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症,第一次在我的生命中出現,是媽媽。有一段時間,媽媽走不出生命的挫折,心情精神一路落底。那時我還在工作,一天要接她十幾通電話,不僅早上得陪她說話到最後一分鐘,然後跳上計乘車;時不時還電話問我中午要不要回家吃飯。幸好IBM的工作非常獨立,當時一個月二萬五的薪水,幾乎全花在計乘車上,就為了陪她。
某天,我回到家,只有昏暗的燈光,反常的黑暗加上蔡琴的音樂,極度憂傷的迎接我。我按亮全家的燈,不滿的問,媽,為什麼不開燈呢?她坐在那個沙發的腳落,淚流滿面。那時,我兩都明白,她得了憂鬱症。
不過,媽媽的病識感非常強,很快的,我們決定用運動治療憂鬱,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每天快走二十圈操場。起初,我們用晚飯後的時間一起散步運動。一個月後,媽媽嫌晚飯後的操場太多人,決定改清晨運動。又是上班又是青春年華的我,直接放棄清晨的運動時間,根本爬不起來。不過,媽媽也因沒有我的作伴,結交了不少走路朋友!
時間一長,媽媽的憂鬱症不藥而癒。
這次,辦完所有的事,捷運上、走路時、計乘車上…只要一個人的時間,我的眼淚就不知不覺的掉下來。沒有原因,就是情緒低落。而且,我知道自己最想做的事,就是關起門來,最好什麼事都不要做,什麼人都不要見。
這天,我對電話中那頭的老公說道,我好像得了憂鬱症!
他只說,快回家吧!
師父說,當人面對問題時,應該要接受它、面對它、處理它,然後放下它。
雖然從不是佛門子弟,但問題來時,我從不逃避。只是這份不逃避和面對它,卻嘗被視作自找麻煩!母親生病、過世、到父親過世,我都夾在羅蜜歐與茱麗葉的世仇故事中。從來,我沒有想過要化解雙方的結,只是努力試圖在夾縫中求生存,解決問題。好比這次,我只有一個念頭,原先期待的假期既已泡湯,變成工作,那也不值得抱怨,就好好把後事圓滿。
事情看似單純,卻怎麼也簡單不了。父親的名字就像一顆未爆彈,誰要在何時不小心引爆它,不得而知。話說故事兩位主角都已回歸塵土,為何這人生的結還這麼死?我更不解。我們姊妹就是孤兒,無依無靠。卻也無妨,至少我們還有三姊妹相互扶持。只是,仇恨並沒有放過我,在疲倦的工作幾週後,我徹底的給這份仇恨擊倒。事情處理的不好嗎?我不覺得,也沒要過掌聲喝采,說穿了,喪家有什麼值得喝采呢?我靜靜的聽著數落,聽著自己的不周道和天真,我不解的看著這個世界,為什麼人們,不能單純的支持家人、支持朋友?為什麼就要拿“話”作武器?
父親的不是作風,和我們姊妹說穿了一點也沒有關係。難道幾年前的一巴掌和被打斷的父女情緣,還不夠證明我在他那裡受的委屈?結果回頭來他離世,我們的跟著他“姓”仍是一種原罪。沒有人體諒我們受盡委屈也沒得選擇,只能努力圓滿他留下來的混亂。就連一個告別式的參加與否,都變成立場的表態。我以為,人是為活著的人而活,參加與否只是對活著的我們姊妹,支持的表態。可惜人們被仇恨沖昏了頭,狹窄的只看的到表達立場就是對他不滿的一種終極手段。
其實,我很了解這份仇恨和加諸到我們頭上的矛盾。反駁和爭執不會帶來任何好處!它從來不是我處理事情時的選項,雖然我有時也很想大聲的尖叫,對著這些只會拿話傷害我們的人,控訴不滿和委屈。但,那對事情一點都沒有幫助。坦白說,我未曾想過有人會用這麼難聽、侮辱的字眼對我說話,我以為自己已經非常小心退讓。那一個喪家需要面對指責?如果,這樣的發洩可以保護我的姊妹全身而退,那麼,我也甘願。
我哭倒在捷運站,蹲在牆角一步也走不動,痛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哪還顧的了別人異樣的眼光?這一次,我徹底的被擊垮、崩潰,除了哭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說什麼?
回家吧!我傷痕累累,帶著一顆委屈和疲倦的心離開台灣。期待時間能治癒一切!
感謝天,至少還送了我這麼可愛的孩子和疼惜我的先生,他們,是我的“後頭庴”。