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對所有台灣人,應該都是有相當意義的節日。
小時候,我最喜歡過年,因為整個年假,我們會離開台北,到南部過新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也真只有那幾天,會見到爺爺和奶奶。我的原生小家庭,也是有自己的傳統。除夕當天南下,首先,得在高速公路上塞上好幾個小時的車,如果時間允許,我們會先停員林阿姨家,然後再停斗六媽媽的娘家。通常我們姊妹到了斗六,就不想離開,因為我們和娘家表兄弟姊妹比較親近,見了一大群年紀相仿的同伴,哪裡想走?小時候,我總不懂,為什麼我們不能和他們一起過年?
所以,要離開斗六前往爸爸的老家善化時,我們一定會演出一場哭劇。媽媽最會哭,她從小到大都有秒哭的功力,而且她的哭聲極具有感染力,然後我們三隻小雞也莫名其妙跟著哭,繼續上路。
回到善化爸爸老家永遠是天色已暗。不是我誇張,但爸爸老家絕對是我在台灣生活過最簡陋的房子。房子只有三合院的一半;一間與一間之間沒有門只有布簾;房間沒有床只有一張木板,管叫床…;地板牆壁沒有壁紙沒有粉刷就是水泥。但,這對爸爸來說就是他的家。
我從來沒有懂過,為什麼過年我們一定要回到這破破爛爛的屋子,吃一頓我什麼都不愛的年夜飯。可爸爸吃的津津有味!
時空換到美國,眉眉長大的過程,我也非常努力教育她,什麼叫「過年」!去年千辛萬苦把她送回台灣,讓她享受台灣人人放假、只管吃好拿紅包的過年。
今年過年,又是眨眼就到。大部份時候除夕和新年都在週一到週五之間,對我們這種移民而言,過年真是一大挑戰。工作當然要繼續,只請一天的假怎麼說都不像過年。但年還是要過,否則怎麼有過年的感覺?那要和誰過?怎麼過?每個細節都是學問。
我的中文學生班數和人數幾年下來穩定成長,這群孩子從小一開始就跟著我學中文,幾年下來,有的已去大學念書,還在鎮上的,也已進入國中、高中。年紀大的我已足夠我運用規劃中國年慶祝活動。
今年,破天荒再給自己一大挑戰,我把全部中文課合而為二,分作高、低年級兩組,計劃是給孩子兩小時的團體課,主旨在慶祝中國年。
這是我自己的過年大計,除此之外,小年夜飯還是要吃、除夕年夜飯還是要吃,和朋友的團體過年慶也仍然要過,最後當然是我的課表照樣進行,眉眉還是正常上課,親愛的老公依舊進城工作…
光用想的,我就知道自己又在挑戰人體極限,不管是體力或時間。
親愛的老公不很放心,「你一個人,怎麼有辦法搞那一群小孩?我那天留在家工作好了,至少可以幫點忙。」
「你能在家當然最好,不過我不是自己一個人,眉眉和雙胞胎下課會來幫我小班組,所以我有幫手。」我回。
「你到底請了多少人?」親愛的老公永遠狀況外。
「我沒有『請人』,我只有要『教課』。小班組七個孩子,我有宇眉三個幫手。大班組連眉眉共九個孩子。我們會包水餃、做燈籠,所以家長要接小孩時歡迎進來吃水餃,如果我們包的出水餃的話…」我笑!
要帶小班組到包出水餃還能吃水餃,我心裡雖模擬了幾次如何進行,還是有一成的沒把握。
不是太意外,大家聽到有中國年慶可以參加,家長比孩子還興奮,「奶奶也可以一起來嗎?」我怎可能拒絕?
家長更是不請自來!
包出來的水餃雖然奇形怪狀,但吃起來相當美味!
五點十五分,準備送走第一組小孩,高年級組五點半要開始。我的精準出了名,學生、客人準時離開,還有一點時間打掃準備給高年級組。
高中生組文明許多,我不但不用追著孩子跑,還可以把所有包水餃的餡料全丟給他們。一群孩子從餡料到包水餃,幾乎一手包辦。
我只需要負責調味和煮…
這群家長情感上和我更加親近,是我的中文課班底。
沒有人在和我客氣的!誰等我八點課程結束才要來接小孩?七點一到,所有的家長下了班直奔我家,大辣辣的開始吃喝玩樂,喝酒、吃水餃、聊天加參觀施工中的地下室…根本不用我招呼。
我絕對是最好主人,誰來都沒有關係!一年就忙這一天,本意是要給孩子一個難忘的中國年,這會兒連家長全玩的流連忘返。
結算,我一個人忙了連我們一家三口三十一人的中國年!也無怪乎過完年我的全身腰酸背痛,足足痛了四十八小時疼痛才開始逐漸褪去。看著台灣寄來的照片,不是在飯店吃著送上桌的美味佳餚,就是在日本享受滑雪、美食,相較我的舉步維艱,我只能笑稱自己是最勞碌的台灣女人!
眉眉呢?喜孜孜的數著她的紅包,玩到聲音都沒了!我想,她將來絕對會有屬於自己過年的精彩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