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05 換角

 
物極必反,這是我對人生故事的詮釋。

四年級學校的百老匯秀,唱的是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巧克力冒險工廠。十月份開始,學校已如火如荼的展開採排。宇眉對她拿到反串調皮男孩,五個小孩之一的Mike,非常滿意,有她拿手的獨唱、一群孩子的合唱、加上不是太吃重的跳舞和演戲。她應付的輕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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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選了一個奇怪的星期天晚上,給我送了封信,可以和你談談嗎?關於學校的戲劇。我問宇眉,「導演知道媽媽在教琴嗎?不然,你們學校的戲有什麼媽媽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宇眉想了下,「可能要請你去翻譜吧!」

一大早,我就接到導演的電話。因為種種原因,所以他們打算換幾個角色。首先,他們想讓宇眉換演上半場的Charlie。在這通電話之前,我這個母親非常不負責任的完全不知宇眉要演的戲叫什麼名字,所以,聽到要換角時,我原原本本地把宇眉的話翻譯給導演。其實她不在乎演的是什麼角色,只想有一首獨唱就好。講電話的同時,我的手也沒得閒,快速的查詢劇本中Charlie的曲目,我知道這是宇眉唯一在乎的點,如果要把我女兒的獨唱換掉,我想著自己還得捍衛她。越翻越心驚,Charlie從頭得唱到中場休息,我忽然翻回劇本正面、看到這部戲的全名時,我終於明白,原來導演要把宇眉換去唱最大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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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然開朗的我,突然明白導演給我這通電話的用意,她想把宇眉調走,飾演Charlie,如果宇眉答應,後面她還得再找人接替宇眉的舊角Mike,所以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次得動三個孩子。當然,她敘述了好多宇眉的優點和她們決定換角的理由,可是我英文實在太差,只聽的懂一成。宇眉和親愛的老公哇哇怪叫,媽咪,這是最重要的事,你怎麼可以都聽不懂?

那不然怎麼辦?我就是聽不懂!我心裡扮個鬼臉,誰叫她們淨用些好難的字,如果是good singer、excellent…誰聽不懂?

我對導演說,我很想直接答應你,宇眉可以演Charlie。但我必須等她下課後和她談一談。一來只剩一個月,二來宇眉不是很擅長演戲和跳舞,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勇氣接這一個角色?

「當然沒問題。」導演說,「如果宇眉不想換角,我也可以了解宇眉的心情。」只是所有的改變都等著宇眉的答覆,她希望我今晚就給她一個答案。

掛上電話後我的心情激動不已。宇眉一直不是最優秀的孩子,她不是天才,脾氣有時很差,練起音樂簡直要了我的命,做國語更是壞到不行。但她努力、認真,參加班代選舉最後結果也沒被選上,我當然知道她有些許失望,但看起來平靜也沒有怨言。某種程度上,我是非常心疼她一個九歲孩子,得承受這麼多工作壓力,雖然,有些是她自找的。

可是,要在我們住的、這麼白人的世界裡,找到一席自己的地位,我只能說,她非得努力不可。最好的資源,全掌握在那些人手裡,所以我們得做好準備,每一個機會都只有一次,一旦她的努力被看見、被肯定,她才會有下一次的機會、有更多更好的機會。這麼好的教育資源,宇眉也才有幾會享受到。

說到這兒,我不免又想提及,這些極少數的亞裔孩子,說也奇怪、非常整齊劃一的沒有人自願參加上台的戲劇演出,清一色全是幕後工作,要不就是不參與活動,除了宇眉一個黃皮膚黑頭髮的小個兒娃娃,傻呼呼的從頭到尾都要擠上舞台表演。身處九成白人的世界裡,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會看到種族差異,看到這些不是主流的孩子,怎麼在這裡生活。很特別的是,我看到舉凡西班牙裔、黑人、亞裔、即使是混血的美國亞裔,都會自成一個非主流群體。連萬聖節的出門要糖,這一群菲美混血、日本猶太混血、和韓美混血的媽媽都誠懇的邀約宇眉和她們同行。三、四通電話熱忱的邀約,我知道她們都不介意多帶宇眉,但我女兒的頭搖得要掉下似的,媽咪不要,我和別人約好啦!我可從沒教宇眉不要和亞洲人作朋友,但她打心裡就不愛和這群人“天天”、“事事”膩在一塊兒,一來興趣不同,二來宇眉不愛和特定朋友、群體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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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裔小孩生性比較害羞,體能上又比不上黑人,所以只好專精功課、音樂。但我覺得方向又太過偏頗,所以和白人孩子久而久之就變成完全不同世界。隨著年齡越大,我覺得分際越明顯。因此ABC就此產生,他們既不是美國人,也不是中國人。

我教宇眉不能忘本,一定得維持自己和台灣家人的情感、也得維繫些許的台灣朋友。因為我們這一生一世就是黃皮膚黑頭髮的人,她得把她和別人的不同,變成優勢,而非畫地自限。人前,宇眉從不隱藏、不害羞我們只說中文的態度。在學校,一切得靠她自己,交朋友也好、工作學習也好…

我的孩子好努力,今天,她所爭取到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得來!她做的,遠遠高出我們這對父母的期望!我是怎麼也沒想過,我的女兒,竟然要上台演主角!

親愛的老公說,這和物極必反連不起來…

是嗎?這麼多人拚命想要“主角”,偏偏得不到。而我們母女,其實是隨遇而安的。宇眉聽到她要被換去演Charlie,真的,嚇哭了!平靜下來後,才換上被肯定的喜悅!

許多人的價值觀,拚命的爭拚命的比,要有錢、要有地位…我說,要盡心、要盡力,結果要隨遇而安,否則,一定是物極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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