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歡,聽宇眉和姊姊們的平日對話。明明是幾個高中少女,卻常有非常天真無邪、宛若小時的一面。其實,就還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孩子!
在美國,uncle一詞,可以抵台灣一堆麻煩的稱謂,叔叔舅舅姨丈姑丈…宇眉很厲害,搞的清清楚楚從不混淆。她和姊姊們從小就發明自己獨用的稱謂,例如阿姨她們叫阿濃;姑丈姨丈她們叫丈丈(台語)。
這天,三個孩子七嘴八舌討論回台灣的必玩行程,說到台中,宇眉眉飛色舞,「我小時候超怕你爸爸,現在比較不怕了,可是我還是只會叫他丈丈,還不是丈子…」
一旁做飯的我才晃然大悟,原來他們的小小世界裡,和長輩也是有親殊程度之分。晴晴和Ariel管叫親愛的老公「丈子」,在她們的世界裡,這是最親蜜的層級。宇眉的世界裡還沒有出現一個「丈子」,大部份的人都是丈丈層級。現在她雖然比較不怕辛丈丈了,可是辛丈丈還沒進升到「丈子」層級。
三個孩子在美國的暑假,玩的不亦樂乎,幾乎看不見人影。晚上,親愛的老公和我正在收拾,準備結束一天,宇眉提著給污泥弄髒的白布鞋,「爸爸,你有空可以幫我洗一下我的鞋子嗎?那天打網球時弄髒了。」污漬在白色布鞋上看的特別明顯。
紐約的夏天天色黑的極晚,親愛的老公接過布鞋,轉身到院子的洗手台刷鞋。三個孩子馬上不見踪影,每天都有幾百件好玩的事等著她們!
幾天過去的某天晚上,親愛的老公提著洗好晾好晒好、像新的一樣的布鞋,「你的鞋子…」眉眉高聲歡呼,喜孜孜的接過鞋。沒幾秒換晴晴軟軟的聲音,「丈子你可以幫我洗我的布鞋嗎?」
「好啊…」親愛的老公回的乾脆。
背對著他們正在收拾桌子的我,忍住笑意不動聲色、繼續手上的工作,心裡悶笑的幾乎抽筋。這對話實在太經典了!
我若無其事的跟上二樓,趁孩子還沒上來悄聲詢問,「晴晴的鞋有怎麼樣嗎?」
「沒有!」親愛的老公提高鞋子挑高眉毛,讓我看個清楚。就是一雙穿過的鞋子,沒有髒可是也不像新的那麼乾淨發亮。
因為天色已暗,親愛的老公把鞋子提進我們主臥室的廁所刷,我趴在床上大笑,「太可愛了!所以晴晴只是看眉眉有一雙乾淨發亮的新鞋,就把她明明很乾淨的鞋子也塞給你??!!!我也想要有一個這樣的丈子…」孩子們覺得可以跟親愛的老公開口任何事!
親愛的老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打心裡寵愛這群女孩,而且不是嘴巴上說說的疼愛、或給紅包大方的疼愛。只要她們想做的事,說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當然誇飾,可也相去不遠。例如從小來美國,每晚的中國童話時間,丈子捧著書給三個孩子念故事,沒有一晚沒有睡前故事。孩子們國中畢業,我根本忙的忘了誰哪年誰畢業?倒是他,心細的準備禮物、說國中畢業是大事,也沒和我討論就給孩子們備好畢業禮物。長大後的美國之行,親愛的老公再忙也會安排出門遠遊,從費城加拿大到密西根芝加哥…這幾千里路我們夫妻就是這樣開車拖著一群孩子走。
他會在孩子還沒踏上美國之前,給她們準備好居家專屬攝影棚,說她們最喜歡拍照,這樣就可以有不同的背影。我取笑他給自己的愛買找藉口,可是我懂他這寵愛小孩無極限的舉動。
青春期的少女最愛照相。不管去到哪,親愛的老公就是她們的專屬攝影師,從倫敦到日本到美國…
我沒有那份耐心,她們光擺姿勢可以搞個十分鐘,有時瘋起來根本忘了大人還在等著做後面的事。最慘的是即使是舒服的用餐時間,也得停下美味佳餚,因為女孩們興緻大開,現在就想拍照。那桌好菜在拍攝完早已冷掉!
晴晴一樣用那軟軟的聲音,「丈子你今年都沒有用大相機幫我們拍照…」原來親愛的老公懶的拿出單眼相機的舉動全給孩子看在眼裡,以為用手機也可以打發她們。給晴晴這麼一語道破,不管去到哪裡都只好乖乖扛上好幾公斤的攝影器材。
我看在眼裡當然感動,原來孩子們眼睛沒有比我們不尖。她們看在眼裡用更直接的行動表示。
這洗鞋之舉比起洗眉眉的更加奮力,「我一定不能讓晴晴失望。」
大部份的家庭,生活以父母的需要為主。如果爸爸不想做某一件事,大概孩子也沒機會去做那件事。親愛的老公和我,對於宇眉想做的事幾乎有求必應,對小姊姊們希望也是。這是一種寵愛,但不只是金錢上的寵愛。我不太用金錢滿足孩子的需要, 因為我自己就不是一個太重視物質慾望的人。可是對於宇眉想做的事,只要她說的出理由說服我,我一定也想辦幫讓她去、或幫她完成。常常結果就是把自己累的說不出話,三更半夜在車上等小孩。
這道理聽起來理所當然,每個父母也絕對以為自己肯定是這樣的父母。其實,問問孩子,可能,你以為的理所當然,和孩子的答案竟然完全不同。所以我說,大部份的父母是以「自己」的需求為主,對於孩子提出的請求、幫忙,父母其實不是沒辦法,而是不想想辦法。這拒絕,完全是沒有對與錯,只是選擇不同。父母當然可以選擇要與不要完全孩子的心願,或給予孩子幫助,但孩子都知道,他們聰明也敏感的馬上學會,下次還要不要開口?若父母回應永遠否定,久而久之孩子自然再也不會開口。從父母立場,這樣的教養簡單許多,大家都不用疲憊不堪。
但,當大家投以羨慕眼光看我們一家三口,這叛逆青少女怎麼還和我們夫妻這麼親蜜?這十五歲的少女怎麼願意和大人同桌吃飯還侃侃而談?人家不是說美國青少年最是恐怖?我很難不去思考,多少的夜晚當你們大家早已呼呼大睡,我們半夜十一點還在紐約街頭等著接小孩?這就是原因,我們的孩子也願意給我們對等的回應,在我們需要她的時候。
親愛的老公把這份寵愛延伸到小姊姊們身上,我看到「她們的知道」。
有一個可以讓她們這樣依賴的丈子,不知道是多麼幸福的一事?我也想要有一個這樣的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