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這本是一樁美事,如果我可以在台灣從六月待到八月的話。
但天不從人願,一下飛機就得改回程機票的我,想到後腳便要跟著宇眉來到台灣的朋友,便覺一個頭兩個大,白眼直翻。你們平常已天天見面,做什麼還要大老遠從紐約黏回台灣?向來以國民外交手腕過人自豪的我,現在只想甩掉這燙手山芋。通通斷交也沒關係~~我心裡嘀咕…
眉眉不折不扣就是我的女兒,絲毫不差的像極了我。不會讀書、個性頑固、嘴巴不能被占點便宜、交際手腕過人…就有本事把朋友大老遠從紐約弄來台灣。我說,「西華飯店離我們家很近,他們母女住在那就好,離捷運又近,我們很好相約進出。」順便警告眉眉,你這朋友生活習慣我很不喜歡,別邀請她來家裡住。
眉眉三歲就認識這朋友,比我還瞭解她。「我不會請她,但,她好像已經打算好要來我們家住了…」
天啊…
時差都還沒機會調好,我的休假模式頓時轉換為音樂發表會時期的火力全開模式。
雖然眉眉是個獨生女,但我並不嬌寵她。「如果你要邀請朋友到台灣玩,你得自己帶朋友去玩。」
「我可以找姊姊一起…」宇眉非常懂的運用自己的資源,把生活過的多彩多姿。
「隨你!我可以給你們一些建議,教你們怎麼坐公車換捷運,台北市比起曼哈頓,安全到不能再安全。」除了車子和摩托車不讓行人,常搞的我不知如何過馬路之外,個人認為台北是一個宇眉有能力獨自玩樂也餓不著肚子的好地方。訓練獨立更待何時?
朋友果然如眉眉所說,下了飛機就把行李直拎到我家…
眉眉和大她不到兩歲的大姊姊,絕對是好地主。「第一天我們可以去台北101,晚上去吃鼎泰豐;第二天去西門町,晚上去吃石頭火鍋。」行程聽起來豐富有趣…
「外國人敢嗎?」家人好笑的問。
「沒關係,我家的美國人大部份都跟著我們吃。」就說我們是弱勢的強勢文化。朋友果然入境隨俗,筷子跟著我們在火鍋裡撈呀夾的。
想盡辦法要介紹火鍋怎麼吃,我們這一桌中英文加比手劃腳,好不熱鬧。
為了要拍照,我退到桌後,本來沒人的椅子附近。拍完照忽然發現,位置上無聲無息坐了客人,而且年輕的男女不友善的批評起我們,「太誇張了吧!」我抿笑一下,口操標準國語,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猜,他們沒料到我是台灣人,竟然聽的懂他們的對話,兩人一呆,直看著我,一句話也沒再說。
我從台灣來,我是台灣人。但,記憶裡停留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台灣。這幾年進出,深感台灣社會的氛圍實在不友善,不知為何大家把路人當壞人;把陌生人當騙子。比起來,紐約街頭路人的微笑遠比台灣街頭笑多上許多。我常自問,從小我們被教育的台灣人情味,到底去哪兒了?
這事要有比較才知道。難得回台灣,大家總把眉眉當外國人,聽到我要放任她在台北街頭亂晃,家人比誰都還緊張,好像我要把女兒推入火坑般危險,耳提面命壞人有多少?騙子有多少?怪老頭會如何?
我總讓大家說,但回家一定給眉眉再教育。哪個城市沒壞人?哪個地方絕對安全?比起來,我得教眉眉,若在紐約街頭聽到槍響,你得逃得躲;台北街頭,我最多告訴她,與前來搭訕的陌生人保持距離便是。沒有那麼多人有能力光天化日之下把你這麼大一個人抓走。但,一隻槍可以造成的傷害大上許多…
我常想,就是因為父母太過担憂、太過保護,所以整個社會氣氛變的如此緊張、關係如此淡薄。如果每個人都可以放下一些防衛、多帶一點笑容,別再恐嚇孩子、恐嚇自己,社會是不是可以多一點親和力?多一點友善呢?
這是我在我的森林小鎮學會的事。雖然,大家都生活在槍擊的恐懼中,但我們還是要Being nice,繼續友善,恐懼與害怕無法改變我們的生活,但親切與笑容可以美麗我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