和你們出來我完全不用大腦…」我理解她的人生一點也不容易,要完美做好每個角色比登天還難,終於可以把照顧父親的責任分攤出去,把兩個還沒上幼稚園的小孩丟給老公,今晚她只需要全心做女兒、好好吃飯。公司同事坐一邊,女強人選在我的對面,像個妹妹般和我東扯西聊、抱怨公婆、哭訴這幾年疫情期間蠟燭多頭燒的辛苦…
「還有幾道菜?我覺得我已經吃飽了。」女強人心滿意足的問,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還有幾道菜?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點了什麼?」我的大腦容量早已裝不下這些枝微末節。
哪間餐廳會特別去買了三隻龍蝦給我們上菜?
我安排了眉眉當晚到餐廳上班,這樣她可以現身和大伙兒打招呼,又不用坐下和一群老人聊天,還可以幫忙這一大桌帶來的混亂。我盡力了!感謝餐廳給我方便的同時,也想減少帶給餐廳的麻煩和困擾。我的眼睛不時看向親愛的老公那頭,酒夠嗎?或者暗示雪倫,菜上慢一點,還要確定眉眉有過來吃幾口晚餐,連甜點都要別出心裁。雪倫半信半疑,美國人哪敢吃年糕?
「吃!和我在一起他們什麼都吃!」雪倫噗哧一聲笑出,「我沒有美國人的朋友,真不知道他們吃什麼?你說了算。」
我拿台灣帶回來的年糕請廚房料理,果然幾分鐘就掃盤。加上眉眉白天專程去曼哈頓捧回來的Lady M,今天從頭到尾,一點都不馬虎!只是,除了我們三人,誰知道我們花了多少力氣,在忙一個和我八竿子打不著的馬克!
看著壽星笑的闔不攏嘴,看著女強人真性情的眼淚,看著雪倫不放心的悄聲問,「為什麼都是你們在付錢?」
大家開心就好!我甜甜一笑!一切,都值得了!
只想回家好好睡個覺…明天,我們夫妻還要大戰史上最冷聖誕節,得在外面結冰之前抵達雪場,那,才是場硬仗!
生日快樂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