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我,人生的遺憾是什麼?
我想,我今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我的父母,沒有機會看到,今天的我!
坐在舞台上,我專心的彈奏著自己喜歡的音樂。今天,我做了一份自己最愛的工作。
星期二,我接到的過去鋼琴學生家長的一封信,她們正在籌備一場支持、擁抱亞洲人的戶外活動。時間定在星期日下午二點。他們想找現場音樂,因為是在公園舉辦,所以無法運一台鋼琴來,所以只能找弦樂來做現場音樂,但目前為止沒有合適的人選。我猜他們求助無門,所以來問我會不會拉弦樂?或者有沒人認識的高年級學生願意到現場拉一首歌?
我手上有做不完的工作,也知道眉眉手上有做不完的工作,但,這種支持亞洲人的活動,人家都找上門了,我們這一家怎能不到場聲援?我說,我不會弦樂,但我可以說服宇眉拉一首歌。我還好意多說了一句,我有一台電子琴,如果你們需要也可以搬去用!如果找不到人幫忙,也許我也可以幫忙串場。
我䆁出善意,一如往常把自己能夠幫忙的地方一一例舉出。
當然,眉眉一聽我又把她賣了,白眼先翻到腦後。「媽媽,我不喜歡這種活動。大家都覺得我們亞洲人是受害者,可是我從沒有這種感覺,我不知道去了要怎麼演成我們大家都是受害者?」
我說,「眉眉,我和你一樣沒有過被欺負的感覺。可是,我們這一家,是全鎮最強的亞洲家庭,我們去,只是要支持其他亞洲家庭,讓大家知道,我們都是互相關愛、有什麼事情可以互相幫忙的,而不是要表現出我們大家一起被欺負的可憐樣。」
眉眉不再作聲。種族議題,在美國己延燒了好幾個月。我覺得好難,民族大融爐基本上是把很多小圈圈放在一個土地上,但小圈圈還是存在,無法也無需被打破。只要圈圈與圈圈之間不要戰爭,大家就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一起共存。但,最近就是失衡,黑人人權是問題,亞洲人被討厭排斥也是問題。搞的我們已經夠忙的生活,還得加進這些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混亂和緊張。
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比我們這三人更勇敢、堅強的站在這九成是白人的森林小鎮,而且我們自始至終都大聲宣告,我們來自台灣;全鎮都知道,我們這一家是說中文的台灣家庭,母語是台語!我真的不知道被欺負是什麼感覺,可是,我知道我們三人都得出席,支持星期天的活動。
星期三晚上十點,主辦單位回信了,「明天可以打電話給你嗎?我們希望你來幫我們做現場音樂。」
我可以串場,不是我可以變主力!這是很大的差別好嗎?星期四、五我的學生一路從下午到八點,星期天也是九點一路上到十二點半。所以我是不用睡覺不用吃飯,剩下的時間都拿來練琴就好了嗎?換我愁眉苦臉變成眉眉,可以不要去嗎?
不僅我被點名!「那,眉眉可以來幫忙念一些受害者的姓名嗎?」我在森林小鎮的高知名度,害慘了我們一家。眉眉劇團排練從十二點開始,這下,她也得中間請假出來一下 ,參加聲援活動後再衝回劇團繼續唱歌跳舞。
我有平台史坦威還有平台Yamaha,可是,這兩天除了教學生,我就黏在這台陽春電子琴上!
從找歌到練習,不吃不睡我都只有48小時。「我們想請你在活動開始前做15分鐘的現場音樂;然後另外還有一個十五分鐘是要讓大家來結蝴蝶結祈福…什麼音樂都好,就是不要太『黑暗』。」主辦人很會講話,她也不想我誤以為這是場「個人演奏會」,所以說的很保留,「我們相信你會選出最合適的音樂。」
自由發揮,最難也最簡單。曲目選好選壞都沒有人會告訴我實話!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不是在這塊土地長大的我很有隔閡,我不知道他們的「民間音樂」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小朋友是唱什麼歌長大?完全只能憑藉眉眉小時候唱的歌曲來選歌。不能太古典也不能太冷門,現場伴奏有高深學問,但,這份工作,也是我的最愛。
親愛的老公笑,「你終於可以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了!完全不用和別人說話,只要專心彈琴就好!」
對!45歲的我,更瞭解自己。我不喜歡鎂光燈,雖然我善於演說;我不喜歡變成大家的焦點,雖然我是一個社交女王。我就喜歡坐在角落,安安靜靜的彈琴,如果大家喜歡我的音樂,我會更開心。
美中不足的是,主辦單位非常堅持要把琴放在台上!
放就放吧!我的喜不喜歡也真的不是太重要。 反正全鎮早就認識我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